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犯了师父的禁忌,一时半刻家是回不去了。我满大街地乱转,转来转去就转到了郑王府外。
原想着半夜再来,现在似乎也没有不妥。我四周一看,大门敞开且无人看守,门前大路也没几个行人,便悄悄地潜了进去。
作为二“进宫”,王府的布局对我来说已经熟悉了很多,我轻而易举就摸到了小王爷的卧房。敢这么肯定,那是因为我看到了房门外的守卫。如果这里不是藏剑的地方,大白天的谁会派那么多人守着空房?
其间有几个侍女端着酒菜送入,我使了些小伎俩混了进去并躲了起来,直到人全走了。
小王爷的卧房真是富丽堂皇,屋内挂的画、条案、桌椅、纱帐,乃至盆景都价值不菲,便是我这不偷俗物的人也看得手痒痒。尤其是墙上挂着的那一对宝剑,剑柄上镶着鸽卵般大的红宝石和绿宝石,闪闪发光,万分耀眼。不过,我还是忍住收回了手,舍得这么挂着的,一定不是值钱货,这个道理我最清楚不过。
快速扫视了一遍屋子,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急忙跃上房梁,似蝙蝠般倒挂在了上面。
来者是小王爷,脱了蟒袍只穿着一件浅黄色的家常衣裳,脸上也少了几分戾气,隐隐有些笑意,心情应该不错。他将肩头的一缕发丝挑至身后,缓缓提壶倒了一杯酒,送至唇边前加深了那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电光石火间,一只酒杯奔着我的脑袋飞来,砸得我措手不及,只得接住。好在他力道不大,我快速安稳落地,杯中酒水还没洒尽,留下了大半。
“身手不错!”小王爷又取了一只杯子,缓缓地往杯中注酒,却是不看我。
来是为了偷剑,被发现了还偷什么偷。我了无兴味地将杯子里的残酒饮尽,随后将空酒杯放在了他身旁,“客气,酒不错,您慢慢喝,我走了。”
“既然来了,那就坐下,陪本王喝喝酒,聊聊天。”他一把拽住了我的手,用力一扯将已迈出两步远的我给拽了回去,并缓缓地抬起头来。
他五官深刻,轮廓分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老实说,不板着脸的他还是挺耐看的,玉面书生余伯缄江湖扬名就是靠的一张脸。要我说,他比起小王爷来连七分都不到。
做贼的和被偷的,难道要探讨偷盗技巧与失窃后的感想?我说:“小王爷,您不用安慰安慰受伤的小王妃,想想怎么对付柳家人,还这么有闲情陪我喝酒?”
小王爷微微一笑,往我面前的杯中斟满了酒,递到我面前,“那你说我该怎么对付柳家人?”
柳家和郑王府有什么仇怨我并不清楚,不过昨日小王爷走后,我听师父说小王爷和小王妃的亲事是摄政王做的主。摄政王,就是那个秦佑之,提到他我就憋屈,我确定我恨这个人。
总的来说,也就是当年我大表姐想嫁人,死活看上了秦佑之。他倒好,把我大表姐利用个干净。等到我大表姐看上我表姐夫,要在一起了,他又上演了男追女的把戏,间接害死了很多人。
那些伤心往事不堪回首,可怜本朝三大毒瘤之一,当年在朝堂叱咤风云的昭文侯就那么活生生地被秦佑之,这个后来的摄政王给整死了。我表姐夫这个小侯爷也被逼得无家可归,跟着表姐做了山贼。
对秦佑之此人,我只总结出十二个字来形容:工于心计,心思深沉,心狠手辣。
所以,郑王府被他盯上,很棘手,很危险!
我说:“我要是您,我就等人主动上门,再关门打狗!”
小王爷眸光流转轻轻点头,举起了酒杯,胸有城府地笑道:“是个主意!”他的十指修长白皙,指节匀称,很好看。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手都保养得那么好。
意见相投,我举起酒杯忙敬他,“小王爷英明,小王爷神机妙算!”
他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唇边一扬,而后抬手拉我,忽然我感觉右手腕一阵冰冷,被铐上了铁锁。我忙问:“小王爷,您这是?”
但听得咔一声响,他将另外一边铐上了他的左手腕,随即抬眸笑道:“你说的,等人主动上门,再关门打狗!”
我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急得直瞪眼。他明明说的是柳家人,怎么又扯上我了?
此时我俩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他甩不开我,我也甩不开他。他笑了笑,站起身来,摊开手掌至我面前,掌心里有一把钥匙。我急忙去拿,他却是拳头一握紧,胳膊抬了起来。
“只这一把。”言毕,他拽着我走到窗边便将钥匙丢了出去,急得我不断跳脚。
“小王爷,您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没什么意思,让本王瞧瞧你的本事吧!”
我沉默不语,只还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么拴着让我偷,钥匙还给扔了,这不是明显要断我的路吗?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一个女子轻声道:“小王爷,洗澡水已经备好了。”言罢,门外黑影退至一边。小王爷一把扯起镣铐的铁链,笑道:“那么,本王要去洗澡了。”
“啊?那我呢?”事出突然,我始料未及,指着自己问道。
小王爷皮笑肉不笑地挑了挑眉头,唇角一扬,“一起啊!”
我跟着小王爷进了一间屋子。屋里,一群容貌艳丽、衣衫单薄的姐姐妹妹早已等候在内。见到小王爷便上前来伺候,只是见到我时一个个却又蹙起了眉头,一脸疑惑。她们动作娴熟地替小王爷宽衣解带,从上衣到下衣,毫不羞怯。小王爷更是由人伺候着,也没半点觉得不妥。
池子里水汽氤氲,白色的烟雾缭绕在屋子里,阳光穿过窗棂射入,落在了小王爷胸前,将那清晰的肌肉线条勾勒得格外惹眼。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内心颇有些荡漾。
不花钱看裸男,倒也是不亏。可是看完之后呢?礼尚往来注重的便是往来二字。现在我看了他,难道轮到我洗澡也要给他看?
