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这次受了委屈,看在这份儿上,就不打你了。但是你应该明白,这一次的事情,终究是你自己太过鲁莽,把小厮们支开,你可知道自己才刚满八岁么?就想把自己当成大人似的,谁用你去打探?便是心里怀疑,也该回来了报给我和你娘得知,这样贸贸然逞强,若不是落翠她们去折梅,你娘又不是那粗心的人,这才救了你的小命回来,不然这时候就有几条命,你也丢了,明白吗?”
金凤举一边说着,想起当时情景,仍觉一阵阵后怕,语气不由得就严厉起来,许姨娘半句不敢吭声,傅秋宁只好道:“翼哥儿刚好,爷就少说两句吧,孩子也是好心,再说经过了这次教训,他将来必然再不敢鲁莽。”
金凤举这才缓了面色,对傅秋宁道:“这几日你也精心些,看着点儿他的饮食,这孩子就喜欢油腻肉食,这会儿忌口,你让厨子们费心多做点huā样,哄他吃一些……”
一语未完,忽听门外有“咕咚”脚步声响,傅秋宁站起身诧异道:“谁这么慌里慌张的,发生什么事了?”话音刚落,就见秋玉撩开帘子进来惶急道:“小侯爷,二奶奶,刚刚有人来报信,说……说清婉阁里的秋霞姑娘和霍姨娘房里的田雨姑娘都……都自缢了。”
“什么?”
这次就连金凤举都变了脸色,许姨娘一惊之后,便恨恨道:“那两个贱人倒是知机,这就一根绳子勒死了,哼,便宜了她们……”不等说完,见金凤举冷冷看过来。她便立刻收了话头,不敢再说。
“是什么时候死的?”金凤举走出门去。面上满是冷厉之色。只吓得秋玉身子打了一个哆嗦,然后才呐呐道:“不……不知道,是婉二奶奶房里的丫鬟夏月来说了一声,接着人就跑走了。奴婢当时也是吓懵了,什么都没来得及问。”
“知道了。你下去吧。”金凤举说完,回头看向傅秋宁,沉声道:“秋宁。你和我来一下。”又看向许姨娘道:“你看着翼哥儿。他这会儿大病初愈,不能随意下床走动。”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白露的声音道:“三少爷,二姑娘,四姑娘五姑娘来了?”接着门帘一掀,就见金藏锋金藏娇和金振轩等人都走了进来。
看到金凤举也在。几个孩子愣了一下,接着就连忙行礼。金凤举点了点头。这会儿也没心情问他们的功课,刚要迈步出门,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便转头对金振轩等道:“今日府里出了事情,你们几个就别回各自院里了,便在风雅楼住两日,族学也不用去,我让人去和夫子打一声招呼,振翼病了这一回,他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有你们在这里陪他,他也就安心了。”
金振轩等人虽觉诧异,却是齐齐答应,只是心里难免好奇。这里金凤举和傅秋宁回到了屋子,方冷笑道:“婉莹她们倒是狠心,听说翼哥儿醒来了,竟也不探查探查情况就下手了。”
傅秋宁道:“爷不用这么想,许是秋霞和田雨知道翼哥儿醒来,自己害怕,才自行了断的。不论如何,这倒是省了咱们的麻烦,若真是把人抓了来,爷必定要严加审问,一旦审出了幕后指使,你又怎能放长线钓大鱼?”
