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人,相对于崇明要塞的面积来说,就是在太少了,李明勋道:“目前来说,江南的情况还算稳定,你立刻接手防务,我会责令陆军从各地抽调人马前来,会在五月之前给你编列一支两千二百人左右的守备营,现在我需要你做的是,五月之前完成要塞的全部构筑工作,并且存储一切要塞防御需要的东西,所有的物资储备要以最高标准制定,食物要储存三年以上,明白了吗?”
“是的阁下!”塔克图肃然说道,他虽然对目前江南的形势还不甚了解,但是从要储备三年食物这个细节来看,这个要塞面临的危险就不是那么简单。
李明勋给塔克图纸笔,示意他做好记录,说道:“从五月开始,崇明要塞就要进入战备状态,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出入,要塞及周边一里视为军事禁区,一切对要塞产生威胁的队伍,无论属于满清、明国还是义军,甚至于难民,你都有权利开炮,记着,崇明要塞只有军事作用,不承担任何接受难民、走私贸易等政治或者经济活动,与社团有关的来往都必须持有我、元老院或者许长兴的手令才可以进行,无论是谁进入要塞之中,数量都不能超过十人。”
塔克图快速记录着,他问道:“阁下,我发现这个要塞处于明国的核心位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李明勋的脚跺了跺地板,说道:“在这座小楼的地下室内,存储着联合银行将近四百万两的白银,此地绝不容有失!”
“四百万两!我的天,请在进入戒备状态之前把它转移走吧。”塔克图激动的说道。
李明勋摇摇头:“目前来说,这些银两并不属于社团,转移需要其他股东的同意,但是我保证,在守城战开始之前,不会再有这么多银两在这里了。”
“是的,阁下,我这就安排接手防务!”正在此时,许长兴走了进来,塔克图连忙说道。
“怎么样,长兴,崇明行政长官区的撤离工作准备妥当了吗?”李明勋问道。
许长兴道:“已经完全准备好了,除了联合银行这块的人,其余都已经做好准备撤往泗礁山,所有雇员的直系亲属都转移到了台北。”
说着,许长兴有些失落说道:“很遗憾,我没有阻止那些人,浪费了大量的粮食。”
李明勋明白许长兴说的是米粮贷款的事情,作为元老院的一员,许长兴知道李明勋对江南局势的判断,所以按照他的计划,今年就暂停春荒米粮贷款,因为在李明勋的判断中,江南根本支撑不到今年收获生丝和棉花的时节,但类似的判断联合银行的股东们是不会相信的,导致依旧有近七十万石的粮食被贷了出去,当然,联合银行已经向社团支付了款项,但在银行之中,社团的元老、议员也拥有大量的股份,这些人的利益却是受损了。
“不用担心,长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件事会由我来背书,事实上,元老院对你的工作非常满意!”李明勋诚恳的说道。
实际上,从今年初,清军南下,联合银行就出现了动荡,一些对局势悲观的股东要求撤股,一时间闹的沸沸扬扬,许长兴从中虚与委蛇,一方面要求全体股东投票决定,另一方面告知,股本金已经借贷出去,只能按比例退,可能退不到一半。而大部分股东也有了退出的念头,最后还是许长兴联合林士章,利用东林和复社造势,公开指责那些想要退股的士绅,说他们想要拿钱回家,准备投降,要做汉奸,实际上,这也是那些人的真实想法,但是被人这么道德绑架之后,一时间无人再敢提退股的事情。
只是经此一闹,联合银行一时无人再入股,业务陷入了停滞状态,但是对李明勋来说,保住股本金就已经不错了。
“好了,不说这件事了,还是谈一下最新的江南局势吧。”李明勋敲了敲桌子,说道。
崇明位于长江入海口,来往的消息极为复杂,需要经验丰富的人才能从驳杂之中选取有用的讯息,而如今的局势是,多铎已经率领大军南下,而左良玉则以清君侧的名义顺流东下,南京朝廷面临两面夹击之中,如今江北是由史可法总督一切军务,抵抗力量之中除了高杰余部和刘泽清,就只剩下了从登莱撤回的部分天津兵、东江兵和辽兵,而南京朝廷把大部分的力量投入到了芜湖,用来抵抗来自左良玉的威胁。
