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了几天的秋雨终于停了,天气也比以前转凉了许多,未秋现在穿着夹袄,早晚的时候都还觉得有些凉意。经历了一场秋雨,树叶子落了不少,在小树林里积了厚厚一层。
未秋找了根木棍子来回翻着落叶,希望能在落叶下找上几棵草药,在冬天下雪前能再卖上几次草药。她也曾寄希望于做接生婆赚钱,可罗家村就这么点地方,一年能有个两三个孩子出生就不错了,况且她年纪小,才十六七岁,人家也不见得信任她。而上回帮罗大山媳妇接生,他们家至今也没提过给钱的事,未秋也不好上门去要,只能当自己活雷锋了一把。
正当未秋感慨自己精神文明大步领先物质文明的时候,罗大山的娘跑了过来,瞧见树林里的未秋后,一把拉过她,急匆匆的说道:“未秋媳妇,我大侄女快生了,我带你去看看!”
罗大山娘拉着未秋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几里路,才跑到了她大侄女家里,普通的几间土坯房子,还有枯黄的小草在院墙上随着风来回摆动。
罗大山的娘对焦急等在院子里的人说道:“这就是我说的未秋媳妇,上回救了春花的那个!”说罢,推着未秋就进屋了。
产妇的羊水已经破了,躺在炕上哼唧哼唧疼的直叫唤。
“别叫了,忍着点,不然等会没力气生了。”未秋摸了摸产妇的肚子,看产道开了不过两指,说道:“你这估计还得个一两个时辰才能生,先吃点东西,养足了力气好生。”
产妇的婆婆一听,赶紧去灶房里给媳妇打了红糖鸡蛋水喝。
这一胎是未秋接生的还算轻松,胎位正,产妇身体底子也好,一个时辰之后,就轻松生了一个儿子出来,一家人喜的跟什么似的,产妇的公公还买了鞭炮来放,庆祝他有了孙子。
“我说未秋媳妇是福星吧!”罗大山娘得意的拉着产妇的婆婆炫耀,“只要经人家的手,生出来的保准是儿子!你还说自己给媳妇接生,你能干那接生婆的事吗!”
未秋哭笑不得,经她手生的儿子女儿都多了去,唯一一个经过她肚子的,还是个小姑娘呢!她关心的是,这接生的工钱到底给不给啊?
还是产妇的婆婆看到了未秋火辣辣的眼神,一拍脑袋,赶紧去屋里拿了个小布袋,数了二十个钱给了未秋,另外还给未秋一包麻纸包的红糖和一包点心,喜滋滋的说道:“今儿有劳你了!我刚还想着你年纪轻轻的,谁知道接生的水平这么高!哎哟,你这媳妇好,长的俊不说,还会接生……”
未秋忍住了心里的激动,客气的接过了东西,二十个钱虽然少,可也是自己开张的第一步嘛,早晚她能像县城里的药堂老板一样,有自己的诊所。
至于那个秦二公子,自然是思想有多远,就让他滚多远。
未秋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了,六月站在门口那里来回焦急的走着,看到她的身影后,大大松了口气,跑上前去拉着未秋抱怨道:“你去哪了?也不说一声!”
“罗大山的娘喊我去给她大侄女接生了,耽误了时间。这不,他们送的红糖和点心。”未秋歉意的说道,“茜茜饿了吗?喂米糊了吗?”
茜茜已经快七个月了,早该吃辅食了,不过这地方什么都没有,未秋只能把米粥熬的浓稠稀烂后,用勺子搅碎了喂给茜茜吃。好在茜茜不挑食,每次能吃一小碗,吃饱了就睡,她也就放心的把孩子扔给祝氏和六月了。
“喂了,早睡了。”六月嘟着嘴,看着未秋小声道:“我还以为……你不想去京城,不要我们和茜茜,偷偷跑了呢!”
未秋尴尬的呵呵笑了笑,她倒是想跑,只不过人生地不熟,她怕跑不了几步。
六月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过分了,吐了吐舌头,拉着未秋进了大门后说道:“娘好生气的,你当心点啊!”
哎,未秋叹了口气,想也知道祝氏肯定气的不轻,以前她在外面跑,至少按点回家吃饭,这回耽误的实在太久。不过自从上回吵过一架后,好像什么问题都挑明了,放到台面上了,未秋反而轻松多了。
进门后,祝氏就沉着脸喝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未等她说完,未秋就笑嘻嘻的贴了过去,搂着祝氏的胳膊说道:“娘,我挣钱给你买好东西了!你看,这点心,是给爹还有六月的,爹身子虚,得好好补补不是?还有这红糖,女人吃了补血补气,我瞧着你这些日子照顾我爹还有我跟六月着实辛苦,专门给你买的!以后每天早晚我给娘冲一杯红糖水,保管娘的气色好的不得了,重新回到青春年少!娘你长这么好看,到时候咱俩走出去,人家肯定说咱俩是姐妹俩,你信不信?”
