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掌柜客气了。”凤瑶道,对陆掌柜的上道,心里是满意的:“一来,你我是邻居;二来,你我是生意伙伴。很该友好相处,互帮互助。之前的那些事,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我都不要再提了。”
“是,是,凤夫人说得对。”陆掌柜连连应道,又拱手拜了一拜,然后转身抬脚走出去了。
花露倚着柜台,瞧着陆掌柜的背影,小声咕哝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花蕊走到她身前,不轻不重地训了一句:“夫人说了,往事不许提,你记不住是吗?”
花露吐了吐舌头,哧溜儿钻进柜台后面,看账本去了。
“我回家做饭去了,今天做一顿好的,犒劳你们。你们一会儿忙完了,记得早些回家。”凤瑶丢下一句,便往外头走出去了。
只听身后面,响起两声欢呼声,不由得摇了摇头,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无忧楼的门口,一个小伙计打扮的人,肩膀上坐着豆豆,在玩骑大马的游戏。
小伙计一会儿做奔跑的动作,一会儿做上下跳跃的动作,直是惹得豆豆咯咯笑个不停。凤瑶见豆豆小脸儿红润,衣裳也干干净净的,便知他没受什么委屈。于是,目光落在豆豆下面的小伙计身上。
她方才瞧过来,便觉着这小伙计有些眼熟,仔细一看,不由乐了。这不是从前在秋棠苑里做事的,后来有一日离开了的格外机灵的小伙计吗?
凤瑶还托闻人宇找他呢,可巧就在街上遇见了,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嗨,那小伙计。”凤瑶走近了,笑着对那小伙计道:“还记得我不?”
那小伙计闻声抬起头,见到凤瑶,便露出笑容来:“怎么不记得?这镇上的人,哪还有夫人这样的好相貌?真正是见过一回,再不会忘的。”
所以凤瑶说,这小伙计是块好材料,只听他张口就来,丝毫不心虚的恭维,便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她笑了一下,说道:“你难道还见过镇上的所有人不成?”
“那是自然!这镇上的人,只要出过门上过街的,没有我不认识的!”小伙计拍了拍胸脯,极骄傲地道。
凤瑶笑着点了点头,从他的肩膀上接过豆豆,然后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说完,又低下头点了点豆豆的小鼻子,训道:“你胆子可真不小,你认得这位哥哥啊,就骑到人家脖子上去,不怕人家把你抱走卖掉?”
小伙计闻言,直是乐了。却见豆豆仰起小脑袋,指了指无忧楼里,说道:“闻爷爷叫豆豆和他玩的。”
“哦?”凤瑶有些讶然,难道是闻人宇找到这小伙计,特意叫他在这里等着?不由好奇地抬起头,看向小伙计。
小伙计道:“夫人不必担心,我族叔是闻掌柜的旧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怎么敢抱走小公子?”搓了搓手,嘿嘿笑道:“夫人,您可真有本事,这才多久的工夫,就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凤栩阁的东家?”
小伙计还记得第一回见到凤瑶的时候,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那时他被一群穷极无聊的妇人纠缠烦了,躺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还不想搭理她。谁知,后来就发生了那些事。
凤瑶淡淡一笑:“是吗?那你可愿跟我做事?”
原本搓手赔笑的小伙计,不由得停下动作。
“你不愿意?”凤瑶挑了挑眉,正打算劝说他,却只见小伙计猛地蹦了起来:“夫人,您当真打算收我?”他一蹦老高,满脸的喜悦与激动,惹得旁边的豆豆也凑热闹地跳了起来。
凤瑶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然后说道:“我瞧着你是个做事利索的,本来打算托人寻你,可巧就碰见你了。”
“缘分啊!这就是缘分啊!”小伙计猛地一拍手,简直兴奋得眉飞色舞:“我有一回路过布艺一条街,看见夫人竟然开了一家凤栩阁,便想跟着夫人做事。打听到夫人跟无忧楼的闻掌柜有些交情,我便托了族叔带我来,想求一求闻掌柜说情。我族叔方才进去说了,叫我在这里陪豆豆玩,可巧就遇见了夫人,这简直就是缘分啊!”
