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萦妹妹,你这是又要去丞相府,为袁小姐调理身子吗?”
一袭锦衣的容珞琰,款款站在她的面前,笑意轻浅,开口道。
“是啊。”
夏侯缪萦坦诚道,但显然,除此之外,其他的,她并不想跟面前这个女子多谈。
话说,她今日一大早,甫出溶月居的门口,就碰上了这容珞琰,莲步轻移的向她走来,也不知是凑巧,还是她有意为之。
怎样都好,夏侯缪萦并不在意,也没有那个心思追究。
容珞琰却仿佛没有察觉她的冷淡,温润娇媚的嗓音,倒是一如既往:
“袁小姐真是好福气,能够得缪萦妹妹你的亲自照拂……难为姐姐她身子孱弱,虽王爷也延请名医替她调理,但总归比不上我们姊妹间贴心……妹妹你有时间真的应当去看看姐姐才好……”
夏侯缪萦笑了笑:
“说起这件事,王爷也向我提过……”
语声一顿,续道:
“不过王爷当时就否定了……珞琰姐姐,王爷应该也告诉过你吧?”
容珞琰望着她清丽脸容上,淡淡的神情,却也瞧不出什么讽刺的模样来,倒越发的叫人看不透了。心中沉了沉,面上却也绽开溶溶的笑意:
“是呀,王爷拒绝了让妹妹你照顾姐姐的提议……我当时就在想,王爷这样决定,究竟是怕妹妹你借机对姐姐她不利呢?还是心疼妹妹你会太过劳累,这才不舍呢?妹妹,你觉得呢?”
夏侯缪萦脸上不见什么情绪:
“姐姐你这么好奇的话,不如自己会问王爷好了……”
顿了顿,却是不愿再与她在这里多做无谓的纠缠:
“天色不早了,袁小姐还在等着我,我要先走了,珞琰姐姐你自便……”
语毕,夏侯缪萦并不打算在乎面前的女子,是什么反应,只径直掠过她的身旁,向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背后却传来容珞琰温婉娇媚的嗓音,说的是:
“王爷好不容易才将姐姐她寻了回来……”
夏侯缪萦知道自己应该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外走,可她的脚步,却终究是不可控的抢先停了下来。
“失而复得……王爷又怎么舍得有任何人伤害姐姐呢?又或者更甚,是将她抢走呢?”
盈盈浅笑声从容珞琰娇艳似血的唇瓣间,丝丝逸出来,就如同说的是世间再有趣不过的一件事情过。
夏侯缪萦只觉心头蓦地一跳,这突如其来的莫名的不祥预感,来的如此之快,她根本还未来得及将它抓得紧,它已经消失不见了。
夏侯缪萦很想回过头去,问问身后那个女子,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攫住了她,硬生生的拽着她,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其实,无论容珞琰口中说的是什么,又与她有何关系?何用她在这里,展露兴趣与否?想通了这一点,夏侯缪萦也就释然。
什么也没有说,不再犹豫,夏侯缪萦抬起脚步,向着门外走去。
容珞琰望着她纤细玉致的身影,一步一步的消失在视线之外,凝在娇艳唇瓣间的笑意,却是愈加的幽深。
直在丞相府用完午膳,夏侯缪萦才乘着马车,慢悠悠的向着煊王府回去。
前几日下的大雪,已经渐渐化了,薄凉的空气,透进车帘,有些微的寒意,夏侯缪萦阖着眼睛,只觉有些乏了。
欲睡未睡之间,平稳的马车,却突然狠狠颠簸了一下。夏侯缪萦陡然惊醒,眼皮重重一跳,那种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刹那,复又袭来。
“出了什么事?”
穗儿已经一把掀开车帘,向赶车的大叔询问着。
“是车轮坏了……”
车夫检视了片刻,然后开口道:
“修理耗费功夫,还请娘娘先行移步下车……”
夏侯缪萦透过车帘,往外看去,此刻他们身处繁华的街肆,人来人往,有一种嘈杂的热闹。
“这里是在赶集吗?”
跳下马车,夏侯缪萦望着两旁摆满的摊档,问道。
“是啊,公主,今天是十七,这里好像每个月逢‘七’的日子,都会赶集的……”
穗儿在一旁兴致勃勃的解释道。想来是想到了在家乡的时候,每逢集市,有过的美好岁月。
夏侯缪萦也不由的微微一笑。她小时候在农村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对这种集市,并不陌生,尤其是快过年的时候,集市会从一早,直开到傍晚,到处是喜气洋洋,采购年货的人,好不热闹。而她最高兴的就是,外婆总会在这个时候,给她买一串又红又大的糖葫芦,满口的酸与甜,便是当时的她,最大的满足。
前尘旧事,恍然若梦。
“穗儿,想去逛逛吗?”
