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家除名了?这么巧?
隆庆帝冷笑,“哼,果然是刁妇,你以为现在还能撇清李家和李靖云的关系?”
“回陛下,李靖云是三年前被逐出李家的,并不是现在,也不是今年。那时族长特意开了宗祠,当着李氏数百子弟以及平州几十位乡绅的面,将不孝之子李靖云驱逐出李家,并把他的名讳在族谱上消去,日后他的生老病死、富贵荣辱皆与李家无关。”
李夫人轻轻扣了个头,面露戚色的说:“臣妾虽是妇人,但也知道忠君爱国的道理。想我李家自李天赐李爵爷开始,历经百年,先后共五位辅国公,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为国为君,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百姓,从未做过一件有违天理伦常的事。
如今出了李靖云这等逆子,虽然早已将他逐出家门,但臣妾也深觉愧对李家的列祖列宗,愧对陛下对李家的隆恩。
如果陛下追究妾身的不教之罪,妾身甘愿就死。但陛下判定国公府叛逆,恕臣妾不敬,臣妾不服!”
好一个不服。隆庆帝咬牙看着沉着冷静的李夫人,目光从神色各异的百官脸上扫过。
起初,隆庆帝决定在朝堂上审问李崔氏,是为了震慑百官,给那些暂时不能惩治的世家们一点颜色瞧瞧。
但是没有想到,却变成眼下这种局面。
这不,李夫人的话刚刚说完,分列两旁的文武百官便嘁嘁喳喳的悄声议论起来。
“噫?李靖云三年前就被逐出李家,也就是说他现在的反叛跟李家没有关系啦。”
“那可不,人家三年前就不是李家人了,现在出了事也不能怪李家呀。”
“啧啧,我说呢,堂堂国公府备受皇恩,怎么可能会造反呢。”
“就是就是,国公府的爵位是世袭罔替,只要他们不犯什么大错,子子孙孙都能富贵,何苦提着脑袋去造反?”
李夫人仿佛没有听到众人的议论,她又叩了个头,道:“当然,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臣妾一死,可以让陛下息怒的话,臣妾纵死也没有二话,只求陛下不要迁怒李家,国公府、国公府,我们国公府已经远离京师多年,早已不问朝事,求陛下看在李爵爷的份上,给国公府留、留……”
说到这里,李夫人终于绷不住了,眼泪顺着有些消瘦的脸颊无声的流下,那神情,仿佛在控诉国公府惨遭朝廷‘兔死狗烹’一般。
文官听了这话,还算平静。
那些刚刚打完仗便被收走军权,且明升暗降的武官们,则心有戚戚焉。禁不住联想到,大周皇朝可是‘军神’李爵爷帮着太祖皇帝打下来的呀,当年太祖皇帝更是曾经拉着李爵爷的手,说‘同享天下’。
结果咧,李爵爷还没死呢,军权被夺了,一手创建的儒商会被抢走了,就连唯一剩下的侠客盟也是备受朝廷挤压。
吓得后任的辅国公安安分分的窝在平州那个小地方,别说兴兵造反了,族里的人连为祸乡里的事都不敢做,堂堂国公府比个八品的知县还老实呢。
就这样,每隔二三十年朝廷便会借个由头把辅国公拎进京,好生敲打一番。
这一回更绝了,直接说人家造反,把一家老幼锁进京,根本就是要把国公府完全抹杀,斩草除根嘛。
很显然,这一部分人已经选择性的遗忘了李靖云已经造反的事实。
不过,这也不能怪大家健忘,实在是李爵爷在民间以及官场上的声望太高了,他的很多事迹更是早就深入人心。大周朝的百姓,只要一提起李爵爷,哪怕最无知的村妇,也能说出他的几个典故来。
如今看到李爵爷的后人,被朝廷如此对待,众人心里早就开始嘀咕起来。
三公主穿着一身红色的将军服站在队列最前方,她听到后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后,脸色顿时一沉,心里暗道,坏了,朝堂上站着的还都是食朝廷俸禄的官员,他们心里都有了疙瘩,若这件事再传到民间,被那些无知的坊间小民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胡说呢。
李爵爷的声望就不用说了,单是侠客盟的形象就一直很好,多年来救弱扶贫,在民间颇有口碑。
如果那些百姓们,知道他们敬仰的侠客盟盟主被朝廷关进了大牢,而且还是‘冤枉’的,这时再有侠客们煽风点火,那么后果……
京城不能再乱了!
想到这里,三公主连忙站出队列,揖手道:“陛下,李夫人说李靖云三年前被逐出了李家,但口说无凭,不知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三公主所言极是,李崔氏,你说李靖云是三年前被逐出李家的,可有什么证据?哦,朕说的证据,可不是你们李家人自己做的人证,而是确凿的物证。”
隆庆帝被三公主一提醒,终于缓个劲儿来,他轻咳了一声,示意百官禁言,然后冷冷的问道。
“回陛下,有族谱为证!”
