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谨大哥……”

望着男人一向温润而潇洒的眸子里,此刻却藏也藏不住的泛出失魂落魄般的神情,安若溪心中不由一紧。

“忧儿……他怎么样?”

男人略有凝滞的双瞳,在望向床榻之上,安静的睡着的小小少年之时,终不可免的划过一道伤痕,只是,却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此时此刻的他,究竟该有怎样的心绪……“他没事……”

安若溪尽量装作轻松的开口,“你知道……他随我……水性极好……只不过是有些受了寒……太医熬了些姜茶……他睡一觉,休息下就没事了……”

端木谨点点头,削薄的唇瓣,微微张翕,却仿佛不知该说些什么般,就那么顿在原地,悄无声息,压抑的叫人难受。

偌大的斓曦殿里,一时之间,便有些沉默,惟剩端木无忧均匀的呼吸,悠悠响彻。

“谨大哥……”

语声有些不自觉的干涩,安若溪迟疑了须臾,终究还是开口道:

“毓粹宫那边……怎么样?”

男人英俊朗逸的面容上,渐次浮起层层的流光,像搅乱了的一池涟漪,荡开绵延的波圈,经久不散,他低沉暗哑的嗓音,就在这仿佛氲着莫名忧伤的空气里,慢慢响起:

“听说那孩子……本就有哮症……落了水……被寒气一激……雪上加霜……到现在仍是昏迷不醒……”

眉目一恍,端木谨眼前浮现出那小小的孩童,一张精致的小脸,被料峭的春水泡的惨白,双瞳紧紧闭着,像一只被丢弃在无人问津的角落的破败玩偶,半点生气也无……“谨大哥……你放心……他一定会没事的……”

安若溪不由的伸出手去,轻轻握住男人扣得极紧的大掌,那从他青筋暴露的肌肤上沁出的彻骨寒气,叫人忍不住心疼。

眸底一伤,男人薄唇间,却荡出一抹飘忽的自嘲,噶声道:

“他有没有事……我又有什么资格过问?”

安若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男人却在她开口之前,敛去了一切不该有的暗涌,说道:

“小溪……等忧儿休息好了之后……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抬眼,安若溪蓦地望向男人,却只见他冷平的眸子,像裹了一层薄蜡,掩盖着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

“你不留在这里……等他醒过来吗?”

安若溪听到自己低声问道……话出口之后,却不觉有些恍惚,心底淡淡弥散的,说不清是怎样的滋味。

面色一滞,端木谨微微避开女子落在他身上的眸子,嗓音温淡,却仍不能自控的逸出丝丝的悲哀与讽刺:

“他本就是这淳安国的太子……要担心也好,要留低也罢……怎么算,都轮不到本王的头上……”

一句“淳安国的太子”,让安若溪心头蓦地一跳。那个人可知道?想到先前,一众侍卫将不会凫水的淳于怀救上来之时……面对着奄奄一息的稚子……他俊朗冷毅的脸容上,却连神色都未变,全然不似身为人父该有的焦切与担忧……反观之下,尚不如他望向同样落水的端木无忧身上之时有温度……冷漠的叫人发指……一颗心,又是不能自抑的重重一跳……安若溪突然觉得浑身发冷,那突如其来的念头,虽只是一闪即逝,抓不紧,捉不牢,身子看不清它的本来面目……但已足够让她莫名的恐惧,与此同时,却又在她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荡出连她自己都不敢触碰的隐秘……安若溪不敢细究那真相,怕一旦知晓,她便再也回不了头了……微恍的眼眸,落在那熟睡的幼子身上,他一张皎若皓月的小脸,尚未脱去稚气,但眉宇间,已渐渐长了开来……让原本像她多些的模样……越来越与那个男人相似……安若溪拧开目光,心底飘飘荡荡,像一缕找不到着力之处的浮萍,茫然不知所措……一瞥间,却正撞进身畔男人的眸底,才发现此时的他,相较于她,似乎更加的迷惘而矛盾……安若溪心中,由是一凛,暂忘自身的纠结,却不得不正视男人的问题……“谨大哥……”

安若溪轻声唤道,将男人飘忽的神思,唤了回,犹豫与挣扎,在心底交替占着上风,忍了数忍,她终究还是咬了咬牙,开口道:

“你看到了吗?淳于怀的胸口……有一小块的胎记……”

话声出口,安若溪却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有着怎样的心绪……她原本以为,若端木谨不提,她便不会点破,但她突然发现,自己做不到……就像方才之事一样……她不可以装作看不到,也不可以装作无动于衷……先前……端木无忧与淳于怀一同落水……救上来之后,无忧并无大碍……但是那淳于怀却是人事不省……救人如救火,安若溪自也顾不上什么恩怨纠葛,便帮他做起了人工呼吸……却没承想,解开他湿透的衣衫之时,赫然闯入眼帘的竟是一块暗红色的胎记……无论形状,还是所生长的位置……都像极了无忧身上的……所不同的……无忧是被暗地里用特殊的颜料画上的……而他却是天生的……那样的胎记,是靖远国端木家长子嫡孙遗传的印记……虽只是一眼,便被苏苑莛恐惧而惊慌失措的迅速掩盖掉……但安若溪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也没有看错……而当时的她,一抬眼,却正触上端木谨落在那少年胸口的一双眼眸……那里面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