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回 王弥之死

光熙元年,四月十八,亥时,泰山铁石岭。

夜色深沉,铁石岭灯火寥落,大多无甚事情的喽啰业已梦访周公,但聚义厅内犹在说笑饮宴,推杯换盏。三位铁石寨当家,徐姓访客乃至各自的随从头目,十数人主客欢坐,觥筹交错间好不热闹。大厅一角,更有一盏香炉散发出袅袅清香,伴以酒香肉香,将这灯火通明的大厅熏出靡靡之感。

酒酣耳热,居中高坐的大当家业已醉眼迷离,却不知第几次举起了酒樽,手指堂中一根被拧成麻花的铁棍,笑呵呵道:“来来来,今日本寨喜得徐好汉加盟,手拧铁棍如面条,好功夫啊,哈哈,有徐好汉在,铁石寨日后必可发扬光大,纵横齐鲁也非难事,哈哈,今晚且先小酌,明日定要三牲祭祀,大摆宴席,当着全寨上下给新任四当家正名。”

下首右侧,所谓新入伙的徐好汉,正是下午入寨的外来者之首,此刻他却目光清明,转头与身畔一名彪悍雄健的三旬随从对望一眼,继而齐齐冲对面的铁石寨三当家点点头。

三当家会意,旋即转向大当家,不无怪腔的笑道:“大哥,徐英雄加入我铁石寨不假,可这座次却不该是四当家。这位徐大哥,理当坐上第二把交椅。”

大当家与二当家齐齐一愕,大当家不悦道:“三弟,你莫非喝多了,事有先来后到,这位徐兄虽然英雄,怎奈寸功未立,光凭进献些财物,可不能就此取代老二坐上第二把交椅。”

“大哥且莫着急,某还没说完呢。徐大哥理当担任二当家,这位王大哥更是英雄,却该坐头把交椅,担任寨主呢。”三当家不理大当家脸色,继续幽幽道,嘴角更已挂起了谑笑。

同时,三当家右手做邀请状,所指者正是徐好汉身畔那名三旬随从。但见其人应声抬头挺胸,一股巍然大气竟然磅礴而出,哪里还像是一名随从,分明才是带着光环的真正主角嘛。

大当家再是迷糊,此时也已明白自己遇上了传说中的吃里扒外,当即手摸腰刀,就欲直身站起,可站至一半,忽觉头脑发晕,竟又扑通坐倒。与其相似的,席间还有数名见势不妙意欲拔刀的头目,皆属大二两位当家的亲近心腹。厅内看似完好的,仅余三当家与外来者的一应好手,皆悠然稳坐,局势一目了然。

心知呼喊外援也已难保自家性命,大当家顿时脸色发白,又惊又惧的问道:“老三,是你在酒水里做的手脚!看来你早有布置,某自认待你不薄,不妨让某死个明白,你背叛铁石寨,将大伙儿这般卖给他们,得了什么好处?”

“铁大当家,且最后一次称呼你声大哥吧,不必想着拖延时间了,时下你那厅外站岗的十名喽啰,便是加起来都不是我王大哥一人之敌。”三当家嘿然一笑,志得意满道,“况且,山下就是王大哥所部两百精锐,寨门守卫已经换了我的人,铁石寨易主已成定局。呵呵,亥时发动,时间也差不多了。”

“铁大当家,王大哥也不愿徒增伤亡,只要你配合转交铁石寨,绝不伤你性命,下午那份入门礼便作为你的退位礼如何?”言及于此,三当家端正身形,手指对面徐王二人,煞有介事道,“对了,郑重介绍一下,这位王大哥乃东莱长史王弥大人,这位徐大哥乃其麾下重将徐邈大人,皆是一等一的英雄人物。”

“在下数年前便是王大人麾下一名小卒,却无缘贴身追随,无奈来此放任自流,今日方能为大人尽上绵薄之力,可不算背叛铁石寨。”三当家正说的得意,瞥见徐邈面有不耐,忙切入主题道,“哼,所以有此一出,跟你等说这么多,确因王大人怜惜诸位算条汉子,意欲留以重用,尔等还不立即参拜认主?”

王弥!?大当家已然顾不得理会三当家的卧底身份,他手指那位王姓大汉,骇然变色道,“你,你,你莫非就是刘柏根叛军的头号大将王弥,你兵败逃亡,还不速离齐鲁,远走天涯,怎生到了我这小庙?”