听完小伙计这一番解释,凤瑶也不由得笑了:“不错,这就是缘分,合该你要到我手底下做事的。”
两人正说着,便见无忧楼里走出来两人,一先一后。后面的是一身厨子打扮的闻人宇,前面的那人,瞧起来有些眼熟。凤瑶调动记忆,不由得笑。这可真巧,此人,凤瑶也同他打过两回交道。
先是凤瑶来无忧楼送八角,被闻四刁难时,此人与她仗义执言过。后来,闻四与菊儿刁难凤瑶,此人也为凤瑶挺身而出说过话。再后来,姜汁皮蛋与松花蛋刚刚推出时,他还对凤瑶言语轻薄过,夸赞她生得美,做东西也好,与楼里其他食客一起起哄。
原来,竟是这小伙计的族叔。
“瑶儿!你要找的人,自己送上门了!”走在后面的闻人宇,此刻哈哈笑道。
“是啊,这就是缘分啊。”凤瑶笑着应道。
“哎哟,原来是凤夫人,我这侄子可有福气了,居然跟着凤夫人这样有本事之人做事。”走在前头的那位有过几面之缘的中年男子,拍了拍小伙计的肩膀,笑着说道:“我们家禄儿,自小就是伶俐机灵,往后就拜托夫人了。夫人不必客气,尽管使唤他,男子汉不磋磨不成器。”
“使得。”凤瑶客气地应下。几人又说了会儿客气话,然后凤瑶嘱咐小伙计禄儿何时上工,便带着豆豆回去了。
此刻接近正午,做饭已经有些迟了,也不知道陈嫂已经做了,还是记得她的吩咐,仍旧等着她回家做?凤瑶心下着急,只怕饿坏了豆豆和三花,索性对豆豆道:“豆豆累不累?娘亲背着你,一会儿就回去了。”
将豆豆往背上一背,加快脚步往家里行去。
此时,凤瑶的家里,来了两名生面孔。穿着不俗,然而气质低劣,坐在院子里的小石桌周围,一边抓着桌上的瓜果吃着,一边不耐烦地道:“凤氏何时回来?”
陈嫂站在一边,客气地道:“两位大爷,我们家夫人中午必然回来的,两位且略作等候。”
其中一人闻言,拍着桌子怒道:“叫大爷等?她当自己是什么人了?还愣着干什么?出去找人啊!”
若是换了寻常妇人,此刻必然被吓得唯唯诺诺,不知道说什么了。然而陈嫂却是慕容钰送过来的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自然不会被这两个披着华丽衣裳的下人所吓到。仍旧是不温不火地客气笑着,说道:“我们夫人有规矩,不能怠慢了客人。两位大爷在家里,我自然不能出去的,否则怠慢了客人,夫人不饶我的。”
“哼,迂腐。”那人听完,傲慢地批判一句。然而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很满意,又将腰板挺直了些。
陈嫂又给两人续了一杯茶,盛了一碗瓜子,伺候了一会儿,才终于等到凤瑶回来。
“夫人。”陈嫂抬脚迎上去,低声快速地道:“这两人,似是京里来的。”
“哦?”凤瑶怔了一下,将豆豆放下来,抬头往坐在院中桌边的两人望去。但见两人寒酸皮相,衣着华丽,生着一双吊三角眼,眼白远远多于瞳孔,鼻孔傲慢朝天,正是典型的狗仗人势。她心里有了底,便将豆豆交给陈嫂,走过去道:“不知两位是?”
“你是凤氏?”其中一人问道,“那凤栩阁是你开的?四叶草是你绣的?给公主殿下的鞋子是你做的?”直到凤瑶走近,那两人也没有起身,坐在小石凳上嗑着瓜子,无比傲慢地问道。
凤瑶乍一听闻,心里便有了些猜测,点头说道:“是我。两位可是公主殿下派来的?”
“哼,贱民,公主殿下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吗?”只听凤瑶应下,另外一人沉着脸说道,站起身来,便要扯凤瑶的手腕:“跟我走!”
慕容熙儿给他们的吩咐,十日内便要寻到凤瑶,否则斩他们家老小。如今已过去八日,今日是第九日,明日再不能送到慕容熙儿的面前,他们全家老小都要没命。
“不许骂我娘亲!”凤瑶还没有如何,却只听已经跟陈嫂走到门口的豆豆回过头来,愤怒地对那人喊道。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敢呵斥大爷?”那人恼了,慕容熙儿是尊贵天子血脉,对他们呼来喝去也就罢了,豆豆不过是一个小小民妇的儿子,也敢如此对他说话?然而当他看清豆豆的脸庞,却不由得怔了。
这小子生得好俊俏!
这小子,怎么有些眼熟?
另外一人看了几眼,忽然指着豆豆道:“这,这小子——”
凤瑶心中一突,莫非这两人,竟然认得慕容钰?
“小子,你父亲是谁?”一人去捉豆豆问道。
豆豆年纪虽小,却是心思灵敏,听到那人问话,摇了摇头,警惕地后退一步。
“大爷问你话呢!快说!”那人冷冷喝道。
凤瑶的一只手摸在后腰的硬邦邦的金属上,心中飞快思考起来。无迹说过,玉无忧也说过,慕容钰近来分身乏术,离不了京。以他对豆豆的器重看来,这么久了没有来看豆豆,只怕麻烦不小。
如果给这两人发现豆豆的父亲是慕容钰,又告诉给慕容熙儿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心念电转之间,凤瑶很快做出决定,低喝一声:“陈嫂,抱走豆豆!”然后,抽出腰间匕首,朝两人刺了过去!
然而,有两道银光,却比她更快。几乎是她的匕首刚来到其中一人身前,便只听空气中发出一声破空声,两粒小石子飞快破开空气,钻入两人的眉心!
“呃!”两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蓦地眉心多出一个血洞,双目发直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