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郡主,说与郡主有话要说。”
“哦?”小舟垂了睫羽,道:“你去告知商先生,今日小舟诸多不便,还请先生回来处去。”
“郡主不可,商先生终究是教导郡主,以礼当为师,前来见郡主,而非唤郡主去,其实已经不合礼数,郡主若是执意不见,怕王爷那里,也说不过。”三尺有些焦急,总觉得此时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商先生在府中地位,岂能是说得罪便得罪的。
倒不是说郡主地位不及商先生,实乃王爷脾气,若是知道此时,必然是要重罚于郡主。
“此乃小舟之忧,三尺姐姐何须记挂于心,只需按着小舟所说去为之便可最新章节。”小舟有些不耐的说道,三尺皱眉,见无挽回余地,便叹了口气,依着郡主吩咐去办事。
在随后的几日,小舟每日从宫里读书回来,便窝在自己的房中,并不去书房,商先生被拒了一次,也是恼了几日,后来还是有些可惜,又来了一次,却见郡主正在园中逗弄鸟儿,便心中气堵,觉得这郡主不上进。
可是走了没几步,又觉得这郡主不该这般,又转身回去,却不想郡主刚瞧见他,便吩咐三尺过来将他打发了,这当面的羞辱,让他怒不可支。
三尺劝说,甚至连胡劳之与白林也知道了此事,私底下与小舟来说情,那白林还送了山河图与一个小沙盘来,可见是知道其中缘由的,小舟却是看也没看,道了声:“此事与物件并无干系,无需费心。”
然后便又将沙盘与山河图给退了回去。
几番难堪,事情传入方还府上的定安王爷耳中,他将事情经过听了一遍后,便眉头紧锁的来到小舟的住处。
小舟正在地上画着什么,见他们过来·便用脚将地上泥土踏平。
定安王爷满腔怒气,见到小舟便怒斥道:“不过是山河图与沙盘而已,本王府上还能少了这两样东西不成,为此便拒学兵法不说·还干脆的将商先生拒之门外,你的尊师重道,都只是空话不成!”
他从前便担忧,担忧这孩子因为身份的变迁,忘记了本性,将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没想到他的担忧竟然成了现实·这孩子今日可以将商先生拒之门外,他日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模样。
小舟深深一福身,道:“小舟知错,不当任性为之,还望王爷责罚。”
“给商先生认错。”定安王爷看她神色憔悴,心里微微一震,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心说莫非其中还有隐情·却奈何话以出口,无挽回余
小舟犹豫了一下,便福身施礼。“小舟顶撞先生·又拒先生于门外,是小舟的过错。
商先生心里说不出的古怪,唇抿一线。“郡主之礼,商某不敢承受,毕竟郡主有大才恩师,商某不敢应声先生。”
小舟闻言,闭上了眼睛,道:“先生的确没资格受小舟这一礼。”
“小舟,你胡说什么!”定安王爷一惊,出口呵斥道。
胡劳之等人也都惊呆·这郡主还真是倔,这王爷都来了,再争执,吃苦头的可是她自个啊。
商先生也是面色煞白,他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郡主这般说,一时间嘴唇颤抖·不知道当说些什么。
胡劳之等人连忙帮忙劝着,但定安王爷的脾气岂能是几句好话能解的。
“孽障,跪下!”
小舟抬头看了定安王爷一眼,然后一甩衣摆,双膝着地。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将商先生拒之门外,为小舟失礼,然小舟仅失礼,而无过。”小舟不去看任何人,只是略微抬起些头,长空万里,早已乌云密布,却阴沉不过她的心境。
“你······”定安王爷气结,可抬起的手却怎么也打不下去。
其他人连忙劝着,一众人便进了室内,甚至连商先生都摇头。“郡主倔强如此,想来商某也有过错,王爷无需因商某而责罚于郡主。”
其实非错,若是郡主直认了过错,他反而是要瞧郡主不上。
“商先生无需这般,此事其实也不尽由商先生的事情而起,着实是因为本王思及,这孩子此时便是这般骄纵,日后不晓得得变成怎么个模样。”定安王爷叹了口气,他也是当真担忧,自己一直在外,时常不在府中,婉淑又总是不出佛堂,这孩子还真是没人教导。
“王爷,商某在这几日仔细想过,郡主当真非寻常,能将郡主教导出的夫子,必然不凡,许是世外高人也说不准。”商先生凝眉,叹了口气。“所以郡主说商某不配郡主一拜,也并非无道理。”
“这不是才学问题,而是她做人处事,还需教导。”定安王爷挥手打断了商先生的话,他觉得这还是一个教养的问题,而非仅仅只是这样的一件事情。
见王爷都这般说了,其他人也都住了嘴,一个个看着跪在院中,挺直了背脊的郡主,心中都有些着急。
其中最急的,应该数三尺,她看着天色,最终还是开口:“王爷,恕三尺斗胆言一句,这天眼瞅着就要下雨了,郡主身子羸弱,还是让郡主起来吧。”
定安王爷犹豫了一下,便说道:“你去问她,是否知道自己错了。”
“是。”三尺连忙出去问,小舟却只是摇了摇头,显然根本没有丝毫动摇。
“郡主啊,你就认个错吧,哪怕点个头也成。”三尺急了,这王爷让她来问,便是给台阶下,只要郡主点个头,什么都解决了,郡主平日这般聪明,怎么今个这般的不开窍呢?