瞧着身旁小丫鬟兴奋的几乎跳起来的模样,夏侯缪萦不由微微一笑,暂忘心底一切感伤。
街道繁华,因接近年关,又是难得的好天气,虽已过了午后,但集市上依旧人声鼎沸,一片俗世的喜悦。
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之中,夏侯缪萦再郁郁,此刻也不由的松懈下来,尤其是瞧着穗儿为看中的小玩意,跟摊主一遍一遍的讨价还价,当真是十分的赏心悦目。
只磨了好一会儿,那摊主总算是无奈的松了口,将捏的栩栩如生的小面人,塞到了穗儿的手中。
小丫鬟紧紧抱着,却是笑的几乎连嘴都合不拢了。
心满意足,两人就打算向着下一个摊位进发,只是,甫转过身,却见路上不少行人,急急忙忙的向着前面不远的地方跑去,面上莫不一副兴匆匆的模样。
“大叔,他们这么着急,是要去瞧什么热闹啊?”
穗儿显然好奇心起,抓着刚才被她缠的没法的面人大叔,开口问道。
这大叔瞅了一眼他们去的方向,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嘴脸,道:
“哦,前面不远是福至客栈,听说那里,前几日住进一位贵客,只是,这位贵客,一年多以前,不知得了怎样一种怪病,大夫都束手无策……这不,到了永安城之后,就贴出了告示,说只要能医得了他家主子的怪病的人,赏金千两……这个告示一出来,这几日,福至客栈的门槛,都快被各种神医术士踏破门槛了,不过,可惜,个个信誓旦旦的进去,莫不是垂头丧气的出来,听说每一个人能够解了那位贵客的疾病……”
这捏面人的大叔,显然也被这一桩秘闻勾起了兴趣,一番话,说的兴致勃勃的,充满八卦气质。
“不知他得的是什么怪病?竟叫这些人个个束手无策?”
穗儿显然也起了好奇,转首问着她家公主:
“小姐,你说呢?”
夏侯缪萦不由失笑:
“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
好吧,说不好奇,那是假的。毕竟对一个大夫来说,遇到疑难杂症这种事情,就好比有些见猎心喜的意味在里面,叫人不免心痒难耐。
只是,相较于穗儿的全然兴趣,夏侯缪萦却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诡异。说不出来的感觉。
“大叔,你可知道,那人患的是什么怪病吗?”
穗儿却已转首,好奇的问着捏面人大叔了。
“谁知道呢?这城里大大小小的大夫,没有十之,也有八、九,大概都去福至客栈,转了一圈了,但偏偏每一个人,能说出那位贵客,患的是哪种疾病,你说奇不奇怪?我看这个世上,也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了……唉,那人,也真是可怜,只怕他家里人要尽早准备后事了……”
说到这里,这面人大叔,也不由的流露出几分惋惜的神情来。
穗儿却是越听下去,眼睛越发亮晶晶的。当听得他说“这世上没有人能救得了他”的时候,却是一张小嘴,不以为然的一撇:
“那可不一定,旁人救不了,不代表我家小姐也救不了……小姐,你说是不是?”
夏侯缪萦却是心中微微一动。
“这位小姐,还是大夫啊?老朽倒没有看出来……”
那面人大叔,显然有微微的错愕,当然,同时,还有着小小的不以为然,也是,瞧她娇娇弱弱的模样,就算真的是大夫,也想必高明不到哪儿去,毕竟女子嘛……穗儿显然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轻视,不由急道:
“我家小姐的医术,不知几多高明,你没有听到她的名字罢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夏侯缪萦却将她打了断:
“好了,穗儿,我这点微末本事,旁人不知道,又有什么出奇?”
说真的,她倒丝毫不介意旁人怎么说,她又非沽名钓誉之辈,何须打着什么“神医”的旗号?
“公……小姐……”
小丫鬟一急,差点叫出“公主”的名号,一张俏丽的小脸上,写满了打抱不平。
夏侯缪萦不由笑了笑: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她家公主发了话,小丫鬟也不得不从,却是不清不远的跟面人大叔道了别,跟在了她家公主的后面。
两人在嘈杂而热闹的人群里走着。终究,穗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公主,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那人得了什么怪病吗?”
夏侯缪萦脚步不由一顿。好吧,她承认,这件事情,的确让她也很好奇,只是,她总隐隐觉得似有什么不妥。可是,究竟是什么呢?
正胡思乱想间,一抬头,却发现,两个人竟不知不觉走到了福至客栈,显然,客栈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不时有大夫打扮的老中青年,从客栈里走出来,一个个,莫不是摇头叹息,瞧来无能为力的模样。
夏侯缪萦心中,不由的狠狠一动,像是被猫爪挠着一般。
望望面前福至客栈的巨大牌匾,夏侯缪萦突然一咬牙,一跺脚,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