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浩渺,露重星疏,独倚着床帐,贪婪地享受着此刻的安静。
窗子敞开着,不经意看见窗边留下的脚印,清儿心里一凉,脑海中重又浮现柳萧梧临走时黯然的神情。起身走到窗前,掏出方帕将那印记擦去,望向远处若隐若现的星子,她自知愧对他,人心难测,哪怕是自己也无法控制。就算她想要将心门对他敞开,可钥匙早已给了别人。
她将凌儿交给了柳萧梧,要他将凌儿送回竹屋,如今她要想走出这南宫府,只怕是痴人说梦。
南宫玉特意安排她现在这里小住些时日,等一个时机,再将她送入大都。听他话里的意思,宫逆天似乎有些话想当面和她谈。
一夜未眠,清晨朦胧之际她才有了些许睡意,待丫鬟进来为她梳洗已是日上三竿,看着丫鬟有板有眼地摆弄自己的头发,清儿心里竟有些发窘。
“我……自己来吧。”清儿说着,便从丫鬟手里接过发梳,身后人犹豫再三,只得退至一旁,看着她自己笨拙地将头发挽起,简单的束成了一个发髻,丫鬟先是一愣,“小姐……公子嘱咐过,不能为您梳髻……”
绑着带子的手指一僵,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唯恐丫鬟看出异样,便将带子一把扯开,“还是你弄吧。”
小丫鬟如释负重,熟练地打理,清儿看着她姣好的容貌,轻声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名叫婉夕。”婉夕浅浅地露着笑,乖巧地替她挑选饰物。
“婉夕,好名字。”看着檀木盒里琳琅满目的翡翠珍珠,清儿突然有些自惭形秽,只觉得刺目,陌生,那些东西似乎与她并无关系。
婉夕害羞地低下了头,“多谢小姐,名字是公子起的。”
看着她忙着在自己头上比划,清儿嗓子发干,声音有些嘶哑,“算了,还是不要戴这些的好。”
婉夕失落地收起檀木盒,见清儿身形微动,似乎想要说服她,“小姐,别院的夫人都精心打扮,公子要是见了您这副模样,铁定要扫了兴的……”
清儿好笑地抬起眼来,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原来她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南宫玉没过门的妾
侍。
婉夕见她没有动摇的意思,便叹了口气,伸手想要摘去她脸上的面纱,清儿下意思地用手捂住,惹得婉夕一阵惊慌,以为自己犯了不敬,“啊……奴婢不知……”
清儿发觉自己的动作太过唐突,尴尬地放下手,讪讪地低笑了两声,“没事,你们府里到底有多少夫人?”
婉夕闻言想了想,半晌也未能开口答话,清儿哑然。
阳光明媚,天气算不上炎热,清儿要婉夕带着自己在府中随意走动走动,走至花园的长廊,婉夕突然低叫一声,“小姐!我想清了,正房大夫人和侧夫人共有六位,公子的贴身侍妾共有十一位,还有和小姐一样未进门的小姐共有八位!”
没想到她竟还惦记这事儿,清儿只当闲话无聊来听,可听她一字一句地把话说完,清儿傻了眼。
这南宫玉收了那么多妻妾,难道真的单单是为了找自己?这数目,未免也太过惊人了些……
见她失神,婉夕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小姐,奴婢偷偷告诉您,您可不要告诉别人!”
清儿忍住笑意,微微点头,“其实公子入夜以后,都是在书房休息,夫人小姐们一个个急的抓耳挠腮,却都没办法可想。”
深深一口气,婉夕又接着说道,“奴婢保证,您在公子眼里绝对非同一般,您是第一个公子在后厅接见的女人,想来只有些公子的挚友和商界的霸主才会去后庭议事!”
清儿失笑,眼睛卸下了防备,变得澄澈如水,婉夕看得一阵失魂,“小姐,您长得什么样子?为何要戴着面纱?”
清儿想了想,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怕摘了面纱,你家公子就会失兴于我。”
婉夕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小姐好聪明!”清儿转身,不再理会她兴高采烈地夸赞,眼底闪过几许落寞,原来她还能开得出玩笑,这是不是说明她活得还像个人样?
中午简单用过饭菜,南宫玉迟迟不见踪影,清儿也不去找他,在房里待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才有仆人叩门,说公子在后厅等候。
婉夕一直陪着她,闻言便要行礼离开,清儿出声
将她唤住,“你去哪儿?”
“小姐……奴婢不能陪您一同前往。”见她面露难色,清儿想起昨日有丫鬟为她引路时的情境,“是不是你的资格不够?”
婉夕点头,打开门,看见门外人,立即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燕姐姐。”
清儿见状,抿了口发凉的茶,起身走至门口,名叫苏燕的丫鬟微微福身,“小姐,这边请。”
出门口,清儿一路跟着苏燕绕过花廊,直接穿过后厅院前的石拱门,见她转身,清儿出声唤她,“厅里只有公子一人?”
苏燕摇头,“奴婢不知。”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后厅门内,苏燕脸色低沉,暗自咬紧了下唇。
一阵馨香扑面而来,清儿心情不禁舒缓,看着堂上坐着的两人,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
“清儿,你要我们寻得好苦。”
宫逆天一袭藏青色的竹纹暗衫,脚下一双厚底黑靴,端坐在上,看她进来,放在茶案上的手微微一紧。
“昨夜休息的可好?”南宫玉摆动着桌上的鲜花,一脸痞笑地看着她,清儿冷笑,毫不客气地坐下,“一点也不好。”
“这么多年不见,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交代的?”宫逆天见她对他根本视而不见,不禁愠怒,看到她伸出双手捧过鲜花,不免一惊。
“该交代的我都已经和他交代的清清楚楚,若是他没有转告,那也与我无关。”
应该是从山上新鲜采摘的花,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清儿低着眸,不曾将视线留给两人一分一毫。
再没有人率先开口,三人静坐在屋里,外面天色逐渐阴沉,太阳早已落到地平线之下,天空变成蓝黑色,一团团的乌云遮蔽了天际。
宫逆天端起凉透了的茶,挨着唇边,又放回原处,“做事总要求个你情我愿,若是你不想进宫,大可以说出来,不用委屈自己。”
听他最后一句,清儿冷不丁怪笑出声来,宫逆天自知无话可言,拳头攥紧了些。
“你情我愿……我当然愿意。”清儿摩挲着袖口,尖声道,“我的儿子人在宫里,我怎么会舍得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