金凤举点头道:“没错,她们这一死,倒是省了我费事,只是老太太和太太必定惊疑,你看看什么时候过去一趟,安慰安慰她们。唉!太太素来宠爱看重婉莹,若是将来知道了她这待如亲女的侄女儿竟然是一条毒蛇,真不知能不能经受起这番打击。”
傅秋宁也叹了口气,却是没说什么。忽听门外有人报说江婉莹过来了,两人对看了一眼,金凤举就冷冷道:“把人请进来吧。”
江婉莹眼睛哭得犹如两枚桃子,一进门就跪下道:“表哥,秋霞死了,你可得给她做主啊,她服侍了我一场,为了我宁可不嫁人,如今却是这么个结局。这必定是有谁欺负了她,她没办法和我说出口,呜呜呜……这个傻丫头,虽然我平日里恼火也骂她几句,但我什么时候真的罚过她?就算有什么事,她告诉了我,我也会想尽办法替她做主?她为什么就这么傻?竟然一条白绫自缢了,呜呜呜……”
饶是傅秋宁素日里不喜欢江婉莹,这会儿也不由得深深佩服起对方的演技来。这一招以退为进真是高明。那秋霞说不定就是被这位二奶奶给灭了。,她此时却是哭得梨huā带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为秋霞开脱。若不是之前在书房里看见了那耳坠子,只怕金凤举和自己都要被她蒙蔽过去,毕竟她身为金凤举正妻,却和太子互通消息这件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你起来吧,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就值得哭成这样?”金凤举看着这表妹楚楚可怜的模样,却是从心底往外泛着腻歪,歪在炕上淡淡说了一句,话音刚落,就见江婉莹起身叫道:“表哥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一个丫鬟而已?秋霞可是我的陪嫁丫鬟,当日四个陪嫁丫头,月兰和秋霜后来给你做了妾,秋霜更是成了如今的崔姨娘,也算是跟着我有了个好结果。翠柳死了,只剩下个秋霞,服侍我亦是尽心尽力,谁知却换来了这么个结局,表哥,我不管,我定要将这件事一查到底……”
“不用查了,刚刚翼哥儿已经告诉了我,秋霞和田雨在梅林子鬼鬼祟祟不知做什么勾当,被他发现后惊慌失措,又趁他转身时痛下杀手。总算她们没干过这个勾当,下手力弱,又恰好赶上老太太房里的落翠领着小丫头去折梅,吓得她们惊慌失措落荒而逃,这才让翼哥儿保住了一命,如今她们死了就死了,你倒是打起精神查一查,看看她们平日里还和谁往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竟对翼哥儿痛下杀手?”
江婉莹整个人似乎都呆住了,呐呐道:“什么事?翼哥儿难道不知道?他……”不等说完,就听金凤举道:“当时风大,翼哥儿也没听清什么,原本还以为她们是偷了府里东西做什么勾当,结果好像又不是,你既是管着这家里,这件事就下死力气给我查查,先前那几宗事,太子那么快得到了消息,你我查遍府里也没查出内鬼,如今看来,指不定就是她们中的哪一个。”
一听见这话,江婉莹脸上不禁死白一片,呐呐道:“表哥……表哥怎会疑心到这上头?秋霞是自幼跟了我的……”
不等她说完,金凤举便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她虽是自幼跟着你,但这些年有多少次外出的机会?你敢保证她在外面就没接触过别人?没被什么金银收买?没对哪个男人死心塌地?”他问一句,见江婉莹的脸色就更白一分,这才收了。,冷冷道:“总之,她虽是你身边人,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也由不得我不疑心。府里除了消息走漏那几次,倒也没有什么风波,婉莹,你自己说说,难道我疑心不应该么?”
“是,我……我一定好好查探,若真查出了这蹄子犯下此等大错,我……我必然给表哥一个交代。”江婉莹珠泪滚滚而落,却见金凤举皱眉道:“她已经死了,让你查查,不过是看能不能揪出些别人,你给我交代什么?以为我是喜欢搞牵连那一套的人吗?她自己不争气,关你什么事?你是鲁国公的嫡亲孙女,又是我的表妹平妻,虽然这一年多行事多有偏颇,我想倒还不至于这样糊涂,须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靖国公府若倒了,难道你不跟着受害?好了好了,你去吧,轩儿和绣贞让我留了下来,清婉阁中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年纪还小,回去了大概也会觉着害怕,等过两天你都处理好了,再让他们回去。”
江婉莹自然不会有不同意见,又听金凤举问她道:“田雨也死了,她主子呢?怎么竟然连面儿都不露?”她忙道:“我来的时候儿,听人说霍姨娘知道这个信儿之后,就吓得躺在了床上,又犯了心痛病,如今还爬不起来呢,等到爬起来了,怕也是要来给爷请罪的。”
金凤举皱眉冷笑道:“她素日里胆子也大,这会儿倒吓得爬不起来了?该不是怕我问罪吧?你也好好查一查她,虽说她父亲表面上还安分,可如今烈亲王成了太子,谁知道他是不是急着表忠心?好了,这就回去吧,她既害怕,也不用让人来见我了,好好养着就是,若真的犯了错,让她趁早儿说,夫妻一场,我也不至于做绝,若是还想隐瞒着,就别怪〖我〗日后知道了,下手无情。绣如绣芬我也留在这里,你分别使人去说一声。”
江婉莹诺诺答应,低头躬身倒退着出了风雅楼,一直到走出大门,她才终于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中叹气道:无论如何,总算这件事没有牵连到我身上。秋霞,你不要怪我,你是个什么样的心性我还不知道?若我不先下手,你让爷一审,也就把我卖了,与其咱们两个一起死,倒不如你自己死了还好,这本就是你和田雨不小心,不然我也不用下这样的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