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晋升

望着大夫人和施鉴渐去消失的背影, 适才还一脸满不在乎的施榕瞬间怅然起来。他愣愣的站在门口,许久不发一言。我看着难过,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轻道:“四哥, 他们走了。”

施榕转头看我, 温润的表情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愧疚:“舒儿, 对不起!”

我摇摇头。

施榕仔细查看了我一番, 将我揽入怀中,疼惜道:“适才可有受伤?有没有哪儿疼?”

我道:“有顾新和墨雨在,他们伤不了我。”

施榕不语。

我马上意识到这话不妥, 想解释,但又觉得解释不清。

施榕了然:“舒儿, 不要解释什么, 哥哥心里都明白, 再说,适才也的确多亏了他二人护你才保得周全。”顿了顿, 又低声语道:“现下,我确实……不如……他。”

不如他?

谁?

略一思索,明白。

北宫焰。

我抬眼看他,说:“四哥,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若不是因为我, 你母子也不会冷疏至此”这是真心话, 不管他们待我如何, 施榕作为大夫人最小的儿子, 一直是被捧在心尖上疼爱的。同为母亲,我能理解和感受施榕刚才那句话对她的伤害。

施榕扯扯唇角, 勉强漾起一丝微笑:“舒儿,哥哥不许你这样说,母亲还有兄长们孝敬,少我一个儿子……无……妨。”

我苦笑,艰涩的说:“四哥,回去一趟吧,跟你母亲道歉,以后的事,咱们可以慢慢来。”

我了解施榕,他非常爱母亲。想起大夫人第一次见我时,施榕和她母子和乐的画面宛如发生在昨日般清晰在目。虽然他当日所为有刻意讨好的成份在里面,可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真挚母子之爱又岂是感情疏浅所能做作出来的?

我深深的理解对于‘母亲’这个词而言,子女意味着什么!不是一切,是高于一切。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有一天甜橙为了一个我无法接受的男人对我说:……妈妈……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我想我一定承受不了,死都无法摆脱那种痛苦。

虽然我现在还搞不清自己对施榕究竟怀着怎样的一种感情,但却可以肯定,这份感情是高于爱情的。所以,我不能为了泄恨而置施榕的感受于不顾,毕竟那是生他养他、疼他宠他十八年的生身母亲。

想想以后,若他真是我的债权人,那么选择和我在一起,他要面对的又岂止是来自家族的愤怒?还有世俗与伦理道德的阻碍。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不管运程国师给我的玉佩能‘造’出什么新身份,我和他的结合都不可能会一帆风顺。将来要共同面对的未知困难还很多,虽非人力能控制,可眼下尽量不让施榕为难,我还是能做到的。

施榕摇摇头,道:“不用了,虽说母亲会伤心,可只要有父亲陪伴,她会慢慢好起来的。”

四哥,你不明白,在一个母亲心里,丈夫是丈夫,孩子是孩子,两者谁也取代不了谁。

我说:“你还是回去一趟比较好。”

施榕拥我坐下,叹息道:“舒儿,相府不容你,可哥哥不能没有你,既然双方都没有让步的余地,那我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分别?况且母亲她……也没有你想象的那般脆弱,哥哥虽为她疼爱,但和父亲一样,她心里摆在第一位的永远是家族的荣耀。”

“可是……”我还想说。

“没有可是,”施榕打断我,认真道:“舒儿,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娶你,还有,”他指指我心窝处,霸道的说:“以后这里只许有我一个人,不许你再想他。”

我讪讪的笑笑!

汗之!昨天晚上睡觉竟然说梦话了,且还喊了宇辰枫的名字。要说这人还真是不能做什么亏心事!我平时很少喊这个假名,按说即便是梦到北宫焰也挨不上说这三个字。可有些事偏偏就是这么凑巧,巧得连做梦也不例外。其实我没梦到他,我只是做了一个自己生二胎的梦,老二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谁给起的,说叫宇辰枫。于是我就抱着婴孩温柔的一遍一遍的喊这个名字,谁知喊着喊着就醒了,醒了就看见施榕正坐在床边直勾勾的看着我……

“四哥,你不说我到忘了问你,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我房里干嘛?”我决定恶人先告状。

“嗯?呃……”施榕微怔,眼神闪了闪,不自然的侧过脸去,。

我奇怪,伸手拉正他:“快说,为什么不睡觉?”

“咳咳……”施榕干咳几声,心虚的瞅瞅我:“先讲好,我说了实话你不许动手。”

我好笑:“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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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榕又是几声干咳,撇头将视线转向一旁,吞吞吐吐的道:“那个……我昨晚梦见和……和你嗯嗯……结果……然后……就,就……睡不着,所以……嗯嗯……就这样……”

他结巴的厉害,声音又小,我不耐,扳正他脑袋,大声道:“好好说,说清楚点。”

施榕哆嗦了一下,抿抿嘴,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看着我,语速快快的说:“梦见娶你,梦见和你……洞房。”

脸上瞬间发烧。

结果还没等我的脸红透,就听外面有些乱,接着一声尖利的嗓音穿透围墙鼓鼓撞进耳膜:“圣旨到!”

心一下悬了起来,赐婚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戍军佐领将施榕……三日后上任……”随着内监嘴唇的一张一合,我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缓缓落下。还好还好,晋升,是晋升旨意!施榕晋升兵部侍中,正三品

内监宣完圣旨,领了小费,客客气气的走了。

我看向施榕:“四哥,你今日进宫除了公事,皇上可提了其它?”

