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枫和秋玉都十分替她高兴,傅秋宁又笑道:“你们也不用羡慕,我既然进园子,身边少不得服侍的人。另外,还要把冯家三位姑娘也叫上,她们是客。虽没品级,只这院子封了十几年,皇上怕是都忘了这件事,便随意逛逛,想来也不是什么大祸害。”
剪枫和秋玉并不知道那园子之前是被严格看管的,此时听见傅秋宁这样说,忙兴高采烈地去请冯明珠等人过来,待她们听傅秋宁说了这些话,登时就欢欣雀跃起来。
于是一行几人就浩浩荡荡向那御驾亲临的“沐圣恩园”而去。待到了园子边儿上,守着院子的家丁和婆子认识这是如今府里最得宠的宁二奶奶,哪里敢怠慢?略提了一提规定,就被傅秋宁给顶了回去,想着既然这位二奶奶愿意担着,他们何苦拦人?何况这事儿隐秘,也未必就会让人得知了去。
因着这么两层原因,就放了心。傅秋宁只一迈进院子,在门口站直举目一望,便能感觉到这园子是花了多少心思修建而成的。
入门是一座由太湖石堆积成的巨大假山,上面栽种着一些绿色花卉香草,因这上面泥土很少,所以植物多不大,然而点缀在湖石间,却有不尽的意趣。
假山石上一条小径,令傅秋宁想起大观园中宝玉所题的那一句“曲径通幽”,正出神间,就听冯珍珠欢欣道:“宁姐姐,咱们如今不如从这里走吧,虽然绕着四周回廊也可以走,只那样的话,就是走马观花,既然进来一次,怎么也不能辜负了这园子,谁知道日后还有没有这样儿的机会呢?”
傅秋宁笑道:“妹妹说的对,咱们就从这幽径进去。”说完提了裙角。当先走进那小径中。
金凤举下了朝,回到府中,听人说傅秋宁等人去游园了,便假意气急败坏的发了一通脾气,又命人去寻她们出来。又命人仔细不要传出风声去,之后才往江夫人的住处而来。
彼时江夫人正在佛堂,听说儿子来了,便出来了。金凤举将下人们都遣出去,又亲自关了门,方走过来坐下,沉吟了一会儿。便对江夫人道:“今日秋宁做了一件出格儿的事,太太过后得知了,人前尽可做做样子斥她几句,只不过这事情是我授意的,这个后果也是我要的。太太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就不必问了。我特意和你说一声,别人怎么想都成,唯独您不要因此恼了她。”
这番话自是令江夫人惊疑不定,忙问端的。金凤举想了想。便更压低了声音道:“太子想来是容不下我在京城盯着他一举一动的,时间长了,只怕他要生出什么波澜,我打算早些避出去。娘,您是我的亲娘,在这靖国公府里也已经几十年了,儿子自然信得着你。因此方把这话和你说。只是这件事,您必须答应儿子烂在心里,不许和任何人提起。如今咱们府正在风口浪尖上,许多事我不能告诉您,总之,爹爹和老祖宗那里我都会说,但此事只有你们三人知道即可,若不是怕你们因此而担惊受怕。儿子也不会透露出来。”
江夫人也是明白如今这朝堂波云诡谲的。她自忖自己是一个妇道人家,帮不上金凤举什么,儿子向来都是有主意的人。因此便点点头答应了,也没有深问,只是捻着佛珠,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如今皇上的旨意已经下了。凤举,不要说你明白烈亲王成为太子这事的后果,便连我也明白。你姐姐也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这心里的煎熬,丝毫不比你们差,如今你既说出这番话,素日里我看你爹,倒也不像是就此消沉的模样,因此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件事,竟是还有可为的余地吗?”
