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赫连煊微微一笑,浑不在意的将温凉的指尖收了回。

“想来北昌侯是有心隐瞒,缪儿你又怎么会知道呢?本王说的对吗,北昌侯?”

清冽语声,寡淡而疏离。

一旁的司徒锐却恍若未察他俩之间的细小波动,笑道:

“这位一定就是煊王爷吧?本侯还未即位的时候,就已经久闻煊王爷的大名了,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次来西秦国,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拜访煊王爷你……”

一番话下来,却是决口不提自己隐瞒身份的事情,只听这司徒锐语声一顿,却是转口续道:

“只是,本侯没有想到,本侯到了西秦国之后,遇到的第一人,却是十三公主……这也算是本侯与十三公主和煊王爷之间的缘分了……”

他话中虽刻意提到“十三公主和煊王爷”,但一双含情带意的眉眼,却毫不掩饰的尽数瞥在对面的女子身上。

夏侯缪萦倒有恨不能将他这双肆无忌惮的眼珠子给剜下来的冲动。“没有想到”?他还真好意思说,就凭他当时一语道破她的身份,他分明是早有预谋,将她骗到那客栈里去的……只是,为什么呢?她不认为面前这个人的目的在她,她还没有这么自作多情。

脑海里却在这个时候,蓦地闪过一个念头,夏侯缪萦觉得自己抓住了些什么,但那些概念是如此的模糊,翻搅在一起,朦朦胧胧的,似隔着一层纱一般,令她一时之间,根本看不通透。

罢了,既然此人现在已经站在这儿了,想必用不了多久,他自然会将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她何必在这里庸人自扰呢?

这样一想,夏侯缪萦心中果然舒服了不少。于是,便接着他的话头道:

“能够识得北昌侯,也是本宫与王爷的荣幸。”

温软却疏淡的语气,倒是跟赫连煊如出一辙。

司徒锐微微抬眸,瞥了她一眼,眸底精芒,一闪即逝,惟有薄唇潋滟的笑意,似乎更浓了些:

“说起来,本侯还没有正式谢过十三公主你的帮忙呢……来人……”

扬声吩咐之下,便有一个侍卫打扮之人,恭恭敬敬的近前来,手中还端着个精致的镂花锦盒。机括打开的瞬间,满室芳华,刹那流放。

等夏侯缪萦看清锦盒里的东西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出,自己的双眼,在这一刻,一定是亮的可怕了。

司徒锐微微一笑。

“这十三颗珠子,是本王花了数年的心力,从各处搜寻而来的,十三公主觉得如何?”

夏侯缪萦望着锦盒中一颗颗流光璀璨的明珠,忍住想要伸出手去一摸的冲动。但心底那些盘旋而来的惊喜,却还是难以自抑的在语声中泄露:

“这些是雪冷寒珠?”

她清丽脸容上,神情若惊若喜,犹如孩童年节之时,陡然得到自己期盼已久的礼物,那样明亮的颜色,似能盖过这满室璀璨的光华,叫人目眩神迷,再难移开双眼。

司徒锐笑意更深。心中蓦然划过一个念头,单是她此刻这番表情,已值回这十三颗“雪冷寒珠”的票价……“没错……”

温雅嗓音,似敛的极低,别有一番慵懒而性感的意味,司徒锐目光幽深,定定的凝视在对面的女子身上,薄唇轻启,开口道:

“这些便是《禹氏秘录》里记载过的‘雪冷寒珠’,它不仅可以解百毒,而且触手生温,即便是再冷的冬日,只要身上戴一颗这样的珠子,都会暖如春日,最适合这个季节不过……”

夏侯缪萦自然知道他说的这些功效,只不过,在她眼中,这“雪冷寒珠”最重要的一点是,它是许多解药必需的药引,只是,这些珠子,通常生在海底的最深处,不知多少年,才能长出这么一颗来,十分难得的很,就连写下了《禹氏秘录》的禹箫寒前辈,一生当中,前前后后也只找到数十颗,便再无所得,言辞之间,深以为憾。

所以陡然见到这许多传闻中珍贵的珠子,也难怪夏侯缪萦惊喜的无以言表了。好吧,她真的很想伸出手去,像摸小狗脑袋似的摸摸这些珠子。

正为自己的没出息纠结着的时候,却听一旁的司徒锐轻声笑道:

“十三公主喜欢本侯送你的礼物吗?”

夏侯缪萦悚然一惊,几乎跳了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礼物?送我的?”

