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归来
狂风大作,沙浪一阵高过一阵,仿佛整个大地都在翻滚,日头刺眼而毒辣,似要把天都晒出个裂缝来。没有绿意,没有生机,只有永无止尽的燥热和随时把生命推向死亡的风沙。
一眼望去,竟然会有五个“人”的身影出现在这片混沌之境,当空俯瞰,身形就如混入沙海的尘埃一样难以识辨,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和勇气在支撑着他们逡巡前进。
当一泊平静的碧色湖水映入眼帘的时候,风沙嘎然而止,全被碧湖周围苍郁高耸的树林挡下,一座巍峨的白色城池幽然探出,仿佛是被锦绣花团簇然拥起,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与神秘感。
“是炎之蜃城,我们终于到大叶芝国了!”那“五人行”的其中一个小个子欢呼雀跃地跑到城门口,朝身后的同伴大挥双臂,高声呼喊,兴奋之余,双手一拽,将身上沙尘扑扑的黑色斗篷扯落下来,长发雪肤立时显现,竟然是个娇艳欲滴的美丽女子。
“靡夜,你还不快把脸给遮起来,难道不怕这些没见过美女的叶芝国人把你掳了去作老婆!”又有两个人跟上来,并且肆无忌惮地开着美女的玩笑,斗篷一脱下,竟然是两个样貌极为相像的男子,一般的精瘦剽悍,眉宇间透着浓重的杀气。
“哼,只怕把我掳去作老婆后,他的其她老婆就要作寡妇了。”这个叫靡夜的女子不怒反笑,笑得冷而阴狠,完全不应该是这样一张风情万种的脸该有的笑容。
“你们真当这叶芝国没有美女么?”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不动声色地说道,他轻轻弹了弹斗篷上的沙尘,却并没有脱掉它的意思。
“难道是她……?”靡夜娇媚的笑容突然僵住,转而把目光投向这座传说中的日落之城,突然间,她的眼睛仿佛有了透视的功能,一直洞向这座城市中央的白色宫殿。
“老子可不觉得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能长出什么美女来,就是有……”“嘿嘿,只怕也黑得跟炭差不多了……”两兄弟还乐此不疲地讨论着,就见高个男子突然变脸道:“悖风,逆水,快住口。”
四人同时转头,目光殷勤而惧却地向最后这一个黑衣人望去。
这个人身材修长,却极为消瘦孱弱,同样的斗篷披在他身上感觉空荡荡的,步伐虽然稳健,可身形却在狂风中不住地摇曳。
“终于到了么?”斗篷终于脱落,散下一瀑银色的长发,露出一张俊秀以极的脸孔,若不是他还有喉结在滚动,只怕是人都会误解他是个柔弱的美丽少女。
“我终于还是回来了!”他仿佛在自说自话,目光竟然和靡夜投向同一个位置,黑色的眼眸不时地流露出一些令人难以捉摸的情绪。
“我们……进去吧!”靡夜的声音有些颤抖。
炎之蜃城气候温润,绿意盎然,贸易繁荣,人声鼎沸,与那白色高墙之外绝对是两个世界。它确实无愧于沙漠蜃城的称号。蜃,即幻、美,而它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能熬过沙暴险途的人,会以此为天堂。
这日,城中最负盛名的天涯客栈突然来了四位不速之客——一位眉眼勾人的绝色女子,一对凶神恶煞的孪生兄弟,还有一位目无表情的高个儿男子。
他们都衣着光鲜,却绝不是本地人。
店老板见来者不凡,不敢怠慢,吩咐两个小二上前招呼,却被那负刀之人两掌推倒:“滚开,别挡了老子的视线。”另一个持剑之人慵懒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柜台前老板的身边,还坐着白皙美貌的老板娘,这个小妇人刚刚生下孩子,丰腴有致,韵味十足。
持剑之人看着自己兄弟不安分的充满情欲的眼光,不由地从嘴角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你莫不是看上那个胖妇人了?”
负刀之人很有见解地朝他兄弟摆手道:“说你没见识,那个怎能叫胖,应该是丰满才对,女人就是到这个时候才最有风情。”说着,就朝那妇人走过去,可他兄弟更快,一眨眼的功夫就站到了妇人跟前,虽无轻薄之意,却有杀人之心。“噌——”的一声,青辉熠熠的宝剑出鞘,瞬间指向妇人雪白的脖颈。
妇人大呼,老板拦救不及,眼看就要雪见当场。
“当——”剑刃被刀畔所阻,那负刀人气急败坏地喝道:“怎能一来就杀人?”
“你不是一来就想调戏良家妇女吗?我们兄弟俩彼此彼此!”持剑之人不等他开口,又咬着牙笑道:“只要是你看上的女人我都要杀!”
