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小子肯在那时候娶清芷当正室夫人,算他还有点良心!井昭自我安慰道,颇有点老丈人看女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感觉。
秦隽行完了礼,井昭便从取下了身上的玉佩和扳指,递给了秦隽。
“既然你和清芷定了亲,那我们便是一家子了。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个玉佩是给茜茜的,扳指是给你的。”井昭笑道,尽管他心里不喜欢秦隽,面上的礼数还是做的十足。
秦隽刚想客气的拒绝,井昭又说道:“这是长辈的见面礼。”要是秦小子敢不收,那就是代表不把他这个老丈人放眼里!
“那多谢井大人了。”秦隽拱手道了个谢。
未秋撇撇嘴,不要白不要,井昭用的东西肯定不是地摊货,那玉佩和扳指应该挺值钱的。
井昭笑了笑,看秦隽的眼光愈发的慈爱了,和蔼的说道:“秦公子,听说你不日就要迎娶清芷过门了,虽然说这门亲事并非我所定,但世事难料,阴差阳错之下造就的姻缘让你我成为翁婿,也是一种缘分。”
秦隽和未秋心中同时警铃大作。
果然,井昭又开口了,神情恳切,语气温柔,“秦公子,待清芷和你成亲后,你也要叫我一声岳父。我知道我愧对清芷良多,但能不能看在我是一个内疚的父亲的份上,请求你带着清芷和茜茜回家看看。”
秦隽沉默了,看着井昭那热切期盼的目光,拒绝的话有点说不出口,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井昭这样的人能把身份放的这么低,只愿认回一个在世人看来“伤风败俗”的女儿,而他的亲生父亲秦笙,却舍得把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过继到千里迢迢的聊州,甚至有可能这一去就永远不见面?
“这个我要同未秋商量一下。”秦隽说道。
井昭连忙笑道:“那是应该的。”要是姓秦的小子满口答应了,替未秋做主,他还不乐意呢!
秦隽便拉着未秋出去,到了院子里。
“我陪着你和茜茜去一趟吧。”秦隽小声说道,“咱们看过了,一会儿就回来。”算了全了井昭的一片慈父之心,他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未秋迟疑的点点头,去井家看看也好,就当是见识见识豪门了,要不然井昭肯定还会来找她的。
两人再进到屋里时,井昭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微笑,带着一丝紧张和讨好。
“我们去。”未秋笑道。
井昭立刻欢喜了起来,三十多岁的人高兴的合不拢嘴,和他平日里儒雅稳重的形象相去甚远。
未秋一家子是坐着井昭的马车去井府的,到井家门口时,未秋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朱漆兽首的大门只比未秋家的门略大一些,门口立着两只石狮子,和想象中的井家门第差别略大。
“这是家里的后门。”井昭笑道,像是看出了未秋心中的疑惑,又陪着笑脸解释道:“我知道你不想到处宣扬这事……怕给你添麻烦才走的后门,并不是,并不是……”
未秋笑着摆了摆手,“我知道您的意思。”看他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一直陪着笑脸,未秋也于心不忍了。
进了井家后,未秋就放下了帘子。车夫按照井昭的吩咐,直接驶进了井昭的院子。在几个人进入院子之前,车夫就先过去叫走了伺候的下人,院子不大,种满了草树,郁郁葱葱,显得很是阴凉安静。
井昭先领着他们去了书房,开了书房的门后,一阵清凉的风扑面而来。
“这都是你母亲还在的时候的摆设。”井昭叹道,“那时候咱们家还不在京城,搬到这里后,我是按照原样布置的。”
未秋打量着井昭的书房,朱漆的书桌不少地方已经掉了漆,椅子的扶手也被磨的光亮,桌上的镇纸和石砚台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书架上的一个绿翡翠红眼睛的兔子掉了一只耳朵。
“你小时候最喜欢玩那个兔子。”井昭看到未秋目光停留在了那个兔子身上,连忙笑着说道,“后来你不小心把兔子掉到了地上,摔烂了一只耳朵,你母亲还说了你一顿。”
未秋笑了笑,收回了目光。以井昭的地位和身份,想换掉家具甚至想换掉书房都是易如反掌,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书房里还是这么一套陈旧的摆设,这足以说明井昭是个念旧的人。
井昭叹了一声,“自你母亲去后,这个书房才是你最常呆的地方。我读书时,顾不上你,你就趴在窗户边数外面的树叶……”
未秋可以想象得到,当年的井昭是如何疼爱他那个失去母亲的二女儿的,每天都带在身边,即便是在书房里读书办事也要带着,放在眼睛看得到的地方。他是不是察觉到了家里的阴谋,怕女儿再遭毒手……
可这又如何呢!