望望锦盒里一颗颗珠圆玉润的珠子,又望望对面笑的如花似玉的司徒锐,夏侯缪萦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直跳,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冲击未免太大了点。

司徒锐瞧着她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懵懂而又恍惚,真是十分的受用。

“是呀,喜欢吗?”

温凉而低沉的嗓音,倒犹如爱侣间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蜜语甜言,蛊惑且缠绵。

夏侯缪萦压抑住想要脱口而出的“喜欢”两个字,十分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挣扎了一番之后,方才咬牙道:

“不行,这些珠子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一边说着拒绝的话,夏侯缪萦一边不由自主的往锦盒里瞟着,拦也拦不住自己的双眼,好吧,她觉得她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此刻就像是被千虫万蚁,狠狠挠着一般,它们在她的神经上爬呀爬的,大声的呼啸着、诱、惑着她,收下,再收下……赫连煊有如旁观,自始至终冷冷瞧着。惟有一张薄唇如削,凉笑刺骨。

“既然北昌侯一番心意,缪儿你就收下吧……”

清清冽冽的一把嗓音,从赫连煊微启的薄唇间逸出,轻淡若水,浑不在意,款款站起的身姿,闲闲的立于夏侯缪萦近在咫尺的地方,一双温厚大掌,极其自然的覆上她跃跃欲试的小手,如同占有而宠溺。

蓦地听到他的声音,夏侯缪萦心头陡然一跳,满腔如着了魔的情绪,在这一刹那,像是突的冷静下来了一般,就如同他闲闲覆在她手上的大掌,两个人的皮肤,看似贴的如此之近,但那些掌心的温度,却没有一分一毫的落在她的手上,貌合神离,疏离而冷淡。

笑了笑,夏侯缪萦开口道:

“多谢……”

抬眸,望向对面司徒锐的一双眼神,此刻眸底盈盈的那些谢意,却是真挚而诚恳的。

说话间,夏侯缪萦就要伸手去接过那沉甸甸的锦盒。

覆在她手背上的大掌,却在这个时候,紧紧一收,灼烈的力度,像是绷紧的绳索一般,将她死死的锁在他的掌心当中,再也难逃。

“景垣……”

赫连煊,漫不经心的吩咐着一旁的侍卫。那禁锢着掌心中滑腻玉手的动作,却不曾松懈一分一毫,犹如桎梏。

夏侯缪萦被他拽的生疼,又气又恨,说不清的滋味,只拼命的想要从他的掌心里挣脱,但他圈的她是如此的紧,她所有的挣扎,在他的掌心,如石沉大海,经不起半分的涟漪。只怕旁人远远瞧着,都根本看不出来她有挣脱的丝毫迹象。

除了眼睁睁的望着,景垣恭谨的将锦盒收起来之外,再无他法。

司徒锐目光凉凉的落在两个人交叠的双手之下,突然轻笑一声,开口道:

“本侯早有耳闻,听说煊王爷与十三公主举案齐眉,鹣鲽情深,十分的要好……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一般,真叫本侯羡慕不已……”

夏侯缪萦一腔挫败之中,蓦地听到他这摆明是风凉话的字眼,终究还是忍不住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司徒锐倒没有想到,她竟会这样毫不掩饰的瞪他一眼,微微的怔楞须臾之后,却是不由的真笑了。

“怎么?本侯有说错什么吗?还是,十三公主与煊王爷,不像本侯看到的这样恩爱?”

他这一番话,说的极轻巧,一双笑若桃花的明眸,亮晶晶的望向对面的女子,活似一只发现了什么秘密的奸猾老狐狸。

好吧,而且还是一只色如春晓的老狐狸。

好吧,明知他这摆明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嘴脸,但夏侯缪萦发现自己,竟然对他丝毫恨不起来。果然,长得好就有这个好处吗?

好吧,被他这样一闹,她倒好似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赫连煊看的如此清楚。他身旁这个小女人,她的手,还握在他的掌心当中,但她的一双眼睛,此刻却完全落在了对面的男人身上,那流转在她澄澈透亮的眸色里的情绪,没有任何的反感与厌恶,倒像是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如此的亲昵……她从来不曾用这样的眼光望着他。

握在女子手上的大掌,不自觉的用力收紧,隐忍的沉怒,犹如一触即发。

夏侯缪萦心中陡然一跳。

却听一直没有开口的秦侯,终于沉声道:

“不知世侄此次前来,可有什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