左良玉自称清君侧,麾下兵马十余万,还裹挟了几十万丁壮百姓,号称百万顺流而下,要诛杀马、阮,自然为南京朝廷所重视,不仅江北四镇中的黄得功和刘良佐在抵抗,还把京营调集了过去,而水师更是规模宏大,其中不少是老熟人,统帅北方水师兵力的黄蜚,一起打过崇明海贼的舟山参将,现在的九江总兵黄斌卿和操江提督,诚意伯刘孔昭,还有从湖广撤下来的各部,而其中作为李明勋重视的是福建的郑芝龙部。
一直以来,在李明勋的印象里,郑芝龙都是贪财怕事的形象,但是此次支援江南,郑芝龙派遣郑鸿逵和郑彩这两员麾下最能打的大将,各类兵马五千余,战船上百艘,可以说是诚意十足。
“郑芝龙真的出了这么多人?”李明勋不解的问道。
“是的,阁下,我在崇明要塞亲眼看到的,浩浩荡荡的一支船队,不愧是闽海王啊。”许长兴无奈说道。
见李明勋无动于衷,许长兴道:“郑家船队逆流而上的时候,两岸百姓欢声雷动,其船队多为海船,在长江之中航行不便,不少长江火长、艄公为其免费导航,皆言郑氏忠义.......。”
李明勋听着许长兴对郑家人如此大赞,心中起起伏伏,忽然他意识到一件事,问道:“你似乎在鼓动我参加江南的战事,对吗?”
许长兴眼睛瞪大,他没有正面回答:“不,阁下,您已经获得元老院的全部授权,大陆的一切决策由您专擅!”
李明勋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微微摇头:“长兴,我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许长兴脸色微变,道:“是的,如果您问我的想法,我会建议社团参与江南的战事。”
“明知必败?”李明勋当即问道。
许长兴却非常郑重的点头:“是的,即便知道必败,也应该参与一下,这也是大本营元老院的意思。”
李明勋却是不理解了,诧异问道:“为什么呢?”
许长兴长叹一声:“阁下,得民心者得天下啊,您要知道,社团目前控制的近百万的人口之中,绝大部分来自大明的百姓,华人和土著只占据了极少的部分,他们就代表着民心,如果社团治下百姓知道我们在江南崩溃之时作壁上观,舆情汹汹啊!”
李明勋微微点头:“我此次北上,就是为了参战的........,我明白了,你们要的是国难当头,放下成见,协同御虏,对吗?”
“不光是我们,江南百姓也在翘首以盼.........。”许长兴小心解释道,他忽然想起一句话,说道:“用某位元老的话来说,就连郑芝龙都出兵了,我们不会连他都不如吧。”
“郑芝龙......。”李明勋忽然笑了,从社团崛起开始,郑芝龙就是社团最鄙视的对象,朝廷也常拿着社团来敲打郑芝龙,以至于社团内外,一致认为,社团总归要郑芝龙做的好才行,如今郑家的精锐已经入了芜湖大营,成为抵抗左良玉的先锋,社团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李明勋安静下来,细细琢磨这件事,以社团目前在江南的兵力和可供利用的军费来看,确实难以改变江南的崩溃局势,即便是参战,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李明勋也一直想,既然改变不了局势,就不要去改变,留下那些资源去做有意义的事情,比如迁徙难民,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不尽然全对,或许参战带不来金钱收益,但带来的政治影响力就是不可估量的。
“或许我们做不到,但这不是我们不去做的理由。”许长兴意味深长的对李明勋说道。
“看来我的计划要改变了。”李明勋耸耸肩,说道。
按照原本的计划,李明勋会亲率一支分舰队深入到江阴一带,暂时护住苏松,以来转移更多的百姓,二来为将要崩溃的南京朝廷收拾局面,接应那些溃退的兵马。但是现在看来,发生在上游地区的重要战役,社团是绝对不能缺席了。
“如果您为军饷发愁的话,我可以从联合银行贷款......。”许长兴对李明勋的改变展现了极大的兴趣,连忙表态说道。
李明勋连忙摇头:“不,长兴,千万不要!你一定要记住一件事,战争贷款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绝对不能为没有把握的战争贷款,这不仅有损失社团的信誉,更会打击天下人对社团实力的信心,只有不断取得胜利的社团才会步步崛起!”
