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魏青问

魏青问掀开马车帘向外面透了口气, 刚才去文王府拜见,却是吃了鳖。虽然被迎进了府,却没见到那位高权重的王爷。

心中烦闷, 身边的师爷却给他出了个主意, 说文王不好结交, 他那独子却是爱好风流, 荤素不忌的人。若是结交他, 抓到他的把柄就容易得多了。

魏青问思忖着怎样结交文王,却见街边走出一个容貌似雪的少女。那女人留着两条黑色明亮的辫子,鬓角边插着一只鲜艳的桃花, 走的时候还对着街道两旁东张西望,明明是略显轻浮的作风, 看起来却也不让人讨厌, 反而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魏青问看了好一会儿, 想,这样的女人, 还真可以称得上绝色。绝色并不一定指容貌,而是一种美丽的气质。

魏青问回府之后找人打听,说那姑娘是京城北边柳家的姑娘,姓柳命饮歌,年方十六。柳家二老年事已高, 家里也并不丰厚, 一直盼望着将女儿嫁个高门厚户, 得个保障。魏青问扬了杨扇子, 问身边的人, 这魏府算不算高门厚户。身旁的人自然唯唯诺诺。魏青问说那好,打发管家, 找个冰人向柳家提亲吧,说是魏大人看上了他家的姑娘,要纳她为妾。吩咐完这一切,魏青问突然觉得脑袋疼,走到后院,兰馨小筑里。

微兰当时正在侍弄一株兰花。魏青问走进院子满脸阴霾,然后对她说:“过几日,我就要娶妻了。”微兰怔了一下,有些雀跃:“真的吗?少爷真的要娶亲吗?”魏青问哼了一声,有些不悦:“你现在是我的正室,反应是不是有些不对?!”微兰埋下头,不知所措的摆弄衣襟。魏青问说:“算了,我也只是想过来睡个好觉。”

微兰看着床上那个白玉似的小少爷,这么多年了,样貌、气质都大变了,唯一不变的还是那有些坏的脾气,只不过他这样的脾气总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只是偶尔来这内院深处发两句脾气。

很多年前,微兰回老家,看见了当时的魏青问。跑上前去抓住他的衣袖询问,那个时候魏青问淡淡的挥开衣袖有礼道:“姑娘,你认错人了。”微兰就在想,像他家小少爷这样的模样,自己定不会认错的。一路相缠。

魏青问不知道是被缠得怕了,还是实在寂寞得紧,就为微兰赎了身,带在身边,对外人宣称是糟糠之妻。微兰就这样一路的跟着,看原来那个最贪玩的小少爷每日孤灯到天亮,读他以前最不喜欢的四书五经。直到,金榜题名,小少爷的眉目才微微舒展了一些。后来她就跟着进了这魏府,做了一个略显神秘的女主人。只是微兰自己明白,陪得上小少爷的女人还没有出现。不由的,对那个即将被新纳入府的妾室颇感兴趣。

直到半月后,微兰才见到新娘子。那已经是新娘被迎进府几日后了。微兰禁不住好奇,悄悄的跑到新院子外面看。

透过曲廊深阑微兰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那个女人明明已为人妇,可一头长发还是懒散的披在身后,用几根缎带松松扎住。微眯着双眼,躺在靠椅上晒太阳。一副让人看不清楚的表情,像一只猫,黑色的,带着隐晦眼神的猫。微兰忽然有些被吓到,赶紧回了院子。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她想起魏青问还是沈家二公子的时候,也经常坐在大树上打瞌睡,此去经年,仿佛场景再现。

而此刻,柳饮歌则满脑子在盘算,要怎样去“勾引”她的新婚夫婿,用勾引这个词或许有些不恰当,可是谁叫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偏偏,长得又那么诱人。柳饮歌想的是要把上辈子没有得到的幸福抢回来,所以她无法置身事外,幸福总得要自己努力的去争取。