井昭的妻子死的不明不白,嫁妆尽数铺就了井家的锦绣荣华之路,就连她的女儿也没能保住性命。
看着带着讨好内疚笑容的井昭,未秋突然厌恶起这样的井昭了,他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如何?他是太子师傅又如何?
本质上来说,他就是个保不住老婆孩子的窝囊废!
死了原配后,娶了个有钱继室,有钱继室被家里搜干刮净丢了命后,又继续娶妻过日子,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他要是不说,有谁知道他还有个商户出身的妻子白秀兰?谁知道他还有个二姑娘?
未秋深吸了一口气,耳边传来了井昭带着呜咽的声音,“清芷,你母亲她……一定很恨我……”
这还用说吗?未秋无奈的弯了弯唇角,倘若她是白秀兰,肯定是做鬼都不愿意放过井家人的,害了她不够,连她的女儿都要害。井家富丽锦绣的外表下,藏着一颗颗龌龊贪婪的心。
“你母亲临终前,托付我好好照顾你,我有愧于她,更有愧于你。”井昭哽咽道。
没等未秋开口,这会儿上书房外面有下人轻声说道:“老爷,夫人知道您回来了,问您中饭在不在家吃,想吃点什么。”
未秋心下了然,下人口中的“夫人”应该是井昭的第三任妻子,以井昭的身份,不可能当鳏夫太久,肯定是白秀兰死后没多久就娶了第三位夫人,也有十来年的时间了,想来这位夫人命够硬,运气好,现在还活蹦乱跳着。
“清芷,中午就留……”井昭刚开口,就被未秋打断了。
“时间不早了。”未秋笑道,“我们打扰的够久了,也该回去了。”
见未秋态度坚决,井昭也不好再开口挽留了,今天未秋能答应他回家看看,已经让他很高兴了,他怕再多做要求,女儿会更厌恶疏远他。
井昭领着未秋一家出去的时候,在院子里碰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上身粉红色的小褂,下面穿着绿绸裙,头梳双丫髻,带着一个沉甸甸的金刚石项圈,眉目间和井昭有几分相似。
离的老远,小姑娘就亲热的朝井昭喊了一声,“父亲!”
等她走近了,未秋很不厚道的想着,要是这姑娘再拿一柄钢枪,就可以去演哪吒了……
小姑娘先是上下打量了未秋一行人,见穿着打扮极为普通,便没放在心上,上前亲热的挽起了井昭的胳膊,撒娇似的说道:“父亲,您今天中午在不在家吃饭啊?母亲还等着吩咐厨房下菜呢!这几天都不见您,您去哪里了啊?”
井昭笑着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看着未秋说道:“清芷,这是你三妹妹清蕙……”
未秋淡淡的看了眼井清蕙,开口了,“井大人,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您不用送了。”
井昭急了,当着井清蕙的面不好说什么,便说道:“清蕙,你先回去,我跟你姐姐说几句话。”
井清蕙乖巧的答应了,临走时看了未秋一眼。
未秋当然感觉的到,井清蕙那小丫头眼里的不屑。也是,人家出生的时候,正是井家得了白秀兰的全部嫁妆,全家青云直上的时候,真正的含着金汤匙出生,让人家认她这个连井家下人的穿着打扮都不人的人当姐姐,心里肯定是不屑的吧,估计还以为她是拖家带口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等井清蕙走了,井昭看着未秋问道:“清芷,你不想认我吗?我是你亲生父亲啊!”
未秋笑了笑,抱着茜茜退后了一步,和秦隽站到了一起,说道:“井大人,事实上,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就是你的亲生女儿,这会儿上急急火火的认亲,万一我不是,日后相见尴尬。再说……即便我是,我觉得不认要比认了好一些。”
井昭心酸的看着未秋,看着未秋那双琥珀色眼睛,她的眉眼轮廓像极了当年的秀兰,尤其是笑起来的柔美模样,可她和秀兰是不同的。她不会像秀兰一样对自己的请求心软,她和秀兰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睛依然温暖,却并不温柔,说话行事的果决不像秀兰半分,也不像他的优柔寡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