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离国和南岳,即便并未到非战不可的地步,这一战也就无可避免了!
听了龙婆的开解,嬷嬷心头蓦地一惊!
放眼又朝着楼下望了一眼,她满是担心道:“即便奴婢现下不去救她,若姑娘今日跟岳王进了皇宫后,只怕一切也是纸包不住火啊!到了那时,真相大白于朝堂,只怕会更难收场啊!”
将嬷嬷脸上的担心,尽数收入眼底,龙婆再次转身看向楼下:“那丫头,虽平日看着,嘻嘻哈哈,实则心思机敏,现下你我能够想到的个中利害,她自然也会了然于心,如今我老婆子倒也想看看,她到底要如何去解开今日这个局面?”
闻言,嬷嬷怔了怔,却仍是一脸急色:“主子的意思是,现下我们就这般听之任之,静观其变?”
龙婆再次转头,看着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老嬷嬷,此刻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不禁展颜一笑,将脸上的皱纹,全都堆积到了一起:“若我所料不错,再过不了多久,宫里便会有人来聚仙楼调查她的身世,到时候你只管将我们提前安排好的说辞,一一说了,其它的便由着她自圆其说去吧!”
“这……”
抬眸又看了眼自家主子,嬷嬷重重一叹,知主子讲的都在理,她便只得蹙紧眉梢,希望袁修月此行可以顺利脱险。
聚仙楼下,离灏远微微抬眸,与龙婆的视线在空中相接,他弯唇温雅一笑,对她恭敬行礼!
见状,龙婆和蔼一笑,对他轻摆了摆手,任他离去!
须臾,辇车启动,看着自楼下缓缓朝着京城方向而去的一行众人,龙婆唇角轻勾,有些涩然的轻轻叹道:“但愿她此行,可以解开自己心里的那个结!”
闻言,嬷嬷抬头望了她一眼,低声嘟囔着:“主子不是一直都说,最喜欢出岫姑娘,想让她一直相陪吗?”
“我还最喜欢凤棠丫头呢!她不一样有了离灏远那小子,便一年一年的没来过我老婆子这儿!”回眸笑嗔跟在自己身边几十年的嬷嬷,龙婆苦笑着又是一叹:“我们都老了,行将就木,自然想要跟她们这些年轻人待在一块儿,但她们想要的……却是男人呐!”
听到龙婆如此感叹,嬷嬷不禁扑哧一笑笑了出来:“奴婢听主子的话,酸溜溜的。”
“我老婆子吃醋还不行吗?”
俗话说,老还小,老还小,此刻的龙婆便是如此。
只见她唧唧歪歪的兀自咕哝了声,便跟个孩子似得,一脸气鼓鼓的拄着拐杖下了楼……
——
辇车离开聚仙楼,便一路朝着京城方向进发。
京路两旁,野花盛开,绿郁葱葱,到处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辇车内。
独孤辰则是一脸冷沉之色。
此刻的他略显狭长的眸,微微轻眯着,锐利的目光,直落在袁修月微侧的俏脸之上,仿佛要将她的看个通透!
他就这样,已然看了她许久,但却一直不曾开口。
半晌儿,终是觉得如芒刺背一般,袁修月忍不住转过头来,对他开口冷道:“若王爷看本姑娘不顺眼,大可将本姑娘放下辇去,何必在这里自找不痛快,本姑娘我还等着出门,走亲戚呢!”
听了她的话,独孤辰脸上,极其罕见的没有露出一丝笑容,只眸色深沉的凝视着她。
见她如此,袁修月眉心紧皱,便也不甘示弱的回瞪着他!
一时间,他们大眼瞪小眼,辇车里的气氛,也已凝滞到极点。
在短暂的静寂之后,他幽深的瞳眸之中,闪过一抹凛冽之色,略显尖削的下颔微微上扬,亦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与本王说实话,你到底是谁?”
早在离灏远表明不认识她时,袁修月便已然料到独孤辰开口之后,便一定会问这个!
轻轻的,蹙了蹙眉,她先是一脸的疑惑之色,而后眸色一黯,冷笑着回道:“我是谁?我就是我自己,我还能是谁?”
闻言,独孤辰面色微变,语气也渐渐冷了。
倾身上前,与袁修月四面相对,他紧凝着她的眸,沉声重复问道:“说——你到底是谁?”
迎着他吹拂而来的气息,再瞥见他幽冷的眸,袁修月忍不住心头轻颤了下。
屏息以待,她倔强的扬起下颔,声音也越发冷了:“我是龙出岫,是龙婆的孙女儿,聚仙楼的少主人!你和雷洛的救命恩人!”
“你还在骗本王?”
眸色忽而变得阴霾,独孤辰轻抬起手,在她的注视下,抚上她的肩,又滑落至她的玉颈:“据本王所知,贤王王妃赫连棠,自小便在龙婆身边长大,若你是龙婆的孙女,贤王会不认识你?”
