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回 土兵袭至

光熙元年,十月二十三,子时,阴,纵谷平原。

暗夜无月,霏雨欲来。瀛东湾口,血旗军营几乎陷入黑暗,只闪着几点灯火,在暗夜中犹如潜伏凶兽的幽眸。中军大帐内,却是灯火通明,南征军一干高层济济一帐,气氛与帐外的松懈迥然不同,活跃中带着躁动,甚至是焦急。

自从遣出带路党信使,迄今四日下来,除了每日都有号称受邀接洽的土著零星前来“拜访”,血旗一方再未受到其他干扰,自身也始终窝在营内不曾外出动作。如今军营的既定布置早已完成,晚餐后的军兵们业已无事可做,只得与昨夜一般,钻入营帐枕戈待旦,再度开始了守株待兔,可谁知兔子何时到来呢?

“怎么还没消息过来,土著们都聚集那么多了,怎的还不来?咱们什么都准备妥了,可别白忙乎一场呀!”宋滦不无急躁的笑道,顺口灌下一大口茶水。

“喂喂喂,咱华兴府的新辟茶园尚未出产,这可是来自大别山的茶,市面经常断货的,宝贝得很,像你这样牛饮猛灌,简直是牛嚼牡丹啊。”斜眼揶揄宋滦两句,钱波接着淡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坑挖好了,等着便是,今天不来还有明天嘛,反正我等也无损失。”

宋滦翻了个白眼,不无艳羡道:“你当然不急,乐郡郡尉,坐镇乐中城,搁大晋就是司隶校尉,听风声这趟实战磨练过后,你这血旗右军就要转职另组甲等卫署营了,哼哼,哪需像兄弟一样,还巴巴等着立功升迁呢。”

“是啊是啊,用咱乡下话讲,这就叫饱汉不知饿汉饥!”石大柱连连点头,不无抱怨道,“其实叫俺说,咱们哪用挖什么坑,就凭土著那点战力与组织能力,咱们只需在登陆后便突然发难,主动出击,必可各个击破,轻松推平这片谷原,又何必像现在这样闷声等待,将主动权拱手让人,也太小心了吧。”

“一路推平?嘿,平原地区不难,可那些躲在深山密林中的山夷呢且平原土著见势不妙也躲入山中呢??”见石大柱质疑总体战略,祖逖不无开导道,“说来我军征服夷州,平原土著从来就不是难点,真正难点,一是气候环境乃至瘴疟瘟病,二就是这莽莽群山,土著躲入其中,易守难攻,若其再不时骚扰山外,这片谷原将永无宁日,还如何开发?”

石大柱却是不以为然道:“什么莽莽大山,怕啥?比得上咱起家的太行吗?”

祖逖气结,懒得与这夯货再说。见他略显尴尬,钱凤接过话头道:“其实督帅这般定计,也是考虑到日后夷州稳定。毕竟,相比我血旗军主动出击,由土著主动开战,我方更占道义,日后不论向百姓宣传解释,还是安抚夷州土著,皆利于我华兴府立足开发嘛。”

“对蛮夷谈什么道义?征服就是征服,咱华兴军民们可没那么多讲究,倒是你等自号儒士之人,就是喜欢这些名头,哼,主公说儒学巧伪,委实不虚!”梅倩板着个脸,冷声批判道。

这套方案可是主公一力倡导的啊!钱凤心中哀鸣,可嘴巴张了张,终是不愿与女子争辩。况且他也知晓这位女将军正心气不顺,只因她那女卫曲再次被拆散安排,一半用于医护,另一半更是连同木兰营直属屯一道,被安排到了舰船上巡逻待命,兼而保卫业已返回瀛东湾的纪某人,左右与大战上阵无缘。

祖逖也是苦笑,血旗军中的议事气氛他既喜欢又不喜欢,好的一面是气氛宽松,众人畅所欲言,不喜的则是缺乏上下尊卑,一个不注意就成了菜市场。摆摆手,他云淡风轻,朗声道:“好了,为将者当静如处子,处变不惊,如此争吵成何体统?时间不早,也没啥可议了,诸位返回休息吧,随时待命...”

与此同时,南征军营之西四十里,本一不名土著小部落,而今人声嘈杂,呼喝不断。借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可见这里处处人影攒动,摩肩接踵,有粗布缀饰的头领,有草裙纹身的青壮,也间或有遮身略多的健妇。他们或手持投矛,或背跨弓箭,或肩扛大棒,更有一小撮精锐战士骑着壮牛甚至雄鹿,好不威武。

若有识数的在此,定会悚然发现,这里集结的竟然足有三万多人,他们正是谷原三大部落召集来攻打血旗军营的土兵。自从三日前谷原大会有了共同决议,汇聚雄鹿部落的土著首领们当即联手发出召集令,征召大谷原极其周边山区的所有部落青壮,前往靠近汉营的此处集中,以一举击垮那些不知死活的外来汉人。

为了确保战力胜出,更为了自家多分些战利品,不少部落土兵甚至括入了健妇,反正蛮荒条件下的她们也不乏打猎作战的经历。三大部落共同发力,兼有汉人无尽财富的诱惑,效果显著,能忽悠的利弊都已忽悠了,愿来的部落都来了,迄今这里业已汇集了在岛绝大多数部落的战力,有了两三万青壮与近万健妇,不过具体人数却是他们如何都数不清的。

期间,首领们并未放弃进一步侦察,不乏木劳这样的机灵头人诈以合作进入汉营“拜访”,三位酋长也皆在汉人设置的三里警戒之外,亲自远观了一次汉营,但是,他们以及探子们看到探到的,始终只有汉营的松松垮垮与疲病满盈。由是,夜袭汉营的计划未受影响,被紧锣密鼓的推进至今。

唯一令一众首领们不爽的事,就是西边山内最大的蛮虎部落始终没有回音,不知是怀疑三大部落别有用心,还是根本不在乎这场关乎整个大谷原的大战。不过,蛮虎部落素来与平原上的部落不对付,其缺席也在预料之中,甚至,不少土著还为之窃喜,毕竟少了一个分享战利品的对头不是?

