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本宫劝您还是早些依了王爷,起码能少吃些苦。”
话音刚落,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结一般,所有人瞬间屏住气息,以陌生的眼光打量着清儿,宫决崖视线扫过她平滑的腹部,微微颦眉,“看来,是本宫没有弄清局势。”
“娘娘?!”莫叶莫柯齐声惊呼,宫决崖略一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做声。施晋天冷笑,“确实,太子妃通晓事理,明白太子所为乃是天理不容之事,所以本王才特意请娘娘来说服殿下。”
清儿将视线幽幽转向一边,不去看宫决崖灼灼的眼神,“那本宫倒要看看,太子妃打算如何将本宫说服。”
傅瑜被人拖去了一旁,眼中一片死寂,他已经彻底死心,千算万算,他竟漏算了施晋天,反倒被人算计。
沉默良久,众人对峙之际,宫决崖突然转身,不待施晋天有所反应,拎起桌上的茶壶,直接朝着清儿脸上泼去,一声惊叫,清儿单手遮面朝后仰去,施晋天脸色由紧放缓,不慌不忙地弯腰将清儿扶起,“看来殿下多虑了,娘娘并未易容,如假包换。”
清儿因疼痛浑身颤抖,捂着半边脸的手指更是抖做一团,错愕地看着宫决崖,露出的半边脸迅速浮出红印,宫决崖一愣。施晋天一脸痛心地拉住清儿的左手,“娘娘,让殿下看看,这张脸他究竟是多久没有见到,以至于竟分辨不出真假来。”
宫决崖手里的茶壶落了地,清儿左脸鲜红如煮熟的虾子,玉齿死死咬住下唇,大口大口地呼气。
看不出丝毫破绽,莫叶几番犹豫走上前去,单膝跪地,“娘娘三思。”
施晋天冷眼看着地上人,却听见清儿几近疯狂的笑声,“哈哈哈……三思?你要本宫三思?那你倒是去问一问堂堂太子殿下,他有没有思及过本宫一丝一毫?!”
众人皆静默,唯有宫决崖转身,在太师椅上坐下。
施晋天先是愣住,随后放开了牵制着清儿的手,清儿一步一步缓缓上前,“为了他,我自己连穿戴都需要别人服侍,他却乐得在美人膝上吟诗作乐!你们知道阴天只能瘫在床上的感受吗?知道不能用双手哄孩子入睡的悲哀吗?!”
听着她咆哮一般的嘶吼,没有人敢做声,莫叶原想争辩,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宫决崖握紧扶手,眼看着清儿一步步逼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自始自终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对不对?”
“你没想过和我天长地久,你要的只是你的江山,对不对?”
“对于你们而言,我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对不对?”
说着,清儿吃力地抬起左手,指向自己的脸,“你甚至犹豫都没犹豫,就朝我泼来了热水……对不对?”
倘若他有一丝顾虑,万一真的是她而不是冒牌货,那后果,他准备如何负担?
宫决崖黑眸不见渊源,慢慢闭上了眼,一字一顿道,“我以为,你心甘情愿。”
清儿苦笑一声,随即大笑起来,笑声比刚刚更甚,听得人心不由得寒栗。
施晋天一个眼神,身旁士兵一把将清儿拉回身边,“殿下,您也听到了,就连本王听来,都心有不忍,毕竟是本王的义女,您怎能如此对待她?看看,她被你折磨得,已不成人形了。”
宫决崖起身,健硕的身形微微一颤,清儿颓然没了骨,被两人架住,双目无神。施晋天摇头道,“本王奉劝太子,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闻言,偷偷将暗标置于掌心的莫柯动作一顿,
继而听施晋天道,“若是殿下乖乖就范,按本王所言去做,那本王可以网开一面,让殿下和世子爷父子相见。起码在黄泉路上,也能有个念想。”
莫柯愣住,他怎么把这一回事给忘了。
宫决崖重新睁开眼,只是已不再朝清儿看去,“看来此行王爷胸有成竹,已是胜券在握。”
莫叶打量一番,施晋天只带进屋来六名士兵,有两个架着清儿,其余四人分立左右,只怕是门外早已安排了人手,一旦听见声响,便会冲进门来。
宫决崖倏地眯起眼,这老东西竟然在这里和他磨嘴皮子耗时间,不对劲,有哪里不对劲……
施晋天看出宫决崖的疑心,微微一笑,“只怕是殿下已无力反抗,当年锁远山下软绵散没能让殿下中招,本王便又派人寻来一奇药,中药之人必将手脚软麻,七天七夜才可恢复。”
清儿不可置信地抬头,她才奇怪,为何自己浑身无力,原来是中了毒!
宫决崖阴冷一笑,“真是有劳王爷费心。”边说边试着调动内息,只可惜为时已晚,刚刚被清儿弄得没了思绪,让他钻了空子。
斜眼看向莫叶莫柯,他们只恨恨地咬牙,瞥见自己的视线,只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东西果真阴险,用清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趁机下毒,让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施晋天见状,大步上前,走到宫决崖跟前与他平视,“统军令,太子应该随时戴在身上吧?”
