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未秋站起身,妇人粗暴的一手拽着未秋的胳膊,拖着她往外走。未秋早就领教了这妇人的力气和脾气,胳膊被妇人抓的生疼,要是走慢了受罪更大,只能咬着牙快步走着。
妇人领未秋去的地方是灶房,茅草棚和石块垒起的灶房里到处都是脏污的黑灰,堆满了各样吃食,两人合抱粗的土坯灶上架着一个大黑铁锅,铁锅里盛满了水。
“愣着干什么!赶紧烧水去!”妇人不耐烦的吩咐道,“柴火不够了去刚才你呆那个屋里抱,烧慢了耽误工夫老娘的巴掌可是不饶人的!”
“别想着跑!”妇人突然阴森森的笑了,“这地方没人领着,你一个小娘子不是被狼吃了就是被人吃了。搁我这里至少死不了人!”
未秋长舒了口气,只要不让她“接客”,干多脏多累的活她都愿意,而且她也没有跑的意思,来的时候她偷偷从车厢缝隙里看了,这么杳无人烟的地方,广袤又荒凉,她就是靠两条腿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往哪里跑。
“是,我知道,谢谢大姐提点。”未秋对妇人扬起了笑脸,“不知道大姐怎么称呼?”
妇人愣了下,显然没料到未秋还有心思冲她笑,她以为一个被主母发卖的小妾,怎么也得寻死觅活的哭闹一场才能认命的。
“你叫我红姐吧。”半晌,妇人才说道。
未秋笑道:“红姐您好,我叫陈未秋,耳东陈,未来的未,秋天的秋。”
“我管你叫什么!”妇人哼了一声,“丑话跟你说前头,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先养你十几天,要是十几天后你男人不来找你,你怎么样可就是我说了算了,这里可有上百个男人打了一辈子光棍没摸过女人!”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到时候还不是羊进了狼窝。
未秋也不生气,甚至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温顺的笑道:“是,他要是不来找我,我也死心了,任由红姐处置。”
红姐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好说话的“肉票”,愣了一会儿后,粗声粗气的嚷道:“这十几天也要给我安分干活,否则没你的饭吃!”
“我都听红姐的吩咐。”未秋点头笑道。
“快去烧火吧!”见未秋这么听话恭顺,红姐的态度也软和了不少。
未秋便坐到了大土灶前引火,等引着火后开始一趟趟的往灶房搬柴禾。
趁出去搬柴火的功夫,未秋打量着四周,这里是山脚下的一处平坦开阔地方,山是荒山,杂草矮树丛生。据红姐说这里有上百个汉子,若非土匪窝,就是矿山了,那上百个汉子应该就是挖矿的苦力。
时间快中午了,四月的天已经很热了,太阳晒在光溜溜的石头上,把路面晒的发烫,未秋都记不清自己来回搬了多少趟柴禾了,热汗顺着她的脸和脖子往下淌,汗湿了里衣,也不敢停下来歇会儿,怕惹恼了那个红姐。
红姐和络腮胡子不同,明显不把她当一回事。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小心谨慎才能保得住安全。
尽管她不喜欢这个陈未秋乱七八糟的人生,可她还是想好好的活下去,好不容易在这个异世捡回一条命,她不能轻易放弃。
她还想活着回去看看真心疼爱她的亲人。
未秋烧了好一会儿火,才把那个硕大的铁锅里的水烧开,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红姐用一个大脸盆掺水拌了些黄黑的面粉,就往锅里倒,边倒边用木棍搅着,不一会儿就成了一锅稀的能照见人影的稀糊糊。
看这饭食的数量和质量,应该是给挖矿的苦力吃的,未秋垂眸想到。
这会儿上,两个小孩欢笑着跑进了灶房,瞧见未秋后,双双拉着手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个大声的问道:“你是谁?”
未秋回过头看过去,惊讶的发现居然是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三四岁的模样,皮蛋似的小黑脸,一个穿着青布衫子,一个穿着蓝布衫子,长的都挺结实,看上去和红姐有几分相象。
“去,去,出去!”红姐冲两个小子吆喝道,“这里乌烟瘴气的,你们进来干什么?”
最先开口的那个小男孩笑嘻嘻的指着未秋问道:“娘,她是谁啊?”
“你管她是谁!”红姐没好气的骂道,推着两个小子出去了,“忙的脚不沾地还得伺候你们两个小东西!净会给老娘添乱!”