“你他妈是个疯子。”负刀之人抽出刀来,转手一记重劈,又快又狠,毫不留情,仿佛眼前这个人根本就是他誓要手刃的死敌。
“弟弟,你为何总是这般冲动?”那持剑之人挺剑回挡,嘴上虽然还在称呼对方为兄弟,转眼又出一招“犹有余刃”,凭空激起一圈剑花,似要把负刀之人的手臂都绞进去。
“到底是谁冲动?”负刀之人闪电般抽出手,回敬一招更为很绝的“开天辟地”,只见六张桌椅全被他的刀气劈得粉碎,使得竟是六亲不认的杀招。
“鸣兮,他们打起来了,快想办法阻止。”绝色的桃衫女子急得要跳脚,可这个叫鸣兮得高个男子却漠不关心,不但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坐下来,还优雅地为自己倒了杯茶。
兄弟俩又过了数十招,就已纷纷见血,偌大一间客栈被他们弄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屋里除了刀剑相击声,就只剩老板的求告声和老板娘的哭喊声。
“老大回来了。”这个叫鸣兮的高个男子终于懒洋洋地吐出几个字来,音调极为平缓,完全没有威慑力,但却能够让这对仇人般的兄弟立时停手。
只见门口一个俊秀的男子缓慢地走进来。
他已换上一件雪白的长袍,可他的脸色却比这更白,银色的长发让他看起来更加诡异,因为他真的还很年轻。
惨白而病态的一个人,本没有任何朝气和活力,可唯有那一对深得不见底的黑眸却时刻都透露着凌厉的森芒。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病弱的男子,就是这两只怪物的老大。
可他的确是,两只怪物看到他之后,连大气都不敢出。
“靡夜,我出去这么一会儿,他们就又开战了?”病态男子冷冷地扫了一眼战场。
“呵呵,”这个叫靡夜的女子难看地笑笑,“若是外人看见,还真难以想像他们竟然是亲兄弟。”
“你出去干什么了?”鸣兮似乎并不是那么惧怕他们的老大,所以讲话就直接得多。
病态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卷金帛,看着鸣兮不明所以地接过它,嘴角微微一扬,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
“这是……皇榜?!”鸣兮的脸色瞬间凝滞,似还有某种仇恨的情绪在生长。
病态男子不再理会他,只是突然移动鬼魅般的身形,轻松而飘忽地落在两兄弟之间,幽然伸展一双柔若无骨的臂膀,轻轻地搭在两兄弟的肩上,他二人身体一沉,顿时像矮了半截。
“我不是吩咐过不许生事么!”他的声音低而微弱,有些中气不足,而两兄弟却吓得瑟瑟发抖,仿佛是有寒风灌入颈中。
“官差大人,就是这两个人闹事!”店小二不知何时已到衙门报了案。
“几个外地人,竟敢跑到蜃城来撒野,全部都给我带回去!”差头是个一脸正气的年轻人。
两兄弟眉毛一拧,就要拔刀出剑,却立马被他们的老大按住。
“呵呵,都是场误会!”鸣兮温和地笑起来,让人竟然丝毫想不起他平素如面具般僵硬的面孔,他一面笑着,顺势把一锭银子塞进差头的手中,和气地说道:“我们初来乍到,不太懂规矩,还望见谅,这点银子就当是给差爷们买酒的。”
差头身旁年龄稍长的差役轻轻地用肘子拐他,示意他“见好就收,这几个人看来也不是吃素的。”谁知这差头竟然正义感极强,很有些初出牛犊不怕虎的强悍和勇气,指着鸣兮喝道:“哪里的规矩也都不允许在别人的店里拔刀挺剑地胡作非为啊!”
“别人的店是么?”病弱的年轻人突然冷冷地笑起来,轻轻一挥手,两锭黄金就钉在柜台的桌面上,他又道:“现在我把它买下来了,我们在自己的店武斗,弄坏的也是自己的东西,官家只怕也管不到吧!”
“你……”差头毕竟年轻气盛,只听到这一句挑衅,就气得想要冲上来打人,两兄弟自然也不相让,恶狠狠地拦到他面前,差头一见他们骇人的架势,便有些吃软,但就此作罢未免又折了面子,双方就只好僵持着。
就在这时,有一个尖利的男声传来:“那位接皇榜之人可在此处啊?”
原来是个趾高气扬的内务官,他身旁两个黄衣侍卫指着病弱男子道:“就是他!”
“既然如此,就请大夫随下官走一遭吧!”
“不行,”那差头还不肯罢休道,“这几个人形迹可疑,况且刚刚在这儿闹了场子,怎么说也得先随我等回府查问究竟,待事情了结以后,还须办理入境手续才可在城中自由走动……”
“嗯——,大胆!”这个内务官的声音实在尖锐,听得人一阵揪心一阵头皮发麻,“如果王后的病因此而耽误诊治,你这个小小的差役能担当得起吗?”
“靡夜,”鸣兮的眼波突然流转,“不如你陪几位差大哥走一遭吧!免得他们两边为难。”“是——”靡夜甜甜地一笑,转身向她的老大深深行礼,表示不负厚望。
病弱男子点点头,淡漠而慎重地说道:“你务必要把一切都办妥。”
“是。”靡夜笑得更妩媚了,但是一丝杀气也从她的齿间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