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婆子年纪虽大,脸上却施了厚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家的妇人。
雪娘一见到她,腿脚便软了下去了,垂了头闪避着她的视线。
她向堂上跪下行了礼,闪动眼神对雪娘望了一眼,道:“回大人,没错,这位就是当年我那楼子里的姑娘雪燕了,想当年,这雪燕可是老奴手下首一首二的角色。”
季如常道:“平乐郡主所述,说这雪燕当年杀了人,可是真事?”
那老婆子伏在地上磕头,“老奴在后堂全听见了,平乐郡主说述,半句不差,雪燕当年亲手杀了她那亲娘,就是为了瞒住一件事。”
季如常道:“是什么事,你从实说来!”
那老婆子:“当年雪燕是青倌儿入的花楼,被选为花魁之后,就有富贵人家来赎她,想把她纳为小妾,她那娘这时侯摸上了门来,拿她身上的难言之瘾要胁,要她给银子,她如何肯?所以,她这才下了狠手,幸好她那娘来的时侯,老奴我派人紧盯着,倒是让老奴知道了她那所谓的秘密。”
季如常倒是明白了,这老婆子为了控制住雪娘,故意等她杀了人再进去,用这种方法拿捏住了她!
这些青楼的肮脏手段自是不用在公堂上提及的。
季如常便冷冷地道:“说吧,是什么秘密!”
那老婆子道:“在我们花楼子里,这倒算不得上什么大事儿,但当时雪燕想以清白身子嫁入那商户家替人家生儿育女,这可就是件大事了。”
她眼神闪动了起来。
季如常不耐烦了,“还不快说!”
那老婆子吓了一跳,“雪燕姑娘当年被她娘卖进花楼子里,就是因为她被人退了亲去,那男方家里规矩大,成亲之前,便请了女医给女方看病,以防有暗病,可不巧了,这雪燕,她还真有暗病!”
听了这话,堂上堂下一片哗然。
陈留长公主与王齐恺深感不妙,互望了一眼,眼底里俱露出了恐惧之色。
“这雪燕,她是天生石女,生不出孩子来的!”那老婆子嘴一张把下面的话说完了,“她是内石,一般的情况之下看不出来的,要那专门的医女仔细检查才能看了出来,她这种情况,呆在我们花楼是最好不过的,都不用吃药来避孕,可她却偏不知足,要作人家的小妾,我呸!”
那老鸨冲着雪娘便呸了一声!
雪娘脸色煞白,一下子软倒在地了。
陈留长公主身子直哆嗦,忽地抬起头来,直往秦芷儿那里盯了去,却见她朝自己做了一个古怪笑脸。
她忽然间有些明白了,当初去找这婊子的时候,为什么那么顺利?才开始找,便有人将她推荐了上门来了!
这婊子,难不成原就是秦芷儿安排的?
不,不是秦芷儿,是九王李迥!
只有他,才有那么大的能耐,能监视王府的一举一动,她想要什么,他就送了什么人过来给她!
这两个人,特地挖了这么大个陷阱给他们!
看到雪娘那瘫软倒地的情形,堂外边的人全都明白了,这老婆子说的,全都是真的!
这雪娘原是个石女!
季如常满脸震惊地望着下边的女子,一拍惊堂木,怒声道:“雪娘,这老鸨所言,是不是真的!”
雪娘嘴唇直哆嗦,软倒成一团,忽地爬了起来,朝陈留长公主爬行而去,“长公主,长公主,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能生出孩子,能生出孩子来的!长公主,是你说的,要我认他们为儿女,就会一生富贵的啊!”
陈留长公主看到她这模样,利声道:“你这贱妇,竟敢欺骗老爷,欺骗王府,说平乐郡主是你生的……”
她这是要把所有罪责推在了雪娘身上了!
她一开口,堂上堂下又是一片哗然,季如常很干脆地问道:“长公主,您把刚刚画押说过的话全给忘了?”
陈留长公主一滞,一口气血堵在胸口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没错,她刚刚才画了押,很明确地指出,她亲眼看着子钦与芷儿被这贱人生下!
堂下的人窃窃笑出了声来,“听说这陈留长公主年青的时候最擅长于把黑的说成白的,想不到真是如此,刚刚说过的话,就不认帐了!幸亏咱们这里这许多人亲眼看着。”
“当年她逼迫人家谢氏为平妻,想必嚣张得很!”
“那两兄妹也真是可怜,已经不是王家的人了,还要被这泼妇如此逼迫!”
“皇上早该废了她长公主的称号了,王子犯罪,与庶民同罪的道理都不懂么!”
“理当如此!只可怜这平乐郡主,好好儿的一场下聘,被弄成了现在这模样!”
