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书?”
这是杨婥心中最大的痛,见武五娘当众将它点破,她愤怒的几欲晕死过去。
不过,杨婥终究不是真的病弱可欺,她的意志力还是蛮坚强的,至少此刻她还能强忍着怒气用大脑来思考眼前的状况。
沉默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杨婥转过身,轻轻冲着萧南福了福身,泫然欲泣的说道:“夫人,阿婥人微言轻且又性子愚笨,一切还请您做主!”
竟是直接将难题丢给了萧南。
也不能不能怪杨婥这般。
当年崔幼伯娶她进门的时候曾经说过,除了不能给一张婚书,其它的皆按照贵妾的待遇。
且八九年下来,崔幼伯夫妇对杨婥也确实非常好,在荣寿堂,除了他们夫妇和几个小主人,杨婥的地位最高。
就是金枝、玉叶等育有子女的侍妾见了杨婥,也都会恭敬的行礼问安。
月银、份例等物什,分到杨婥手里的都是最好的,成色仅次于萧南和几个小娘。
时间久了,杨婥也习惯了自己高于崔家诸妾的身份。
但,今天,忽然有人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你不如我,我有婚书,你没有!一下子将做了几年的美梦打破,杨婥不愤怒才怪呢。
不过,她还是很有脑子的,知道以她的身份,有些事还真不好插手,所以她便一竿子把事儿推到了萧南这边。
另外杨婥也想借此‘提醒’下崔幼伯夫妇,当初不能给她立婚书的理由,她至今都记得。
言犹在耳,崔幼伯却给一个武氏立了婚书,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儿?
不要以为杨家的人都死绝了,便没人给她做主了,她的嫡亲姨母还在隔壁住着呢。
而且大夫人身边的葛妈妈亲自来看过杨婥,跟她说了不少话,但结论只有一个:有大夫人在,谁也不能慢待杨婥!
杨婥底气足着呢,她倒要看看,这次萧南要怎么说!
萧南还能怎么说,当然是实话实说咯。
微微叹了口气,萧南摆了摆手,示意杨婥起身。然后淡淡的扫了武五娘一眼,凉凉的说道:“有件事武姨娘恐怕还不知道吧?”
武五娘一怔,她有种预感,萧南接下来要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就听到萧南用淡淡的语气说:“当日郎君给你立婚书的时候,也想到了杨姨娘。当年杨姨娘进门的时候,因为某个原因,未能给杨姨娘立婚书,是以让她受了多年的委屈。郎君深觉对不起杨姨娘,所以,那日写婚书的时候,他先给杨姨娘写了一份婚书,只是当时他人在鄯州,便将婚书和一概文书寄了回来,半个月前,我已命人拿着婚书和文书去京兆府存了档——”
顿了顿,萧南扫了眼惊喜万分的杨婥,又看了看一脸错愕的武五娘,继续道:“是以,荣寿堂立有婚书的妾有两人,然按时间的话,杨姨娘的婚书比你早几日!”
剩下的话,萧南没说,但武五娘已经明白了。
她用力咬着下唇,她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崔幼伯竟然来了这么一招,如此一来,她的头上不止有萧南这个主母,还有一个比她资格老的杨姨娘立着。
这、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呀。
难怪萧南会理直气壮的将她安排在杨婥的西跨院里,原来人家早就给她们这两个贵妾排好了次序,而她武五娘,很苦逼的排在了一个病秧子之后!
杨婥聪明,武五娘也不是笨蛋,且有了过去几年的经历,尤其是在郭家的那段寄人篱下的生活,武五娘愈发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
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定格在有些尴尬的笑容上,只见她冲着杨婥微微欠身,低声道:“五娘见过杨姨娘,下头的丫鬟不懂事,冲撞了杨姨娘,还请姨娘看在五娘的面子上,不要与她计较!”
杨婥一怔,萧南说的没错,过去她是见过武五娘的,那时的武五娘,虽一力表现温柔、娴雅,但骨子里的傲气和彪悍,却是骗不了人的。
不过八九年未见,当年那个骄傲的世家女,竟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忽然间,杨婥再无半点胜利的喜悦,相反的,她有种莫名的伤感,有点物伤其类、兔死狐悲的凄凉之感。
心情不好,杨婥的身体也跟着不好起来,她怏怏的与武五娘打了招呼,又跟萧南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告辞了。
杨婥这番举动,已不是头一回,萧南也习惯了,再说,她也没心情跟丈夫的小老婆们聊天,更不愿看到她们在自己跟前晃荡。交代了武五娘几句后,便连她也打发出去了。
待两人出去后,玉簪才从外头进来,凑到萧南耳边嘀咕了几句,最后道:“夫人,这个武氏也太嚣张了,她进府还不足一日,就四处招惹人,而且还动不动就拿着装满铜钱的荷包砸人,话语间更是表露出,这些钱都是郎君给的,她在郎君面前极有体面之类的意思。”
武氏这般做,目的很明显呀,根本就是想跟萧南叫板呀。
她一个小妾在郎君跟前很有体面,那萧南这个当家主母又该如何?