闻言,袁修月的眸华,不禁一敛!
凝视着她俏丽的容颜,独孤辰五指倏地一收,握住她的颈项,他的双眼嗜血,渐渐变得通红:“那日你与本王疗伤时,不是便说过吗?离国的王爷你全都认得?何以此刻贤王却不认识的你?”
此刻,只要他一想到,眼前这个让他动了心的女子,并非真心待他,且还极有可能在与他撒谎,他便忍不住欲要发狂!
他的世界里,从来都容不得欺骗!
“你……”
颈项间,独孤辰的大手,虽然未曾真的用力,但袁修月的心底,却忽而浮现出离灏凌曾经紧扼她喉咙的画面,心下瞬间如坠冰窟一般,她抬眸晦涩,语气有些滞涩的哂笑道:“你在怀疑我?”
虽然,她确实在骗她,但是她还是讨厌别人不相信她,更反感被人掐着脖子!
“你觉得你不该让本王怀疑吗?”
见不得她晦暗的眼色,独孤辰紧皱眉心,将手下的力度控制到正好不会伤到她,他的眸色深沉如夜!
“哈……”
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袁修月张口一嗤,而后微一咬唇,冷笑着问道:“王爷可曾真心对待过谁吗?”
听她此问,独孤辰不禁心头一震!
“没有,你从来没有!”见独孤辰不语,袁修月哂笑着叹道:“一个从来不曾真心对待过谁的人,又何必强求别人真心对你?这世上,没有谁,一定要对你好,你若对人不好,别人又岂会对你好?”
“你闭嘴!”
眉心一立,独孤辰想要立刻收紧自己的五指,却总也用不上一丝力气!
深深的,吸了口气,袁修月扬眸再次对上独孤辰漂亮深沉的眸子。见他面若桃花的脸,已然变得黑沉,她语气不善的奚落道:“话说回来,我的岳王殿下,你的疑心未免太重了些吧!你可是忘了?当初是你的手下,上赶着让我与你解毒的,我不但没害你,还救了你们主仆的性命,这会儿你倒开始怀疑起我来了……还有……今日我本欲离开,根本就没想过要再与你有任何接触,现下是你强迫我随你同行,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怀疑我?”
被袁修月的一席话,堵得一时语塞。
独孤辰微滞了滞,扣在她颈项上的五指,再次松动了些!抬眸又看了她一眼,他悻悻一叹:“你不是我,自然不会知道,我所生长的环境,亦不明白,我的疑心,因何如此之重!”
感觉到他语气里的缓和,袁修月暗自在心里舒了口气。
低眉看着他仍旧置自己颈项上的大手,她眸色一闪,张口便咬了下去!
“嘶——”
虎口处蓦地一疼,独孤辰条件反射的便要甩手挥向袁修月的脸,但只抬眸之间,瞥见她忿忿的目光,他心下一缓,竟拧眉忍痛,任她咬着自己的手泄恨!
见他如此,袁修月眉头一皱,有些讪讪的松开他的手,不曾再看他一眼,她一脸负气的转眸向外,看着辇外的秀美风景。
许久,心思微微一动,她缓缓叹道:“我不知你生长在何种环境,才会养成如今这般多疑的性情,想当然而,你也不会知道,瘸着一条的我,所生活的环境,又是什么样子的!”
闻言,独孤辰微微拧眉。
眸华微转,回眸看了眼独孤辰,袁修月再次将视线落在辇车外:“我是与你说过,离国的王爷我都认识,但那又能说明什么?你去京城随便抓一个人去问问,看看他们认不认识离国的王爷,他们也会回答你——认识,但与我一样的,他们认识王爷,但王爷却不一定会认识他们!”
听她此言,独孤辰不禁轻笑了下。
微张了张嘴,他刚要提及赫连棠一事,却又听她幽幽然道:“人,都会有自卑的时候,当你面前的人,都是完好的,而你却瘸着一条腿,就连走路的时候都要时高时矮,你就会如我一样,不想面对任何人,将自己锁在属于自己的屋子里,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
只忽然之间,想到因为自己的腿伤,而离开离灏凌,袁修月心狠狠的抽痛的下。
清明的眸,渐渐变得模糊,她抬起头来,深深的吸了口气,想要将眼底的泪逼回,却在瞥见身侧的独孤辰时,任眼角的泪,簌簌滑落……
看着她黯然落泪的模样,独孤辰的心,不禁蓦地一疼!
“出岫姑娘……”
怔怔伸手,他想要将她把泪水抚去,却见她先他一步,抬起手臂将眼泪拭去:“王爷,贤王不认识我,一点都不足为奇,因为我从小到大,一直都生活在药园,只从今年开始,才听婆婆的话,开始为来往的客人看诊!”
“本王知道了!”
心底的弦,轻轻的颤动了下,独孤辰唇角轻勾,脸上再次如昔般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