“大胆!”三当家断喝出声,正欲呵斥大当家,却听王弥大笑道:“哈哈,王某之前虽败,仅遇人不淑而已,只恨那刘柏根不听我言,竟然不自量力,一心立基青州,方有此败。但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今天下纷乱,诸王内斗不休,外有蛮族滋扰,大丈夫纵马天下正其时也。某欲暂先蛰伏泰山,积蓄力量,他日一旦有变,自可风云化龙。”

《晋书·王弥列传》载:“王弥,东莱人也。家世二千石。弥有才干,博涉书记。少游侠京都,隐者董仲道见而谓之曰:「君豺声豹视,好乱乐祸,若天下骚扰,不作士大夫矣。」惠帝末,妖贼刘柏根起于东莱之弦县,弥率家僮从之,柏根以为长史。柏根死,聚徒海渚,为苟纯所败,亡入长广山为群贼...弥多权略,凡有所掠,必豫图成败,举无遗策,弓马迅捷,膂力过人,青土号为「飞豹」...”

正史中的王弥在刘柏根兵败之后,原是逃至长广沿海发展,怎奈在这一时空,长广已被纪泽的血旗军经营,他却只得逃来了预留的泰山后路。只是,纪某人在齐鲁之地的影响,可不仅限于长广一处。

目光回到聚义厅,王弥扫眼厅中一众贼头,吐字铿锵道:“王某今日来此,虽胜之不武,只愿得一机会,诚邀诸位与某携手开创基业,日后推翻司马家那些蝇营狗苟,解黎民于倒悬,扶汉家于既倒,我等也好封妻荫子,泽被后人,至不济也可轰轰烈烈一场,岂不远胜在此做一山贼,辱没门楣?”

这王弥岿然端坐,仪态粗豪,声音洪亮,言语从容,丝毫不以兵败为恼,颇有屡败屡战之豪情,顿给人磅礴大气的英雄印象,轻松就成为大厅中的唯一主角。纵然大当家等人之前受其算计,此刻也不免微生倾心之感。然而,眼看王弥就要软硬兼施威服这一干贼头的时候,厅中却是想起了“啪啪啪”的掌声,立马令气氛霍然再变。

众人目光看去,鼓掌的却是一直不曾开声的二当家,只听他幽幽道:“王弥长史果然英雄了得,艺高人胆大,为兵不血刃收服我铁石寨为你所用,竟敢深入虎穴,并在半日内做到掌控全局,更有甚者,寥寥几言,就能令人心生向往之感,实令在下佩服,难怪岱云岗之人言说对付你要不择手段,断不可与你正面硬抗。”

这是什么节奏?包括王弥在内,厅中众人一脸懵逼,听二当家的口气,被酒水下药的不是二当家而是王弥一方似得。二当家却是霍然变脸,手指王弥骂道:“你口口声声推翻大晋乱政,解救黎民百姓,实则却与匈奴人暗中勾连,实乃数典忘祖之辈,有何资格在此大言炎炎?有何资格叫我铁石寨好汉追随你卖命?”

王弥目光一凛,杀机显露,竟然不曾辩驳自己的通匈之举,而是理直气壮道:“何为勾连?我等既欲推翻大晋,战略上自与匈奴有合作之处,彼此利用而已,有何不可?他日大晋倾覆,王某再与匈奴人逐鹿天下便是?即便败了,叫那刘元海得了天下,其人雄才大略,坐了天子,也比那傻皇帝要强!”

“放屁!”二当家双眼圆瞪,怒不可遏道:“老子与铁大哥本居关西,八年前因羌氐之乱流亡至此,却知异族对我汉人之暴虐残酷!尔等也不想想,汉家人口众多,实力强大,尚可包容异族,可一旦异族主政,其人丁寡薄,若想睡得安稳,非但须得处处压迫,还须对汉人大杀特杀,才可确保其人口足以压制汉人,何其腥风血雨,你这汉奸狗贼竟还大言不惭,实在该杀!某虽落足绿林,也容不下你!”