“那军饷.......。”许长兴有些迟疑了。
李明勋笑了笑说道:“放心啊,长兴,既然我已经选择加入这场战争,就绝对不会做赔本的买卖,破船还有三千钉,更何况还是积累了几百年财富的江南之地了。”
见李明勋不愿意多说,许长兴也不会去问,李明勋从办公桌中拿出纸笔,开始签署社团执政官命令,从台北和大本营大规模的向江南调集兵力,李明勋已经打定主意,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手里如果没有砝码,那就什么也做不了。
调集兵马钱粮需要一段时日,李明勋定下了三月底出兵的日期,便是忙碌其他事情去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技术移民,这一次,社团可不管自愿不自愿的了,与其留给满清,还不如自己带走。
南京,善工坊。
吉坦然坐在桌前,金丝叆叇(眼镜)挂在耳朵上,正用小铁锤敲打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铜线,叮叮当当的声音分外动听。在吉坦然的身边的架子上,摆了七八个钟表,那钟表多是以紫檀木料为底座,细腻的工雕在上面呈现出琳琅多变的浮色,许多还以象牙镶嵌,而上了弦的钟表正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如果细看,就能看出钟表上的浮雕多以帆船、海浪为图案,底座之上还写着华丽的汉字,多是舰名,其多以海鱼水兽为主,自然就是社团的一贯作风,而这位吉坦然就是苏钟的创始人。
“师傅,杨管事来了,还带来了许多.......。”门外学徒有些害怕的说道。
吉坦然不耐烦的喊道:“让他进来,聒噪什么!”
杨莽推门而去,他的身躯堵住了半扇房门,杨莽早年跟着李明勋去了台湾,是大本营船厂的工匠之一,随着越来越多匠人的涌入,杨莽的那点手艺就不拔尖了,好在他资历仅次于从马尼拉逃出来的人,又在船厂学会写字,所以回到江南帮助许长兴处理一些买卖事宜。
吉坦然看到杨莽,脸色微变:“你怎生如此不守信用,说了三月中旬定然来,怎么晚了四天,你看看,没有你带来的鲸油蜡烛,我做坏了多少配件。”
杨莽笑了笑,说道:“老师傅,给您赔不是啦,呵呵,别往心里去。”
吉坦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弄坏配件也就罢了,你看看,因为光亮不够,我的叆叇也是坏了,真是可恶。”
“我定然赔您一件最好的,苏州薄先生亲自制造的。”杨莽说道。
吉坦然眼睛瞪大:“真的吗?”
他自然知道苏州薄先生就是大明鼎鼎有名的光学专家,早年曾经为朝廷打造望远镜,击败农民军,现在隐居在苏州,其制造的眼睛和望远镜一样精致好用。
“那是自然!”杨莽笑道。
“好吧,那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把蜡烛和余款留下,那些钟表你带走吧。”吉坦然心情畅快了许多,说道。
杨莽一挥手,进来四个人,把桌上的钟表装了箱子带走,但却拿进来箱子十余口,显然用不了那么多,眼瞧着他们要动自己的工作台,吉坦然问道:“你这是何意?”
“老师傅,东虏要来了,江南不太平了,您跟我们去台湾吧。”杨莽说道。
吉坦然道:“不去,不去,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去台湾。”
“不去台湾也罢,那去广州总好吧。”杨莽道。
“也不去,我就要在这南京!”吉坦然胡子竖起,坐在椅子上大叫。
杨莽呵呵一笑:“这次由不得您了,您要跟我走,也就走了,不跟我走,我就让他们把你装箱子里带走!”
“您放心吧,您养在八斗胡同的外宅夫人和您的小儿子也一并带走,您喜欢的那只波斯猫也装进笼子里了,您若是死也不去,就请便吧,我也少安排几个,说实话,薄先生现在已经在香港了。”杨莽把一把刀放在了吉坦然面前。
吉坦然胸脯起起伏伏,连看也不看那把刀,最后央求道:“把邻居家的杨寡妇给带走吧,我.......那个........。”
杨莽哈哈一笑,道:“明白了,她的浴盆也一同带走!”
吉坦然只得跟着离开,不多时,一个汉子走了进来,掏出一个册子,说道:“管事,名单上的人都带走了,咱们也上船吧。”
杨莽摇摇头,说道:“不,我们要留下来,你在南京雇四十个游手闲汉,把这个名字单上的住址搞清楚,然后安顿在城门附近的客栈里,等待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