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芷的脸红了一下:“那个大伯啊,不管怎么样,东记的人都走了好多,我还怎么做生意啊,而且剩下的人也都是魂不守舍的,一个个都巴不得去南记呢。若不是叶紫灵从中作梗,我就不信,那些工匠和伙计就能和商量好了似的,一个个都往南记跑”
林老爷说:“那么,你来和我说这个,是需要我做什么呢”
张清芷立刻来了精神:“大伯啊,只要您发话,不许东记的任何一个人辞工,那么,他们一定就不敢走了。
林老爷笑道:“傻孩子,我怎么能发这样的话明月王朝的律法,可没有做老板的不许工匠伙计辞工这一说啊更何况,清岩都能辞工,为什么别人就不能辞工”
“这”张清芷哑口无言,顿了顿,又撒娇道,“大伯,清岩辞工,是因为他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在落霞镇,而那个女孩子不能远嫁,所以,他只好回落霞镇去了。”
林老爷慈爱地看着张清芷:“芷儿,你觉得,这个理由能说服那些工匠伙计吗”
“我”张清芷又一次张口结舌。
林老爷又说:“芷儿啊,我知道,东记走了很多工匠和伙计,这对东记的生意,的确有不小的影响,你急于想改变这个局面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可是,要我来阻止他们辞工,不仅改变不了这个状况,而且还会使你愈来愈陷于被动。芷儿啊,听大伯一句话,你若真的打算好好经营东记,将紫灵比下去,那要好好下一番功夫才行啊。多想想自己有什么问题,怎样去改变,要靠自己的实力,而不是寄希望于别人主动向你示弱。”
“可是大伯,我”
“好啦芷儿,大伯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先回店铺去吧,用心看,用心想,弄清楚工匠和伙计们为什么要离开,而你,怎样做才能让他们留下来。”
说完这番话,林老爷就闭上了双眼,躺在藤椅上,似是进入了梦乡。
张清芷暗自咬牙跺脚,可是又不敢叫醒林老爷,只得走了。
听见张清芷远去的脚步声,林老爷缓缓睁开了眼睛,紧紧皱着眉头,仿佛在思考什么。
“老爷,”方正天端着一个漆盘,轻手轻脚走进来,“该喝药了。”
林老爷笑道:“每天都要喝这些个苦药汤,反倒是正经的饭菜吃不了多少。”
方正天将药碗轻轻递到林老爷手上:“老爷,现在这些药都是调理滋补的,已经不怎么苦了。大夫说了,这几服药吃完,他再来给老爷号号脉,若是大有好转,就换个方子继续调理,到了夏天,老爷这咳疾,就能好个七七八八了,若是秋季冬季注意保暖,不要生气,饮食上再仔细一些,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就能好个九成九了。”
林老爷欣慰道:“我病了这么多日子,药也吃了不少,现在总算是见到效果了。”
方正天笑道:“老爷,您的身体渐渐好了,夫人和大少爷三少爷他们也放心了不少,还有东记那边,您有空的话,就可以去看看了。”
林老爷听出方正天话里有话,盯着他问道:“正天啊,东记怎么了”
林老爷知道,方正天这个人一向只做自己分内的事情,不是分内的事情,他一概不闻不问,而且也从不多嘴。以前跟着林老爷走南闯北的时候,对生意上的事情也是了如指掌,有时候也能帮着林老爷和林夫人出出主意。可随着林老爷和林夫人相继回家养病,他也就绝口不提生意上的事情了,就是有时候林老爷无意中和他说起,他也是只是听听就算了,绝对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可是今天,他居然主动提了“东记”。
看见林老爷盯着自己,方正天有些不自在:“老爷,我只是刚才听张小姐说,东记走了很多人,不免有些担心,所以才盼着老爷身体赶快好起来,可以去主持大局呢。”
林老爷温和地笑道:“正天啊,自从我回家养病以来,你也和我一样,对于庆盛昌,已经是诸事不管了,今天突然提起来东记,你一定是有话要和我说吧。”
方正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老爷的眼睛。正天是个粗人,也不懂生意上的事情,可是正天瞧着,这几个月来,东记由张老爷一家打理,可似乎似乎不如叶姑娘打理的时候那样红火了。而张公子又辞工走了,我担心张老爷他们对宁州木器行的情况不熟悉,做生意没有叶姑娘那样得心应手,所以,盼望着老爷身体好起来,就可以经常去东记指点指点张老爷、张小姐了。”
“正天啊,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林老爷呵呵大笑,“你这分明是对我表弟一家不放心,想让我亲自去经营东记,却偏偏不直说,反而说他们对宁州不熟悉。正天啊,你一向不藏头露尾的,老实告诉我,这番话,是谁教你的”