面具揭穿,原形毕露。
“王爷,做人不可得寸进尺。”
施晋天一笑,“还轮不到殿下来教训本王。如果本王没有猜错,当初被人盗走的军令状,恐怕在也殿下手里。”
他不是得寸进尺,而是贪得无厌。
宫决崖不可否置地低笑,“就算你拿到了这两样东西,五月王朝也不可能改朝换姓。”
“殿下言重了。”施晋天负手而立,转身看向清儿,“一个戴罪的太子,本身就不可掌控兵权。”
“那若是他无罪又作何讲解。”
施晋天笑出声来,连看也不看清儿一眼,“那就不是娘娘需要担心的了。”
‘砰’的一声,房门被猛地冲开,两名士兵被人踢飞进门,紧接着轩寂轩离飞身进屋,宫决崖表情正待回转,视线却落在了他们二人袍子上的刀痕上,两名士兵立即抽出佩刀,“太子,大事不妙。”
轩离转眼看见了一旁的清儿,被她的模样惊得瞪大双目,几乎不敢相认,那双曾清澈无瑕的眸子,现已不复存在,只有一双混沌,模糊不清。
不待他二人作何解释,门外一阵喊杀声,顿时数十禁卫军涌入庭院,混杂一片,敌我不分,只依稀可见几名屠门弟子,轩寂冲出门外,轩离也刚要动身,一声闷哼,不得不以剑撑地,他已身中数刀,虽不及要害,却也难以支撑。
宫决崖身形一晃,外面人竟身着黑铁盔甲,这时禁卫军的最高军队,虎军。只有都城被外贼攻破才会调用的五月王朝最高级军队,没想到,竟被施晋天搬来了这里。
“殿下,还是早些认罪,交出军令,不要再做徒劳之事了。”
四名士兵只留下一人针对轩离,其余三人抽出佩刀,将宫决崖围在了中间,莫叶莫柯已是无力站起,只得硬咬牙关半匐在地上。
施晋天仰天大笑,清儿艰难地抬起头,轻声吐出几个字,“王爷,不要忘记你说的。”
施晋天转过身,“当人,本王决不食言。”走至清儿身边,施晋天轻佻
地勾起清儿的下巴,“只可惜你的脸毁了,不过放心,本王一定不会亏待你,娘娘可是本王的功臣。”
说着,他贴近清儿耳畔,“你和你娘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宫决崖一声低吼,翻身踢飞了一人手中的佩刀,施晋天一惊,连连退后,“还不快将太子擒住!”
士兵闻言立即上前,宫决崖提起一人衣领,硬生生将他踢得口吐鲜血,躲过身前,却没能躲得过身后,一记刀砍下去,腰间立即显出一道血痕。
“殿下!”莫叶只恨自己无能,只能痛苦地咬死嘴唇,牙关泛红。宫决崖额头布满细汗,虽说勉强能够活动,但身子早已不听使唤。
大刀抬起,宫决崖使出浑身解数,却动弹不得,千军一发之际,只听施晋天怒吼道,“住手!”
众人皆惊,扭过头来,却见施晋天满脸阴沉,脸前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身后劫持他的人,竟是原先架着清儿的其中一名士兵,另一个早已被人封住穴道,只有眼珠子能转一转而已。
“把刀放下,不想他死,就乖乖听话。”
莫叶莫柯大喜,宫决崖勾了勾唇角,一滴冷汗从他唇畔划过。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混在里面?!”
“王爷,是你的手下太无能,有人平白无故被掉了包,竟没有一个人发现。”韩子辰恢复自己的声音,把锋利的尖刃靠近了些,施晋天只得被逼朝后仰起了头。
“废话少说,要么下令撤兵,要么死路一条,自己选。”韩子辰顿了顿,“你死了,朝中自然有人渔翁得利,到时候你辛辛苦苦多年酝酿的大局,可就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施晋天趁其不备抬手刚要使出手镖,却被人定住,韩子辰笑着从他手里拿过手镖,“没想到这些江湖杂碎也能被王爷这样的人物看入眼,只是你难道没听说过,这东西只能防身,不可进攻?”
“别啰嗦,赶紧下令撤兵!”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刀举在空中,落也不是,放也不是,施晋天恶狠狠地叫道,“本王回不了大都,这里的人都休想活命!”
韩子辰轻轻吹了口气,把脸贴在了他的耳边,“此言差矣,你死了,我们就都能活下去……太子身后!”
“啊--”
一声惨叫,宫决崖站在原地,侧着头眼睁睁地看着清儿紧贴着自己的身子向下滑去。众人瞪大了双眼,他们忘了一个人--
“老鬼!今日你休想活命!”
韩子辰大吼一声,放开施晋天,直直朝着傅瑜扑去。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动静,没想到,宫决崖踢飞的佩刀竟落在了他身后,缚手的绳子被他磨断,他举起刀朝宫决崖刺了过来。
匕首直直地刺进傅瑜的胸口,韩子辰红着眼一连猛扎了好几下,血喷了他一脸,看的人胆战心惊。
脑海中画面飞逝,时间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铁笼之中,宫决崖抬手接住清儿飘落的身子,轻如鸿毛。
施晋天眼睁睁看着局势突转,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清儿死了,那接下来的路……更何况,半路杀出个身份不明的人。
“你……”
宫决崖话音止在了唇边,呆呆地看着抓住自己衣领的双手。
“去……找……她……”
韩子辰一把将其夺过,拦在怀中,即使戴着人皮面具,表情仍是狰狞地骇人,“你傻不傻!?难不成你真是疯子?!”
看着慢慢滑下去的素手,盯着自己被血染红的领口,宫决崖哑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