金凤举笑道:“太太不必管这些,您只安心念佛休养便是。若是表妹来请安……”不等说完,便见江夫人皱眉道:“你放心,就是她来了我也不会说,那孩子是我的侄女儿,虽说我偏心了一些,却也了解她,她知道了倒是不怕,偏偏她的性子如今看来却不十分沉稳,万一让别人知道了就不好,先前府里那两回,我也觉着奇异。”
金凤举在心里叹了一声,暗道娘啊娘,就是您这个信得过的侄女儿,如今竟是狠了心投靠到那边去,要置儿子和咱们国公府于死地呢。面上却笑道:“太太这样说,儿子便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太太这样的身份,吃斋念佛贵乎心诚就好,倒也不用一味斋戒,须知鱼肉也是有鱼肉的好处,太太又没有出家又没有做居士,也不用戒得狠了。”
江夫人听见儿子这样关心自己,不由得心怀大慰,嘴上却笑道:“你赶紧忙你的事情去吧,外面多少大事,如今却管到我头上了。”说完,瞧着金凤举出了门,她这才重新进了佛堂。
至晚间,金凤举自然是少不得来风雅楼发了通脾气。傅秋宁只站着听着,等到他训斥完了,才冷笑道:“爷今日火气这么大,那园子十几年了,就是于规矩上略疏忽一些又有什么?原是妾身不知道这园子没有品级不能进去,所以才带了三位妹妹过去游玩,连守园子的也没告诉我,也没十分拦着我,如今爷就发这么大火,究竟便是责罚训斥两句,又有什么?大不了就全推在妾身头上,让我回晚风轩自生自灭好了。”
剪枫秋玉白日里跟着主子游园,都是心宁神畅。此时一个个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听见秋宁辩驳,心中不由得都暗自佩服,心想着到底是宁二奶奶,从前人人说她刚强自立,如今看来竟真是如此,只为了一时意气,她倒不怕小侯爷一生气,真个儿把她重新扔回晚风轩去。这样想着,自然也怕金凤举更加恼怒,于是便用眼角余光暗暗觑着主子脸色。
却见金凤举面上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接着就挥手命她们都出去,他却也不等人走干净,便叹气道:“我的好二奶奶,你就别拿过去的事儿来说我了,平日里你也是聪明人,难道不知今时不如往日?我圣眷虽然好,但在太子殿下面前是什么地位,你不清楚吗?如你说的那般,这的确算不得什么大事,只如今这个时候儿不对,你明白我的意思?”
傅秋宁再说了什么,因为门关上,众人就没再听到。只是小侯爷这番话却是已经软了下来,剪枫等都松了口气,想着大概不会有什么事了。于是便放心的去廊下喂鸟雀,接着便开始张罗着晚饭的事。
至晚间,夫妻两个躺在床上,傅秋宁便苦笑道:“这戏演着真累,你倒是逞足了威风,别不是平日里拿不到我的把柄,没得训斥我,好容易今儿赶上一回,便借着这由头儿抖擞夫纲吧?”
金凤举苦笑道:“你就别打趣我了,别说我没有这心思。就算有,你演得也不差啊,那一番话下来,我还得和软着和你说,别说夫纲了,只怕那些丫头们心里还不知怎么笑话我呢。”
傅秋宁笑道:“好了,既然戏都演完了,就别互相埋怨了,如今我们能做的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就等着看太子那边的动静了,只是你敢保证,他就能派你去福建沿海?”
“这是自然的,太子要的不是我碌碌无为,自从我在他面前表明心迹拒绝他的招揽之后,他就已经动了杀心。所以必然把我派去容易送命的地方,放眼天下,除了御驾亲征的战场和东南沿海,,哪里还有可以让我正常送命的地方?”
傅秋宁点点头,既然金凤举已经胸有成竹,她也就不再多说。因闭着眼睛暗暗将金凤举和那些穿越小说中的主角比试着,发现竟是惊人的相似,都有不俗的容貌,都有远见卓识,都能防患于未然,变不利为有利,因想着想着,自己也不由得微微笑起来。
第二日,傅秋宁正在屋里和剪枫等商议雨阶出嫁的一应事宜,忽听前门上来报说太子府中的一位孺人来了,她心里便明镜儿似的。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人把傅秋兰引了进来。
傅秋宁便站起身,对傅秋兰笑说道:“当初的烈亲王成了储君,妹妹这区区一个姨娘也获封孺人,真是可喜可贺,他日殿下荣登大宝,妹妹必能再进一层。”
“姐姐休说此话。”傅秋兰如今也不复之前的可怜之态,也不提让傅秋宁帮着家里的事情,只说来瞧瞧她。又旁敲侧击问她在这里过得如何?有没有受欺负。情知她的目的,傅秋宁自然不肯再露痕迹,因只说自己生活的十分和美,并没有什么事情,姐妹两个说了几句话,傅秋兰说要去见见罗姨娘于姨娘,傅秋宁就以她们身子不好,如今正在静养为由推脱了。
傅秋兰也不过是随口这么一提,区区两个失宠的姨娘怎么会放在她心上,因说了半日话,便起身告辞。待她走了,傅秋宁就叫过剪枫,问她道:“可是打听清楚了?在此之前,这位孺人可是又去了清婉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