“好,朕这就派人去平州取族谱,”隆庆帝点点头,吩咐道:“来呀,先把李崔氏关入天牢,待拿回族谱后,再行审问。”
说着,隆庆帝一挥袖子,也不等百官再有奏折,径自走出了大殿。
……
京城,云来客栈。
铁楚风尘仆仆的上了二楼,来到最东头的房间前,屈指叩了叩房门。
“谁?”
“打铁的!”
片刻之后,房门开了,王锦瑜将铁楚拉了进去。
“怎么样?人都进京了吗。”
王锦瑜见铁楚的嘴唇都干裂了,忙倒了杯水递给他,关切的问道。
“恩,都到了,已经分批住进京城的各大客栈,”铁楚渴急了,接过杯子咕咚咕咚三两口把水喝光,抹了抹嘴角的水渍,问道:“老大呢?”
“在天牢,他们都还好!”
王锦瑜点点头,一想到在牢里受苦的妹妹,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听说李夫人也被关进天牢了?”
铁楚暗中护送国公府进京,对这些人的下落非常了解。他长长舒了口气,道:“恩,国公爷也已经在路上了,等他到了,咱们就行动!”
“太好了,你不知道,我真担心他们在牢里被人下了黑手呢。”已经二十天了,王锦瑜每天都过得无比煎熬。
“不会,牢里也有咱们的人。”
老大是谁呀,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怎么可能会自投罗网?
还是云来客栈,二楼最西头的房间,崔云娘穿着一身男装,正跟自己的奶娘交代事情。
“这是一百两银子,待会儿你让奶哥哥拿去打点,最好能见到姑母。”
“哎呀,我的姑娘,您这是要干什么呀?李家出了叛逆,满门都要抄斩,老爷都不敢沾边儿,您还不远千里的跑到京城来,您、您——”
“嬷嬷,你不懂,有些事,是需要赌一把的。”
崔云娘真的很精明,她一直想做国公府的夫人,想成为大表哥的娘子,但没想到中途被王家的七娘横插一杠,夺去了李家少夫人的宝座。
如果李家没有出事,她再努力、再讨好姑母,也只能捞个平妻。
但现在天赐良机,李家出了大事。在这紧要关头,最是考验人的时候。如果她能让姑母或者表哥觉得,她是个可以共患难的女子,比王家的七娘更合适做李家的儿媳妇,那么,她很有可能成为李靖天的正室嫡妻。
至于李家会不会灭门,崔云娘有七成的把握相信李家会有惊无险的渡过这场劫难。因为她之前曾经研究过李家的历史,啧啧,一百年来,李家的经历可谓精彩纷呈呀,经常遇到重大的挫折,可每次都能安然渡过。
而且再想想李夫人在平州大牢中的表现,镇定自若,神情淡然,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眼里。
这说明什么,说明李家绝不会就此被灭门。
当然,崔云娘也有三成的犹豫。
所以,她才没有露面,而是让奶哥哥去天牢探望李夫人。
崔云娘想过了,只要李夫人见到自己的奶哥哥,或者听到狱卒说有个姓崔的小娘子来探望她,自己在姑母心目中的形象就竖立起来了,没准儿还能弥补崔家跟李家的关系呢。
反过来说,李家若真的被朝廷收拾了,她也不会受到什么牵连。毕竟她只是来京城游玩的,崔家又已经宣称跟李家脱离的关系,难道官府还要为难一个小女子?
该想的都想到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崔云娘只能赌赌自己的运气了。
……
天牢里,王绮芳悄悄从空间拿了些山泉水,背坐在墙角,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这十几天,可把她饿坏了。牢里的饭又馊又臭,还有沙子石子儿,她一口都不想吃。
空间里倒有不少水果和粮食,可她一直不敢进去,又担心咀嚼水果的时候,发出响声,引人怀疑。
可也不能这么干饿着呀,她只好拿空间的泉水充饥。
呼,幸好这泉水有灵气,可以补充体力。否则,光喝水也能饿死人滴。
擦擦唇边的水渍,王绮芳正要敲敲墙,准备给李靖天也弄些泉水过去,却听到‘咣当’一声闷响,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
“请吧,李夫人。咯咯咯,正好里面是您的儿媳妇,这一回,你们婆媳在牢里好好聊聊吧。”
长得黝黑粗壮的女狱卒哐当一声打开牢门,把一个人影推搡了进来。
啥?李夫人?难道是李靖天的老娘?
王绮芳顾不得多想,连忙上前扶住踉跄的身影,关切的问道:“您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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