魏青问刚刚下朝,满脑子焦头烂额,今日小小一试探才知道文王那一派的根系有多复杂,别说连根拔起,就是逐个击破也是异常艰难。管家就来禀报了,说新夫人到处找他呢,硬闯进了书房。魏青问火气顿时起来了,这个女人,一点规矩都不懂,如果一开始不好好管教。以后只怕用不了。找了下手,就去书房拿人。

魏青问推开门的时候柳饮歌正捧着一本书看得哈哈大笑,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其实对于柳饮歌,这个世界全是新奇。只是一副插图,她看起来头大身小也觉得趣味无穷。魏青问看着这明媚的笑靥有一瞬间失神,突然又觉得有股愤怒,她是凭什么笑得这样开心,难道她以为她真的以美貌惑人,可以做他魏府真正的女主人?

“严管家,教教新夫人在魏府的规矩!”状似没有看见柳饮歌发亮的眼睛,魏青问带着几分别扭,冷冷的说。柳饮歌一愣,听着那严管家宣读厚厚的家规,其中一条说,未经通报闯入魏青问居室书房的,鞭责三十。柳饮歌闷闷的,十分不爽。听着念完了。魏青问说:“念你初犯,下次若再如此,定不轻饶。”柳饮歌听着这人的恩赐语气,更觉不爽,粗声粗气的回答:“何必算下次,要打,便这次!!”

魏青问被气得七窍生烟,本来也就是想给她个警告,哪知她如此不知好歹。如今也做不得罢,便甩了甩衣袖说:“好,如你所愿。”

沾了盐水的鞭子舞起来,划过空气都有乎乎的声音。魏青问站在对面,手下也不敢作假,每一下都抽出了劲儿的。那新夫人早已满头大汗,只是眼睛,一直死死的看着魏青问,动也不动。

又是许多年过去了,微兰再一次见到了柳饮歌,哦,不。是柳饮词。是在文王府,那次文王说要携带家眷,迫不得已,魏青问带了她,临行前嘱咐了许多,包括不要轻易说话,有什么事躲在他身后就可以了。

那一整个晚上,微兰的目光就再没离开过柳饮词,说不上是被她的漂亮吸引还是怎么,就是见她略带沧桑感的笑都让人觉得动容。同样,这个晚上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还有很多,包括魏青问的,复杂的目光。

到如今魏青问已经记不得柳饮词当晚的模样了。只记得她的眼睛,看向自己时那复杂的神色,恐怕与自己一般。他们都是这样,包含了自己才懂的深意,洋洋自得的向周围的人展示自己得到的东西,权力、美貌、奴役他人。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独自待着的时候有多寂寞,多难捱。

等到有一天,魏青问魏大人权倾天下,再不顾及他人的。魏青问将沈青梅请到府中。此刻,他再不怕别人摸索到蛛丝马迹,再不怕别人发现他的过往。他想要去亲近亲人的时候。他发现,对面坐着的大哥,已经让人觉得相当陌生了。就像他自己对着水面,都有些不敢相信里面的是自己一样。

闷闷的喝了一些酒。沈青梅才同他聊了些家常,然后说他很好,很喜欢现在的日子。不想有所改变,也许等到老了,找到一块田地,慢慢终老。然后,沈青梅问魏青问有什么打算。魏青问笑了笑,说准备杀人越货,霸占别人家的姑娘。

沈青梅跟着笑了一会儿,说你肯定放不下现在的生活。泥足深陷不是说退就能退的,享受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时,你已经无法抽身了。一席话说得整个天空的气压都低了下来。魏青问突然想找个树洞,大吼几声,大哭一场。

一个人的一生如果有一个无法忘记的人,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一个人一生无法和自己最爱的厮守终身却肯定是不幸的。这种不幸降临在俗世两个男女的身上,简直再正常不过了。而幸福是什么呢,幸福是不是在万丈红尘中挣扎过后,对着心爱的人,坐在暖烘烘的房间里,喝一杯酒,听一支曲。还好。到最后,魏青问总是拥有了那么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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