等红姐把两个孩子轰出去,再回来时,未秋连忙低头,一副认真烧火的模样。
锅里的稀饭好了,远处也传来了汉子们说话走路的声音,红姐便推着未秋往柴房走,“进去,老老实实呆着!”
等未秋进到柴房后,红姐落上了柴房的锁。
不多时,人群就经过了柴房门口,未秋从破旧的门板缝隙中能看到,大约有七八十个人的样子,二十来个人一队。汉子们穿着破烂,身上头上全是灰,脸也脏的看不出样子来。
“咦,凯哥,这柴房的门怎么锁上了?还怕有人来偷柴火?”其中一个领队朝一个穿着蓝衫的汉子笑道。
穿蓝衫的汉子打扮要比其他人干净许多,至少衣裳和脸是干净的,留着两撇小胡子,三十上下年纪。
闻言,蓝衫汉子瞥了眼柴房,摇头道:“我哪知道,回头问你嫂子!”
未秋提起了心,等这群汉子走过了,她才放下心来,汉子们浩浩荡荡进了几间房子,声音立刻嘈杂了起来,吆喝声,打闹声,吃饭的声音响作一团。
没过多久,几个领队的又领着人走了。
柴房的门就被打开了,未秋一惊,立刻抬起头来,看到被人称作凯哥的汉子和红姐就站在门口。
“就是她?”凯哥指着未秋问道,一双小眼睛来回在未秋身上扫描,满眼都是惊艳的神色。
这荒山野岭除了一群脏污邋遢的苦力,就只有红姐一个女人,长的五大三粗不怎么样不说,还脾气暴戾。尽管未秋又饿又怕的折腾了一路,形容憔悴了不少,但旁边有红姐做对比,凯哥依然当自己看到了天仙。
红姐哪能看不出来凯哥那色迷迷的眼神,当即大怒,扬手就要打,大骂道:“姓许的,你眼往哪里看?!敢在老娘面前不老实?”
许凯连忙躲过了红姐的巴掌,皱眉悻悻然说道:“是你让我过来看看的,我也就看了一眼,你急什么!”说罢,忍不住又瞄了未秋一眼。
红姐余怒未消,重重的哼了一声,把手里拿的两个馒头扔给了未秋,水碗放到了地上,啪的关上了柴房门,又从外面上了锁。
门关上后,未秋还能清晰的听到红姐骂骂咧咧的声音,以及两人离去的脚步声。
未秋干了一上午的活,早就饿的体力不支了,虽然馒头又黑又硬,未秋也就着水,慢慢的小口小口的吃了下去,两个馒头下肚,她才觉得自己又活了回来。
下午的时候,未秋又被红姐拖出去烧火抬水,只是这次红姐的态度显然更恶劣了,对未秋冷冰冰的板着脸,吩咐做事也带上了叫骂的语气,还嘀咕了几句“狐狸精”之类的脏话,显然是因为午后那个叫许凯的男子多看了未秋几眼。
可见女人吃起醋来是不分年龄,不分长相的,未秋苦中作乐的感慨道。
等那群苦力汉子们下工之前,未秋自己带着水和馒头进了柴房,又被锁了起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未秋躺在硌人的柴火堆上,看着屋顶破损处漏下来的一片星空,深蓝色的夜幕挂着闪亮的星星,除去不远处屋舍中的说话声吵闹声,未秋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隐隐狼嚎。
想到红姐说过,这地方有狼,她就彻底断了要跑出去的念头,其实柴房的门并不结实,用力一撞就能撞开,但红姐也没有特意来监视她,就是觉得她跑出去也只有死路一条吧。
未秋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个时候姜泽有没有发现找到她的线索,她更不知道姜泽会不会来找她。十几天的约定日子转瞬即逝,真到了那天,她又该怎么办?
未秋又想到了秦隽,他永远是那副严肃冷静的模样,好像万事胸有成竹,什么问题到他手里都能迎刃而解,让人觉得可靠。未秋也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秦隽就是一个品级不高的小官吧,在达官显贵多如牛毛的京城,压根就显不到他。
不知道他得知自己失踪后,会不会发发善心来找。
只是自己又不是他的什么人,细细回想起来,她经常把战斗机气的不轻,陈家人只差没把“嫌弃他”三个字写脸上了,她又要另嫁他人,他凭什么来救她。
看在茜茜的面子上?一个小毛丫头有那么大的面子么?
未秋正想的出神,就听到柴房门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转头看过去,就看到门缝隙里一双闪着光的眸子。
想到这附近住的是上百个粗汉,未秋吓的缩成了一团,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怕引来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