“三尺,回来。”定安王爷眉心紧皱,这孩子不肯让一步,这让商先生如何下台,真是不懂事。
“是。”三尺应了声便打算往里走,忽然天上一闪,雷声随后而至,雨随即落下,根本不给人躲闪。
三尺连忙跑到小舟身边,拿袖子给小舟遮挡住雨,小舟却轻轻推了推她。
“遮也遮不住,何须费心去遮,姐姐还是进屋去的好,免得被小舟所累,病痛扰身。”
“三尺身卑,哪敌郡主千金之躯,郡主都不怕,三尺怕什么。”三尺不肯,执意为小舟遮雨,小舟却闭上了眼睛,任从袖中漏下的雨水冲刷面容。
“卑贱富贵不过身外。”
“这怎么是好。”白林也顾不得这般做是否会得罪王爷,赶忙取了油纸伞出去遮着。
三尺透过雨幕看屋内,心中想着那王爷怎么可以这般狠心,郡主这身子,他又不是不知道,置气也得分时候啊。
若不……若不去找王妃来?
三尺眼睛一亮,白林却一把拉住了她,摇了摇头。“你这是添乱。”
三尺先是愣了愣,随后便见定安王爷走了出来,便明白白林为何这般说。
“你可知道错了?”
对于定安王爷的问话,小舟依然摇头。
“只摇头,不说话,谁教你的这般礼数。”定安王爷怒这孩子的倔强,真不知道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哪来的那般大的脾气。
“既无礼数,自然无教导可言。”小舟又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恍惚:“小舟自知有错,愿意在此跪着,以消商先生之怒气,无王爷下令,小舟不会起身,故而王爷无需这般看着小舟,耽误了公事,造成不必要的烦心。”
“你这孩子,商先生来寻你,也便是有示好之意,你这般聪慧,不可能不知道才是,见好就收,这般也不懂?”定安王爷心里觉得这孩子不可能会这般无理取闹,便这般问道:“若不是,你便是说出来,本王必然还你一个公道,何须这般。”
小舟叹了口气,又道:“商先生既为小舟的西席,所说之言,必然是为小舟好,小舟并无公道要讨。”
“既然如此,你何以为个卑贱的乡野夫子,与商某置气到这般。”商先生听她说道这,顿时站出来,问出自己一直疑惑的事情。
小舟没有抬头,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就在那商先生以为她又要沉默时,她却开口了。
“先生曾说天下才学并无卑贱,便是街上乞丐,也非一无是处。小舟也知自己这番别扭着实不当,方才也是真心想要认错,可先生却依然口出蛮言,身教胜于言传,先生却一而再再而三说什么卑贱的乡野夫子,早已辱没了曾经所言,故而小舟才会再次出言顶撞。”说到这,小舟苦笑了下,“小舟说完也便知错,这才会老老实实的跪在这里。”
“商某也只是一时气话,怎么能做了真。”商先生说完,又立刻察觉这话不对,毕竟气话也是说了,怎么能一句话就将事情给抹了,言传不及身教,自己的确是辱了文人的气度。
这般想着,便深深一作揖:“此事,确为商某失言。”
众人一见这般,连忙去扶小舟,小舟却轻轻推开,然后叩了个头。“小舟此番过失,还请先生多多包涵。”
叩首的瞬间,小舟想起自己曾经在南奔,叩下的三个响头,眼中便是一热,泪水混在雨里,落了下来。
好累,真的好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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