不管宁儿愿不愿意,他都已经被他崇拜的姑姑给卖了,小孩子撅着小嘴坐在马车中独自生着闷气,而那个给他闷气生的人早已经丢下他回了业城,宁儿十分气闷。
烦躁地揭开马车帘子,宁儿探出脑袋超外头怒喝一声,十分有气势,“停下,本公子要方便!”
外头有一队的流云护送着他,他们听命于墨语,知道这个孩子身份尊贵,更何况,夷海刚刚同云霄结盟,他们隐约也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万万不会叫他受半点儿委屈,听见小公子吩咐,赶紧停车,那孩子连车都没停稳,着急的跳下车溜了。
流云中的一个护卫紧跟在他身后,谁料这小孩猛地回过头来,一脸怒气喝道,“停住!再跟着本公子叫我姑姑整你们!”
那流云一脸为难,思量着这小公子口中的姑姑是谁……宁儿身上散发的高贵威仪叫他一怔,怔在了原地,宁儿转眼便不见了。
大约过了半刻钟,宁儿还是没有回来,流云首领急了,找了过来,一看跟着小公子的流云护卫在原地转圈圈而那小孩子早就不见了踪影,给了他一掌,道,“人呢!”
“首领,在里面呢……”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首领大步从他身边走过,留下怒气冲冲的一句,“要是人跑了,拿你是问!”
墨语走之前交代过,这小孩八成不会乖乖听话,要看得紧一些,他却心想这只不过是一个屁大点儿的孩子,能有什么能耐,还拍着胸脯保证过的,这还没走多远呢,人不见了还成?
话说墨语从小城离开,一路疾驰,日夜不息。
她从那个中年男子的口中得知,现在的业城已经乱翻了天。三日前,云行殊的尸体被运回业城,皇帝竟然紧闭城门,连这个亲生儿子的尸体也不顾了。天下众说纷纭,都说天家无情,果真这样。
另外,在云霄境内还流传着一种传言,说是这次与沧扶的大战,就是因为宁王云行殊与外贼勾结,被陌封庭的人及时发现,采取了紧急措施,这才没有酿成大祸。而在之前那场岚寒南的战役之所以能赢得如此漂亮,只是沧扶与宁王迷惑之计罢了。
大约是老天也看不过去,宁王在之后的一场大战之中永远地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直到之后被人找到了尸体。
谁都不会注意这传言背后究竟有多少不合理的地方,与陌封庭来说,多数人相信,目的也便达到。
因此,云行殊的尸体回京,业城竟然不开城门。
墨语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与沧扶勾结?多么熟悉的罪名!陌封庭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狠毒奸辣,当年她的父亲便是送命与这罪名之手,这次轮到云行殊了么?
皇帝是无情,但这泯灭人性的做法定然出自那陌封庭老贼之手。
陌封庭,好,你好,想做皇帝是么?云霄宁愿没有当权者,也不要落入你这个无耻之辈之手!你这些年所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人不能总是运气飘红,这一次,就让我来结束你的辉煌吧!
疾驰的马儿被鞭子抽的吃痛,墨语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一双眼眸熬得通红。
她问了陌桑的消息,可惜哥哥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人不见了踪影,连尸体也没有找到。她派往云州传信的流云卫已经出发,若是辰枫还留在云州找她,得先给他传个信儿。她这些天一旦静下来,脑中总是不自觉的浮现起那张脸,满脸是血地看着她,一双眸子满是温柔,对她说着对不起,没有给他父亲正名。闲下来不行,于是墨语把精力全部放在事情上,事情安排的有条不紊。她总觉得死的那个人不是云行殊,她的心中还存留着一丝的希望,既然尸体找到,那她得亲眼看见尸体才罢休!
业城高大宽厚的城墙遥遥在望,墨语在奔波了三日之后,终于抵达了业城城门外,这是她所能提到的最大的速度。
午后的阳光洒在斑驳的城墙上,业城有着三百年的历史了,城墙有些老旧,但威严依旧在,高高的檐角之上,麒麟兽一脸狰狞地俯视着底下的众生,排排手握长戟的士兵门挺直站立,一切的一切反而为这座城市增添了一份厚重之感。
墨语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欣赏过这座城市,云霄的帝京所在,天府之图,繁华之所,如今却一派紧张之气。她从来都喜欢落泉谷那种秀眉天然之气,何时,对这个地方也有了一种挥之不去的情感?
她的眼角向着城门底下那些站立笔直,抬着一副黑棺,穿着戎装的那排排士兵扫去,瞬间热泪夺眶而出,呼吸被夺走,突然间便喘不过气来,单薄的身子似乎要承受不住重量,颤抖的厉害。
属于流云卫独有的银色铠甲在午后熠熠发光,即使上头厚重的鲜血也覆盖不了他们的风采,他们已经在这里跪了整整三日。
自从战事暂时结束,找回云行殊的尸体之后,流云回来,临到京城看着厚重的城门却不能回家,业城宫中传来旨意,说宁王与沧扶勾结,罔顾国家,实在是枉为皇家子弟,尸体不予葬于皇陵,竟然连之前那种种功绩也一笔勾销。
业城开了城门迎回了其他的队伍,独独留下了流云卫。硬闯又闯不得,闯了的话相当于造反,此刻的流云卫被家国抛弃,在战场之上的那腔热血瞬间被浇灭,浇了一个透心凉。可是,最为令他们愤怒失望的便是,皇帝连亲生儿子也不相信,竟然连尸体也拒接!
