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铮连夜离开了天照,未参加天照的禅位登基大典。二日后,站在高台上,俯望众生,韶兰倾一脸平然,接礼受封。
如今,她已是天照的嫡长公主,身份崇高,地位显赫,甚至还掌握着天照的三分之一兵权,荣极一世!
可是--
这一些,真的是她想要的吗?那俯视一切的荣耀与权力,真的是她心中真挚渴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终此一生,她真的能找到那与之相知相守的人,相伴一生?叹息中,她扬起笑脸,慢慢对上身旁的慕容熙。
从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还有一个亲弟弟,以前在潘府,受尽了姐妹之间的勾心斗角,如今突然改变了身份,居然还有些不适应。但是,她能感觉的出来,在慕容熙眼里,没有算计,没有阴毒,有的就只是一腔单纯的热情,温暖的,呵护备至。
没有在别人身上感受到的温暖,如今居然来自于自己同父异母的亲生弟弟,这种感觉,很奇妙,但同时的,又有些歉疚。毕竟,慕容熙无过,纵使她天照后罪有应得,但不管怎么说,她始终都是慕容熙的母亲,如今这一变故,多多少少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打击。
错在大人,孩子总是无辜的,慕容熙从来没有伤害过谁,如今这承担……
“熙儿,对不起,你母后……”
“没什么对不起的,一切就都如父皇所讲的那样,她……咎由自取。”知道韶兰倾的心意,明白她心中的安慰,慕容熙笑言,淡淡回道。
“话虽如此,可是她毕竟……”携着手,共受众臣的朝拜,韶兰倾低言,转身说道。 WWW _ttκá n _C○
一步步的与人儿走下台,退出高台,慕容熙始终紧握着韶兰倾的手,轻轻说道:“没有什么毕竟,那样的结果,其实对她来说也许是好的。只希望她如今能平心静气的放下一切,真正参悟这其中的道理。”
“熙儿,你……”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不一样了?其实,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帅气,阳光,不过是表象,真正的我……”
“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父皇和母后并不如外界所传的那般恩爱。父皇从不去母后的宫里,即使是商量事情久了母后苦苦哀求,他也依旧不会留下。世人皆说天照帝独爱天照后一人,空其后宫,其实我知道,这只不过是父皇的手段,借母后的名,挡去一切政治婚姻。而在他的心里,自始至终都藏着一个女子,一个我虽不知道姓名,但却实实在在能感受到的女子。”
“也许对父皇来讲,真正配得上‘天照后’这三个字的,是他一直珍藏在心中的那个女子。所以,他是在为她空着六宫,深情专挚!当年种种,父皇和母后的结合,以及当初皇祖母做过的错事,我的心里,清楚明了。所以,我一直很悲伤,悲的是父皇,伤的是母后,直叹他们这一生,有缘无分。”
“一直以来,我都渴望亲情,可是父皇,母后,他们谁都没有太多的精力放在我身上。我的童年,和孤独,纵使有那么多小宫女,小太监,我也感觉不到真正的温暖,直到那一天,我看见了你,看见小萨对你的友好,看见你对小萨的爱心,那一刻,我真像是见到了阳光。”
“也许,你并不知道,我喜欢你。很多时候,我都想:要怎么才能留住你?当时,说实话,看着你和风亦辰和离,我的心里,是有一丝喜悦的,我甚至在想,是不是这个时候出手,你就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了。”
“韶兰倾,你知道吗?当父皇向众人宣布你身份时,我的心里,是有多震撼吗?一方面,是因为你的出生,而另一方面,是在得知你身份后,莫名的兴奋充斥着我全身,血浓于水,亲情不断。姐,你是我姐,你是我的亲人,所以不管怎样,你都会陪在我身边的,不离不弃,对吗?”
眼中,有一种炙热,灼灼闪耀。第一次,第一次听到慕容熙唤自己“姐”,韶兰倾的心头有一种温热,久久的,怎么也化不开。
“嗯,我不会离开你,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但在我心头,这里始终有一块地方是属于你的,不会改变,不会动摇,因为……你是我的弟弟,今生,唯一的弟弟。”
坚定的话,说的郑重其事,韶兰倾明眸轻笑,淡淡而然。而面前,慕容熙心化了一块,软软的,感动常在,“谢谢你,姐。”
长臂一挥,将人儿带之入怀,紧紧的拥住,闭上双眼。感受着对方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韶兰倾什么也没说,只闭上眼,双手环着。
他们是亲姐弟,血浓于水,同根而生!