我尚在思索,小王爷搁在池子边的手一抬,道:“都出去吧!”池子边跪着的美女姐姐们顺从地站起,退向门外,我急忙跟了上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问题!
这还没跨出两步,手腕一紧,我被硬生生给拽回了池子边。
“你留下替本王搓背。”小王爷倒是不客气,转过身便将湿布丢到了我手中,也不管我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有些纠结,倒也不是不能帮他搓背,可我这么伺候他可亏大了,亏本生意我是从来不干的。
小王爷很享受地往身上浇着水,笑道:“看来,凌飞燕也有怕的时候。”
我有些不服,他竟敢嘲笑我,“您爱脱,爱被人看我也没意见。”但愿您受得了。我拿起湿布便狠狠地朝他后背搓去。手感还不错,肤质滑腻,肌肉结实,后背还很宽敞。搓着搓着,我忍不住偷摸了两下。
“知道我为什么要锁着你吗?”小王爷仰起头,也不嫌弃我下手重,一脸悠闲地用余光扫过身后,问我。
我当然不知道。我说:“我没小王爷那么多心思,不知道是不是您有意让我在您的眼皮子底下,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小王爷扑哧一声笑了,有些欣赏地赞道:“还有点头脑。不过,只猜对了其一。”
“其二呢?”不知道是不是心事想多了,还是睡少了,忽然有些晕乎乎的。我强打精神,接着搓背。
“其二,凌飞燕,给你个机会替本王效命如何?”
我手下一顿,以为听错了。开玩笑,受制于人的事我才不干。我说:“王爷,大白天的,您做梦了吧?”
小王爷笑眯眯地转过头来,抬起头,露出一脸的奸诈相,“你愿不愿意都不重要,你和本王锁在一起,外人会怎么看?”
他笑得一脸奸诈,的确是奸诈,眼底幽幽生光,眉眼下弯,唇角上扬,映着日光。我鼻子一热,一股热流止不住地流淌。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凌飞燕!”但听得一声怒吼,我垂眸池中。有几滴鲜血缓缓散开,沉入水中,小王爷的肩头斜斜挂着两道鲜红。
救命,我晕血……
还记得小时候师父不肯教我武功,我便在他教聂荆时躲在角落里窥望。有一次,我不小心推倒了手边的木棍惊动了他们。师父顿时横眉竖眼,两手叉腰地瞪我,吓得我赶忙跑。倒也不是师父有多可怕,委实是他的念叨让人有就地自裁的冲动。
我一路跑上了后山,恰巧遇到了一只被猎户追赶的兔子。那兔子泪光盈盈,楚楚可怜,就停在我面前的草丛里。我一激动就将它抱了起来,只是抬手时,满手都是兔子腿上伤口上的血。我最怕见血了,当即两眼一黑,脚一蹬,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靠在大树的阴凉处,聂荆举着袖子不断给我扇着风,小脸煞白煞白,鼻头红红的,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我睁开眼,还没搞得清东南西北,他猛扑上来,又哭又笑地拉着我的手说:“师姐,以后师父不教你我教你,你不要再吓唬我了。”这小子力气太大,拉得我手疼。
我就是晕血而已,他这么激动做什么?仔细一想,我方才回忆起来,那兔子出没的地方有一棵大树,莫不是这傻小子以为我为这点小事就……
想想那时的待遇,再看现在的待遇,我不由得叹气,男人还是自家的好。
我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小王爷那眯成缝隙的眼睛,阴晴不定的脸孔,满是猜度的目光。身下是高床软枕,面对的也是少有的美男,鼻息间缭绕的是龙涎香清幽的味道,可我怎么就感觉那么难受呢?
“小王爷,看来这澡洗得不开心呀,要不您把衣裳脱了,我继续帮您搓背?”我摸了摸晕乎乎的头,爬了起来。
小王爷躺在床内,一手抚着床内的什么,他身体挡着我看不见。忽而他眸光微动,眼底泛起一丝丝的冷意,“你好像搓得很开心?”
真是善解人意,我笑道:“那是自然,您要是再给我摸摸,我还开心呢!”
随口一句话就触怒了他,他顷刻冷下了脸,目光好似翻涌的云海,暗涛汹涌,慢悠悠地挑了一下眉头,似迟疑似警告,“凌飞燕……”
好吧,我承认这玩笑不好笑。我一把拍上他的肩头,满脸堆笑,“别不好意思嘛,您的身材真的很有料哦!”我句句发自肺腑,我想,是个人听到都会开心吧。
孰料,小王爷猛地挥拳,重重地砸在床柱上,砸得床嘎吱嘎吱地摇晃个不停。
“出了郑王府就不要再让我遇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他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快速直起了身子。
切,人家说这话可是担着巨大的风险,搞了半天他竟然不稀罕。我倍感无奈地一眼扫去,却见着他衣袍遮挡下露出的长剑一角。
剑?尚阳剑?
我还没缓过神,小王爷恼怒地下了床,将我一同拽下。我忍不住回头再看,床内的的确是剑,青铜古剑,剑鞘周身雕有古朴的游龙花纹,光泽内敛,朴实无华。
我用力一把拽住了小王爷,指着右手腕上的铁锁,“什么什么?出了郑王府?您先给我把这玩意打开,我肯定走得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让您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