“冥顽不灵,老二,你才该杀!”眼见厅中气氛因为二当家的痛斥大变,收服铁石寨徒增变数,颇知二当家多智善辩的三当家却是大吼一声,就欲拔剑杀鸡儆猴。但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三当家竟也如同之前的大当家等人一般,站了一半就复又软倒。觉出不对的王弥等人再也顾不得装逼劝说,忙也运劲起身,可结果却与三当家一般无二。

“咿!?莫非尔等事先服下的解药过期了?呵呵,哈哈...”正座之上,缄默许久的大当家蓦然开声笑道,不无惊异,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

“什么过期!大哥,你就一昏哥啊!若非傍晚恰有岱云岗的兄弟前来寻我,出重金央我铁石寨联手搜拿王弥这群通匈汉奸,并给我提供了十香软骨散这一绝品迷香,今个咱们怕就要挂在这里啦。就知你不善做戏,之前不曾知会于你,您就兜着些哈。”二当家手指厅角香炉,象征性抹了把冷汗,继而笑吟吟掏出几个药丸,率先起身走向大当家,看似丝毫不受药酒影响。

“嘿,要说货比货得扔,真就不假。人家岱云岗针对十香软骨散的解药,就能连酒水之毒一并给解了,他们那帮人的解药就不行,回头得冲岱云岗多买些备着...”二当家给大当家喂下解药,又给其他亲信头目一一喂服,口中尚在叨叨,忽听寨门方向传来嘈杂之声,二当家瞬间脸色一白道,“卧槽!狗日的老三,尔等寨外伏兵竟然不等信号就发动了?”

“哈哈,老大老二,王大人手下皆百战死士,你等纵然来得及取了我等性命,也要整个铁石寨陪葬!哈哈哈...”三当家面露疯狂,一脸狰狞的笑道。

“住口!”王弥面色阴沉的喝止三当家,继而一脸镇定的转向大二两位当家道,“王某原欲收服铁石寨不假,却是本无杀人之心,事到如今,你我双方不若就此罢手,今日之事权作一场误会,王某可以在此立誓,今日离开铁石寨,日后绝不再行纠缠报复,若有违背,天诛地灭!二位意下如何?”

听着愈加高起的喊杀声,别说大当家,便是业已提剑走向王弥的二当家此刻也陷入了犹豫。毕竟,之前他虽设计王弥,却不知三当家完全就是一个内应,也不曾预料到寨外伏兵,局势发展至此,他们可以杀了王弥,但铁石寨老老少少上千口也将为此陪葬呀。

见他们犹豫,王弥眼中闪过得意,连忙继续劝道:“你等为了那个什么岱云岗的要求,非要取下王某性命,从而令铁石寨生灵涂炭吗?你我两虎相斗,却叫那岱云岗渔翁得利,值得吗...”

“砰!”正此时,聚义厅的大门被从外撞开,数名喽啰冲了进来,却被厅内的古怪气氛所慑,一时不知所云。倒是另有两人尾随他们身后入厅,正是下午入寨的孟爷与那瘦削青年。

却听孟爷吵吵道:“两位当家,三当家窝里反,那帮贼人都打上门了,你等不快点清除内奸,去组织弟兄们抵抗,怎生还在这里磨叽,要不咱给送两盘瓜子来?”

孟爷唧唧歪歪吸引了众人注意,他身后那名瘦削青年却不含糊,瞟了眼手中一张画影图形,再扫眼大厅,目光顿时落在王弥身上。丝毫没有犹豫,瘦削青年手一扬,一根弩矢业已电闪而出,直奔王弥胸口。只可怜王弥一身一流功夫,偏生中了迷香动作迟钝,尽管勉励躲闪,依旧难逃被击中的命运。

“住手!留作人质!”二当家急吼一声,连忙提剑挡至王弥面前,定眼一看,那弩矢所中位置在锁骨之处,却还偏了心房些许。二当家心头稍松,转向瘦削青年正欲呵斥,却听王弥哀叹一声:“不想我王弥大好英雄,竟然壮志未酬,便如此不明不白的死于无名宵小之手,某恨...

二当家目光一凝,回头看时,却见王弥业已软倒在地,口中吐出的竟是黑血。二当家大怒,厉声喝道:“岱云岗的,你等好狠,竟还弩矢抹毒,非要将我铁石寨上下拖入这场大劫吗!”

那瘦削青年并未搭理二当家,而是面向王弥,颇为认真道:“好叫你死个明白,某乃冀州秦鸣,师出玄剑门,昔日刺杀匈奴冠军将军乔晞的便是在下,可非无名之辈!”

倒是那位孟爷更通人情,却是郑重拱手道:“还请二位当家见谅,王弥此贼我等必除!放心,王弥等人流窜入山,我方已有察觉,是以孟某虽仅恰逢其会,但前来贵寨联络除奸事宜之际,也有三百弟兄在左近搜寻,适才业已悄然通知,当已距此不远...”

“噗!”“噗!”两声刀剑入肉声响起,却是大当家业已缓过劲来,抬手便宰了徐邈与三当家,边冲往厅门边叫道:“别他妈的唧唧歪歪,只能信岱云岗了,快跟老子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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