天家无情至此,家国还有希望?
日头逐着天边的云彩而走,渐渐向西边靠拢,不知何时,平地起了风。
不知过了多久,墨语整理整理衣袖,满面风霜面容平静脚步稳定地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前去。
宽而阔的通道之上除了跪倒在地的流云卫,没有什么百姓,两边绿树掩映,繁花茂盛,年轻的公子手执长剑自清凉中款款而来,侠士打扮,一袭白衣,步伐稳健。
她走的缓而稳,面上的表情一直很平和,眸子一直看着那具黑棺,宽大的衣襟被风吹得鼓鼓的,墨黑的发丝吹得有些凌乱。
像是有感应似的,流云卫缓缓转过身来,惊讶的看着这个从日光中走来的年轻公子,他一边走,一边抬手向脸上摸去,缓缓地揭开了耳后的一角。
流云卫屏住了呼吸,就连城墙之上的守卫也被底下的气息波动而惊扰,惊讶的看过来。
明明是最平常的动作,但地下那公子揭面具的行为却最能牵动人心。
修长莹白的手指自而后提起面具一角,缓缓揭开。
面具之下,雪白的肌肤,莹润的光泽,脸庞娇而艳,华而贵,似男子,更似女子。双眉英挺秀气,双眸秋水无限,鼻梁直而俏,嘴唇润而泽,唯一一点美中不足的地方便是那双眸子,满含情绪,却迷迷蒙蒙,犹如蒙了一层雾气,叫人看不透也摸不着,而且那双美好的眸子自出现开始便一直在盯着那具黑色镶纹棺。
流云卫似乎有所猜想,人人都睁大了双眼看着她,内心中激发起一阵欢喜和震撼,却不知道为何会激动欢喜。
墨语来到城门前,自真气送出的声音缓缓传入城内,“叫陌封庭出来,就说十年前陌大将军的冤案有人讨债来了!”
此话一出,无论是城墙上还是城地下的人都是一副无比惊愕的表情,嘴巴半晌合不上。
流云卫身在前线不知京中事端,但城内之人却都知道前些日子皇帝下令剿灭过乱臣贼子,就是陌封战之子。如今这模样,眼前这个莫不就是?
众人皆惊无人动作。
墨语眯着眼睛看向城墙,蓦然一声大喝,“快叫老贼出来!!不要做缩头乌龟!”
话毕,手中长剑瞬时脱手,嚯嚯嚯破空飞出,银光夹杂着日头的金光闪现,扫出一片凛然正气,直逼城墙上的士兵!
那士兵惊恐地看向城下,尚且不明白这么远的距离,那见鬼的长剑实在怎么飞来的,人已经不能动了,他睁大眼睛缓缓看向胸前,银光之下鲜血汩汩而出,他的思维已经转不动了。
“砰”地一声,那士兵身子倾斜,尸体直接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众兵哗然!
就连素来离经叛道,悠游潇洒的流云卫也不由得佩服那公子的剽悍。
城头上有小兵速速去禀报。
当众杀死奉命守城的士兵,以一己之力挑战帝王的威严!帝王怎能容忍?而且他口口声声说要为当年的陌大将军讨债,而当年之事是皇帝亲自审判的,这不是在找死么?
流云卫中有个熟悉的身影,段阳。
这个曾经一笑露着一口白牙的男子,不吃不喝三日之久,神情有着些许狼狈,但眼神却坚定,看着城门前那身影的眼神复杂。
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她本身身份的流云卫之一,他还知道她不是陌大将军的儿子,而是将军的小女儿。
而现在这个女子正挺直着身姿,说要为父亲讨回公道,其实,他明白,她那么多年都等了,为何现在却等不得了。
他转头缓缓看了一眼那黑棺,默默地率先站了起来,站得笔直。
墨语从容的上前,准备把长剑从那人的身上拿回来。
不知何时,段阳已经转到了跟前,默默地拔出那染血的长剑,递到墨语的手上。
墨语微微一笑,伸手接过,握紧,她转头看着浸在阳光之下的流云卫,眼眶不可抑制地红了,坚定地声音缓缓吐出,“辛苦你们了。咱们的麻烦就要来了,你们,怕吗?”
场地静默了几秒,然后轰然一声爆炸,“不怕!”
“老子不怕!”
“家都要没了,还怕啥!”
各种愤怒的,激动的,骂娘的声音传遍了城门口,轰隆隆的声音昭示着这一场政变的开始。云霄史上最为精彩浓重的一笔,以一个守门士兵的鲜血拉开了序幕。
夕阳血红,燃透了天际,远处乌鸦飞上枝丫,扑棱棱的翅膀摩擦着焦躁的人心。
PS:亲们不要放弃哦,男猪云行殊是不会就这么挂了滴,置之死地而后生嘛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