“姐,去看看父皇吧,他要走了。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我知道,他想见你。不管在你心中,是否决定原谅他,但一个男人,在犯了错之后肯敢于承认,做出自责与弥补,即使从实际上已并不能再解决什么,但对于他心里的这份勇气,这份执着,我,深感佩服。”
轻轻的拉开两人的距离,慕容熙重重的点了点头。见此,再没有多说什么,韶兰倾静静望着,目光,转向那最深的内阁。
……
这是韶兰倾第二次来到这个房中,当初和是天照帝一道,而现在……
抬脚踏了进去,看着前方一切,很意外,居然在墙的正中央,悬挂着她娘韶暖的画像!那一笔一划,一勾一勒,似乎都在诉说着无尽思念,痛苦自责。
在画像的下方,一个男子站立,虽然此时已穿上僧袍,头上剃度,但韶兰倾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天照帝。
风华的气质不再,而是微偻落寞的背影,剪去三千烦恼丝,慕容景凌形单影只的单手成礼,口中默默念着。
没有出声,站在身后,韶兰倾没有打断他。而似乎觉察到了人儿的到来后,慕容景凌身子一怔,但却没有回头,只静站着,许久,低低说道:“你来了?是……熙儿让你来的吧。”
“嗯。”
“呵呵,我猜也是,不然让你主动前来,恐怕……”失魂一笑,有些惨淡,自始至终没有转过头来,慕容景凌只深吸一口气,开口接着说道:“倾儿,不管是什么原因,你能来……我很开心。”
“倾儿,对不起,我知道,你该恨我,今生补偿不了你的,我下辈子……”
淡淡的话,说的缓慢,像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说,断断续续,几经挣扎。闻言,韶兰倾不动,平淡着表情,双手侧垂在两旁,“我其实,不恨你,但是我,不能原谅你。”
“呵呵,是这样啊,可是,这样就够了,只要我的倾儿不恨我,原不原谅,不重要了。”听闻韶兰倾的话,慕容景凌轻轻一笑,带着欣慰,带着几许落寞后的释然。
“倾儿,我会好好活着,用我的一生,去向你们忏悔赎罪。不过,要是有可能,等我到了下面,见到你娘亲后,我会告诉她,我们的女儿,她出落的很好,有教识,有气度,叫她放心,让她安心。”
“倾儿,我要走了,谢谢你在临走前来看我。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只希望你此生,珍重平安,为了所有爱着你的人,好好活着。”
一句“所有爱着你的人”,包括自己,慕容景凌不敢直接说自己,只有选择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表达心中之意。
明白他的心,也明白他的情,低低一叹息,韶兰倾“嗯”的应了一声,抬眼直看,口中犹豫的话,缓缓而道:“你以后……也多保重。”
“好。”
笑意在脸上,情绪有些许的放开,慕容景凌对自己微笑,那是他临走前最后一次笑。
感觉已做到了,沉默不语,退一步的往外走去。这时,就在韶兰倾伸手开门时,慕容景凌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的,似乎间充满了奈落:“倾儿……”
“什么?”
停步回头,淡淡问道。顿了一下,最后犹豫,慕容景凌终是摇了摇头,低低说着,“无事。”
“好。”
简洁的对话,其实谁都心知肚明,拉开门出去,反手带了上,韶兰倾背紧抵着,闭上眼,一滴泪水划过。
她何尝不知道慕容景凌那声“倾儿”中所包含之意?他是想让她叫他一声,以女儿的身份叫他一声。
可是,终是觉得愧疚、自责,他到了最后也未开口,终这样别过,就此别过。
“爹……”
低低的叫唤,接近无声,和着眼泪,缓缓响起。今生无法当面所喊,那么就一次,就这一次,让她在心底里唤他,承认他。
“爹,一路珍重。”
闭上眼,慢慢走去,擦干眼泪,抬着头,韶兰倾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出宫殿,在大门外看见了久候着的风亦辰,一个人,两匹马。
“倾倾,来。”
伸手朝之微笑,一脸俊美风逸,阳光下那净洁的脸庞,使得人下一刻温暖在怀,心如暖煦。
“风亦辰,你这是……”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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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咳嗽发烧,第一次,我有点手足无措,二天没有心情和时间码字,请亲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