一包普通的红糖被未秋吹的天花乱坠,顺带狠狠的谄媚了祝氏一番。
是人都喜欢听好听话,都喜欢有人送礼,即便是一包红糖,那也是女儿的心意不是?
未秋这一通火力强大的撒娇兼卖乖,祝氏再大的火气都被消了无影无踪。
“哎,这可是好东西啊!闺女给送的,你得喝,肯定能喝成个十八岁的大姑娘!”陈方呵呵笑着凑趣。
祝氏脸上绷不住,笑了起来,看未秋一副嬉皮笑脸,不知道悔改的模样,伸出手指点了下未秋的脑门,问道:“你哪来的钱?”
“这不是……罗大山他娘跟人吹么,说有我在她媳妇才平安生了儿子的,非得把我拉去守着她大侄女生孩子,结果又生了个儿子,他们家人给的喜钱。”未秋笑嘻嘻的说道。
祝氏哼了一声,接过了未秋塞过来的红糖,即便是以前在汴州乡下的时候,一家人过的也是小地主的富足日子,她看不上这么粗糙的红糖的,只不过今天这红糖是女儿专门给她的,她心里怎么都觉得舒坦熨帖。
“你守着人家都生儿子,咋自己生的是个闺女啊?”祝氏撇嘴说道。
陈方先不乐意了,抱着点心纸包替女儿鸣不平,“你看你这张嘴,就不会跟闺女说两句好听的?这生儿生女是老天注定,观音娘娘给送来的,秋儿就是不在那了,那妇人就生的是闺女了?”又笑呵呵的跟未秋说道:“别理你娘,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未秋笑了笑,朝陈方竖了个大拇指,夸奖道:“您是个明白人!”
陈方嘿嘿笑了笑,一副被女儿夸奖很荣幸的样子。
祝氏最看不惯的就是丈夫和孩子联合起来统一战线,统统站在她的对立面,好像她是坏人一样,哼了一声,训斥未秋,“就会乱花钱!”说罢,便回屋了,嘴角弯的老高,也没舍得放下闺女送的那包红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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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秋笑了笑,回屋看到茜茜躺在床上睡的正香,忍不住趴到她的小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今天是她头一天开张,心情好的不得了。至于她挣的那点铜钱,未秋决定当私房存起来,万一在陈方病好之前,祝氏还是不改主意,坚持要去京城,那她只能抱着孩子跑路了。
黄昏的时候,未秋和六月正准备做饭,突然间听到隔壁罗青娘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声,随即就是她和罗青的嚎啕大哭声。
“这咋回事啊?”祝氏停下了织布,走到了院子里,和陈方对视了一眼。
六月连忙说道:“我去看看!”说罢,就跑了出去,祝氏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然而没过一会儿,六月就脸色惨白的回来了,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抓着未秋的手冰凉冰凉的。
“怎么了?吓到了?不想说就别说了。”未秋关切的说道,隔壁那边闹哄哄的,村里很多人都过去了,不少妇人们都在惊叫。
六月上下牙齿都在哆嗦颤抖,半晌才摇了摇头,对家里人说道:“罗青哥他爹……拿剪刀……把他的肚皮给剪开了!”
“什么!”祝氏也骇了一大跳,惊的声音都飘忽了,“你看到了?”
六月摇摇头,“我没看到,我听人说的,没敢看,不过,我看到地上的一大滩血水和脓水了,说是从他肚子里流出来的!”
“那,那罗青他爹还活着吗?”陈方问道。
祝氏心有余悸,拍着胸口摇头道:“肚皮都开口子了,哪还活的下来啊,这罗铁匠到底是咋回事啊,是不是撞邪了,怎么往自己身上戳刀子啊?”
看六月一张脸吓的惨白惨白的,未秋连忙说道:“算了,别说了,看把六月吓的。”
陈方叹了口气,看妻女都吓的不行,便说道:“我去看看咋回事。”
“别去!”祝氏赶紧拦住了陈方,“罗铁匠本来就有病,这又撞了邪,你身子虚,好不容易调养好了,沾了病气怎么办?听说那邪气,专往身子虚的人身上跑!”
未秋扶着六月去床上躺着,又给她倒了水压惊,出来后听祝氏这么说,便说道:“那我去看看吧。”
要是人还活着,趁早缝上伤口,说不定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