萧南却摆摆手,打断了玉簪的话,她对这个话题一点儿都不感兴趣,而且有些事,崔幼伯至今还没有向她解释,这让萧南失望的同时又难掩伤心。
现在,萧南非常不乐意提及崔幼伯,更不想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们。
还是正事要紧。
喝完手里的红枣雪耳羹,萧南将空碗递给玉簪,不在意的说道:“她要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不违反我的规矩,都不要管她,一切任由她!”
一个内宅女子,武氏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可~”玉簪欲言又止,在她看来,武氏并不是普通的内宅女子呀,家里放着个危险人物,真心不安全呀。
萧南摇摇头,“没什么可是的,她的事儿很复杂,我现在没时间给你说,等闲了,我再跟你好好说说。行了,不说了,我还要去学院呢。”
站起来,萧南轻轻抖了抖衣袖,顺口问道:“对了,我让你送的请柬,你可都让人去送了?”
玉簪弯下腰,伸手帮萧南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听到这话,忙回道:“都送去了,且接到请柬的娘子们也都纷纷表示,今日一定会按时前往。”
萧南满意的点点头,抬眼看了看一侧的沙漏,“好了,时间到了,我该去学院了,你和冯尚宫留在家里,好好照看二郎他们几个。”
玉簪躬身行礼,应道:“夫人放心,婢子都明白。”
萧南带着雨水等新提上来的四个二等丫鬟,并四五个粗婢、仆妇,以及一队护卫,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的出了葳蕤院。
学院就在隔壁,萧南也就没有乘车,从荣寿堂的大门出来,步行半柱香的功夫便来到了积微学院。
学院大门外的街道上,已经有七八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那里。
这些车架的配置各异,唯一的共同点便是皆是朝廷诰命标准的配置,似萧南这种对规制非常了解的人,打眼一看便认出了这些车架的主人品级几何。
“唔,不错,这几位都到了!”
萧南扫了眼那些马车,暗自点头,这次她一共邀请了二十三名学生的家长,而现在时间还没到,便有七八个人提前赶到了,想必待公开课正式开始的时候,受邀的家长应该能悉数到场。
抬步上了台阶,在门卫处验了门卡,又亲自签了名,萧南严格按照学院出入程序,足足耽搁了几分钟,才真正踏入学院的大门。
来到大教室,教室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云鬓高耸、身着华服的贵妇人,她们三两个凑在一起,正兴致勃勃的聊天。
这个说:“你们听说了吗,那个陈武,就是研制火器的陈家小子,昨日被圣人召见,一番奏对深得圣心,被圣人封了个正八品的小官,正式入了军器监呢。”
啧啧,品级虽不高,可陈家小子年纪也不大呀,今年才十五岁,比自家儿子还小着两岁,怎么一眨眼就有了官身?
那个便应道:“早就听说了,啧啧,陈家娘子这次可得意了,最小的儿子也有了出息,睡觉都要笑醒咧。”
尤其陈武之前还曾是个那样令人头疼的存在,陈家娘子为了这个儿子不知跟人赔了多少笑脸呢,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为贵妇们羡慕的对象,唉唉,这命运真是神奇呀。
另一个就说:“这有什么,不只是陈武,还有那个试种什么土豆的小子,听说也入了司农寺呢,虽没有被受官,但萧校长说了,只要鄯州那边有了收成,从八品的官职是跑不了的。”
第一个就会附和:“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唉,还有个什么研制压水井的,听说去了将作……”
几个家长啧啧有声的谈论着别人家的谁谁谁,一想到人家孩子的美好前程,再想想自家孩子,她们就有种按捺不住的兴奋——都是同样的好少年,过去自家孩子缺少平台,所以才会输给了隔壁家的×郎,如今自家孩子也是积微学院的学生了,他们的未来岂不是~~
忽然,有人好奇的嘀咕了句:“对了,萧校长把咱们请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萧南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她笑着对那位贵妇道:“没什么,就是想让诸位娘子们旁听一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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