方正天愧疚地低下了头:“果然还是大少爷猜得不错,这根本瞒不了老爷您。”
“你说什么世杰”林老爷微微有些诧异,“你是说,刚才那番话,是世杰教你说的”又低声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是紫灵那丫头呢。”
“不不不不是叶姑娘,是大少爷。”方正天赶忙红着脸解释,四十多岁的人,反倒像是个孩子一般,让林老爷看着忍不住想笑。
“哦,那么大少爷为什么要让你给我说这番话呢他自己为什么不来和我说”
“大少爷说,他不敢,他害怕老爷误会他在挤兑张老爷一家。”
“那这不是一样吗”林老爷哭笑不得,“他自己来和我说,与你和我说,有什么分别”
“大少爷说他不想娶张小姐,可是担心一说起东记的事情,又要牵扯到这个,害怕被您责骂,所以才托了我来说的。”
林老爷正色道:“好吧,先不说婚事,就说东记,到底怎么了”
方正天说:“大少爷说,如今东记走了不少的人了,剩下的人也不安心待着,而张老爷和张小姐初来乍到,可能会束手无策,所以,他希望老爷身体好的时候,能到东记去看看。”
林老爷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这样吧,正天,今天天气不错,咱们两个不如就到南记去走上一趟,看看那里的情况。”
坐在马车里,林老爷一边半闭着眼睛养神,一边对方正天说:“正天啊,当初我答应芷儿暂扣东记工匠伙计们的一成工钱,是不是不太合适呢”
方正天说:“这个办法本身没错儿。可是一来老店和南记没有同样也扣,二来张小姐对大家伙儿的扣罚也未免严厉了些,所以弄得东记人心惶惶,生怕哪天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那一成的工钱,年底就拿不到了。”
“你的意思是说,芷儿对工匠和伙计们,太严厉了以至于很多人都不可能拿到那一成的工钱,所以,他们才纷纷辞工”林老爷有些诧异。
自从表弟一家来到宁州后,林老爷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虽说在这之前,三家店铺和作坊有大儿子林世杰和叶紫灵两个打理,也算是不错,可他总觉得不放心,毕竟叶紫灵如今不是林家的人了,而且又握有一成股份,难保不会生出别的想法,而儿子世杰又是喜欢紫灵的,恐怕早被迷了心窍,紫灵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了。因此,林老爷经过慎重的考虑,决定还是用自家亲戚更加放心一些,虽说亲戚总归是亲戚,而不是亲人,可毕竟比外人强。况且,张清芷若是做了他的儿媳妇儿,林张两家那就是亲家了,不由得张家不对庆盛昌死心塌地。
可是经过这几个月的运作,林老爷愈来愈感觉到,自己当初的决定似乎是错了。且不要说儿子世杰坚决不娶张清芷,就是表弟的经营才能,也叫他十分头痛。当然,他知道张家在落霞镇的那家木材行经营得不是特别好,可他总认为,那也许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不一定就是表弟经营不善,再说了,他们那个木材行,哪里能和庆盛昌相提并论东记本来底子就厚,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而且经过叶紫灵经营,原先被世伟弄得乱七八糟的东记已是百废俱兴,一切都在走上正常的轨道,比起南记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可是,就是这样一个闭着眼睛都能赚钱的木器行,表弟一家接手后,竟然没有什么起色,不仅没有起色,现在还呈现了下滑的趋势。林老爷盘算着,照这样下去,东记有经验有能力的工匠和伙计至少会走掉一半,到时候,东记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听见林老爷发问,方正天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说:“老爷,正天不懂做生意,可表面上看起来,如今的东记,比叶姑娘经营的时候差远了。”
“这话也是世杰教你说的吧”林老爷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依旧半闭着双眼,平静地问了一句
“这话可不是大少爷说的,是正天自己心中所想。”方正天说,“那天,老爷您自己不是还与夫人念叨来着,说这几个月来,东记都没有多好进项,反倒不如南记。南记凭着制作出售小摆件和模型,又接了一些小订单,反倒积少成多,不容忽视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