刚刚被秦芷儿逼着滴血认亲的那几个年青人忽然间倍与荣焉起来,大声道:“九王爷,平乐郡主是个好的,能想出这办法破了这泼妇的诡计,你聘她为正妃,是我大韩王朝之福!”
秦芷儿望去,却见正是那位刚刚大吵大闹那位官家子弟,不由好笑。
他这么一说,其它的人皆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如果不是平乐郡主机智,这泼妇就一手遮天了。”
秦芷儿摸了把额头冷汗。
季如堂一拍惊堂木,堂上众人全都静了下来,他冷冷扫向下边,道:“王齐恺,你还有何话可说?”
王齐恺怒瞪着秦芷儿,眼睛从她身上扫到了谢氏身上,再从谢氏身上扫到秦子钦身上,身子忽然间往后一仰,眼睛里露出了血来。
陈留长公主大喜,一个箭步走上前去,扶住了王齐楷,大声哭道:“老爷,老爷,你可不能有事,你若有事,我可怎么办啊,先皇,先皇,你睁眼看看你的长公主,她就快被这些人逼死了!”
堂上堂下之人想不到到了这种地步,她还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一个个皆愕然。
季如常往让衙役到后衙唤了大夫来,给王齐恺看病。
又叫人把那雪娘押了下去,日后再审。
那大夫看完病,向季如常禀报,“禀大人,王大人脑有淤血,原就有中风之兆,这一次,怕是要瘫痪在床了。”
季如常无法,只得命人把王齐恺抬入内堂。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是怎么也审不下去了。
季如常便征询李迥意见,“九王爷,您看,是不是先休庭?”
堂上一片忙乱,李迥却端坐于宝椅之上,闭目养神,听了季如常的话,只睁开了眼,道:“不忙。”
秦芷儿听了这话,也有些奇怪了,她正把陈留长公主两夫妇打击得遍体凌伤,王齐恺来了这么一出,陈留长公主一闹,又不知道拖到什么时侯去了。
他这么说,有点意思,意思是他还有后手?
谢氏与秦子钦在一边看得眼花燎乱,压根插不上嘴,直到现在,谢氏才回过神来,对秦子钦道:“这是不是没事了?”
秦子钦点了点头,“娘,有妹妹在,没有事的!”
他已经非常擅长拿秦芷儿当成倚靠了。
谢氏也展颜笑了,拿温和的目光望向秦芷儿。
正在这时,外边还真传来了人声,一群人急匆匆地走进,门边聚着的向两边被人拔开,凑拥着当中一人,便直直走了进来了。
皇帝一身便装,脸色阴沉地走进了门。
屋子里的人跪了满地。
秦公公却领了几名内侍从内堂急步走到了皇帝的身前,向他行礼,向他行礼,“皇上,奴才在这里已听了多时了,今日发生之事,正如九王爷前几日向皇上禀报的一样。”
秦公公扭脸示意,站在案边的小太监就把那张纸递了过来。
陈留长公主见皇帝突然来了,心底里正在七上八下,听了这话,慌得差点儿昏了过去。
几天前就禀报了?
如此说来,九王爷对他们的这些计划,早就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这秦公公是贤德太后身边得力的,由他在这内堂听着,就等于贤德太后在这里坐镇!
这九王可真狠,行事不按常理来,连自己的下聘之日,都拿来使阴谋挖陷阱,也不怕折了自己的福气!
王齐恺更是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接下来的事,就很顺利了,王齐恺与陈留长公主因构陷皇室,扰乱朝纲,与以往所犯罪行几罪以欺君之罪并罚,身上的官职爵位剥夺得一干二净,王家一家被抄家流放,发配岭南。
至于王鼎乔,则因前罪未清,继续关押刑部受审。
至于那雪娘,则是定了秋后问斩。
皇帝对陈留长公主到底留了几分颜面,没有将她发配,只是剥去了她公主的封号,让她去皇庙出家。
陈留长公主与王齐恺面若死灰被押入了牢中。
一场闹剧之后,秦芷儿回到了朱门巷,秦公公自是把未进行完的下聘之礼再进行了下去了,李迥倒是想一路跟着,被顾海死劝活劝地劝了回去。
到了晚上,这礼仪才算是全都进行完了,秦芷儿看着堆了满仓库的聘礼,搬着手指算了半天的帐,却有些弄不明白了。
李迥这算是怎么回事,下聘前几日送来一大堆东西,说是给她还礼用的,可他这些聘礼,重换了担子,贴上吉字,不是一样的可以充作还礼?
他把全幅身家全搬到了她这儿,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不是招贼么?
秦芷儿有些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