他怔了怔,随即摇头:“没有。”

我说:“四哥,不要瞒我,皇上是不是跟你提起了婚事?”

“是!”默了默,施榕点头。

看来老狐狸等不及了!

也是,作为父亲求皇帝为儿子赐婚亦在情理之中。

见我不说话,施榕有些慌,握紧我的手解释道:“舒儿,这事因父亲所起,是他昨日请皇上为哥哥赐婚。”

这点我能猜透。

“不过皇上似乎另有考量,所以没有立刻答应父亲的请求,今早问完政事后他就此征询了哥哥的意见,问我心里有没有中意的女子。”施榕说。

“那你怎么说?”确实有点奇怪,皇帝赐婚是权威,也是荣耀,从没听说过还有征求当事人意见的事例。比如施苍的婚事,老狐狸一提,皇帝马上答应,才两天就定了婚主。大年初二,圣旨就下了,让施苍择日完婚。儿子不急,父亲却是片刻不等,收起圣谕,老狐狸当场就定了婚期,五月初八迎娶陈家小姐!

“还能怎么说?哥哥当然是说有。”施榕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皇上没生气?”所谓‘君心难测’ 皇帝问他意见说不定只是顺口说说。死小子入仕后虽然滑溜了很多,但在这件事上却是个十足的倔头。但凡知道我身世的人,没有一个不明了他那点心思。即便是不谙内情者,也觉得身为兄长的他对我宠爱的有些过头了。

施榕想了想,确定道:“没有!他听哥哥说有心爱之人之后只点了点头,并未再言其它。”

奇怪!

我又问:“当时可有他人在场?”

“无。”施榕摇摇头,“不过,皇上在召见哥哥之前曾与国师会过面?”

我诧异:“哪位国师?”

施榕说:“运程国师。”

又是他!

这么说皇帝之所以会征求施榕的意见完全是因为这个老头儿?思及此,我下意识的触了触他送的那块玉佩,想起元正那日他说过的话。他说他会助我寻人,并肯定债权人是北宫焰和施榕两人中的一个。

元宵月圆之夜,我错过了辨认的机会。如今北宫焰即将返回,他虽然在来信中没有提起画的事,但我想另一半《平湖秋月》图肯定已经入手。而我目前所要做的就是等,也只能等,等着“鉴血”辨人。

看来老头儿没有诳言,他是在帮我,帮我给施榕争取独身时间。只是有一点比较奇怪,老头儿为什么会帮施榕呢?帮北宫焰正常,他的婚事系着天下苍生,属其职责范围之内。但我的命定之人若是施榕,那就纯属是个人私事了,与社稷,与职责是扯不上半点关系的。真是想不通他为什么又提忠告,又赠玉佩。本来那晚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帮我,有没有所求之类的话的。可转而一想,这样问似乎有点不识好歹,所以咽了几咽,终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舒儿,你在想什么?”施榕摇摇我。

“嗯?呃……”我赶忙说:“没想什么。”

施榕不信:“是不是又在想他?”

我失笑:“四哥,你何时变得这般小气了?”

施榕斜睨我一眼,怪道:“还不是因为你总不让哥哥省心。”

我抬手给了他一下,辩道:“瞎说,明明是你不让我省心。”

施榕缩着脑袋装疼:“舒儿,哥哥现如今好歹也是正三品之职,你别动不动就殴打朝廷命官,我虽然不怕落得……的名声,但是传出去却于你的名声不好,人家会说你……。”

他停住不往下说。

我瞪眼:“你不怕什么?人家又会说我什么?”

施榕稍稍往后撤了撤身子,护住脑门,笑嘻嘻的说道:“哥哥虽然不怕别人说惧内,可人家定会说你是悍妇,于你的名声当然……唏唏……舒儿,轻点轻点,哥哥的耳朵要被你揪掉了……”

“少爷,小姐……你们……”敏儿站在门口,惊讶的看着我们。

“嗯?啊……”我赶忙松手,施榕也迅速立直身子,敛笑正容,“什么事?”

小丫头越来越不知轻重了,进来竟然不敲门。

敏儿低眉顺眼的朝施榕面前一站,小心道:“老爷来了。”

什么?

又瞥瞥我:“让小姐一起去见他。”

施榕和我对视一眼,对敏儿挥挥手:“下去吧,跟老爷说我和小姐马上过去。”

自施榕有独立府邸以来,老狐狸今日是第三次踏足。第一次过来是施榕搬居的时候,作为父亲,他代为招待来贺的官员。可那时咱不在这里,所以当日的具体情形不甚清楚。第二次是施榕癫狂的时候,他来探望,敏儿说四少爷一见老爷和大少爷就举了剑……

他今天过府,其用意不言自明,左右不会避过两件事:一、施榕晋升;二、关于我们俩。我估计,他主要是为后者而来。

施榕毫不避讳,拉着我的手进入客厅,给他父亲施礼的时候都不松开。这小子,一旦偏执起来真是让人没有办法。

出乎意料,老狐狸并没有表现出不悦,至少从脸上没看出来。他只瞥了一眼施榕和我紧紧相握的手便将目光移开,语气淡淡的说:“都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