此刻,土兵们已用随身吃食填饱了肚子,祭祀们载歌载舞的也完成了战事祈福。时间拖一天汉人就多恢复一分,各部落的劳力打完仗还要回家忙活,便是大家累些,以往狩猎时赶路熬夜也算常事,是以,战事就不必再拖延了,一阵叫嚣忙乱,土兵们以三大部落为首,简单编排为三股,号称左中右三军,浩浩荡荡的向东杀来。

随着土著大军开动,人喊脚踏声在荒原上响起,惊起了一群群的夜鸟,引发了数不尽的虫鸣。不易察觉的,某种特定的鸟啼夹杂其间,断断续续的由西向东传播开去,在风声陪伴下,直往瀛东湾的血旗军南征大营...

中军大帐,灯火依旧,主帅发话,一众军官自是各自散去,但背负着大战重压,谁说看似平淡的祖逖就不焦虑,就不神经紧绷?想要入眠愣是不能,他不知起身踱了多少圈,继而再度坐倒,不耐烦的扯开衣甲,复又象征性的捧起一本兵书,却始终神游物外。

蓦地,帐外传来奔近的脚步声,祖逖精神一帧,忙理顺衣甲,坐直身形,做处变不惊状,抬头望向帐门。也就这时,帐门掀开,一条黑影快步进入,来得正是肩负侦察巡哨之职的特战校尉黄雄。

“督帅大人,土著大军出动了,初估约有三万多人。”黄雄一进帐便兴冲冲的汇报,但旋即,他面色一愕,继而挂上坏笑,手指祖逖所捧兵书道,“督帅,书拿倒了,嘿嘿,您,您太有个性了...”

“哦...这书封面装订反了,呵呵。”祖逖低头一看,面泛微红,忙不迭合上书本,故作淡然道,“辛苦弟兄们了,本帅会记上一功的,还请黄校尉即刻将消息转给探曹白从事,令其传给偏师唐将军。夷兵动向,且再探再报!”

“呼...终于来了!”见黄雄出帐而去,祖逖禁不住长嘘口气,心中大石落地,起身叫近帐外的值夜传令官,令道,“通知各部主官,立即叫醒军卒,按计划展开工事,埋伏到位,做好战斗准备!对了,叮嘱各部动静小些,千万别把客人们给吓跑了...”

寅时一刻,土著大军行至血旗军营西方五里,首领们下令暂歇。数万土兵就此坐倒休息,还别说,到了战场附近,土兵们虽然横七竖八东一团西一群的没个阵型,却因长期狩猎练出的素养,整个大军在暗夜中愣是不再发出什么声响。

队伍中部,首领们再度聚会,三大部落自然位居正中,重要目击者水登也随行他们身畔。雄鹿部落的酋长和祭祀乘骑着高大的雄鹿,身后跟着百名同样骑鹿的亲兵,卓然有型;壮牛部落也不含糊,首领与亲兵在壮牛上也是虎威凛凛;灵羊部落就有点丢份了,只有酋长和祭祀骑有雄鹿部落支援的雄鹿,亲兵只能站在地上,谁叫他们的宠兽背不动人呢。至于那些小部落的头人,站在周边听听就好。

一名哨探头领被引至众首领面前,他屈身一礼,谑笑着禀道:“外来者一切正常,入夜后便安静休息,只有少数人在松松垮垮的巡逻。而且,夜深后他们的巡卒大都偷懒睡了觉,就连营门前的最后两名巡卒,也在不久前背风打盹了。”

“水登小子,你果然说得不错。外来者太自大,太松懈了。哈哈...看我大谷原的勇士如何教他们打仗!”壮牛酋长对此十分满意,忍不住得意大笑,连带对水登这个小角色都亲热了不少。

“让儿郎们多歇会,卡到天明前进攻,真打起来后抢东西也能看清些。”雄鹿酋长同样踌躇满志,笑呵呵补充道,倒是考虑到了己方土兵的夜视弱项。

灵羊酋长却是谨慎,他犹豫着说道:“太顺利了吧,要不要派人摸进去看看?”

兴致正高却遇上个泄气的,壮牛酋长立马面露不屑,三大部落寻常本就没少龌龊,他索性逮着这个机会,对着灵羊酋长开喷:“顺利还不好?你灵羊部落就是胆小,摸进去要是惊醒了外来者怎办,你赔得起吗?”

这会可不是闹矛盾的时候,眼见灵羊酋长气不过就要发飙,雄鹿酋长忙居中圆场道:“小心些也是好的,但进营还是不要了,以免出了岔子,不如再派些人手,再抵近些营栅,仔细监视就是。”

一番商议,土著派出了更多的探哨,大军则原地继续休整,殊不知这一举动,直害得数里外那一大票“主人”等得心焦气躁,暗下决心待会儿下手再狠点!

时间点点流逝,抵近营栅的土著探哨一直未能发现什么幺蛾子,慢慢的,土兵们也渐渐沉不住气了,先前被告知外来者的营地里有天量的好东西,猎物就在前方,还等个什么劲呀?

“差不多了吧,再等天就亮了!”如是到了寅时六刻,顺应双方兵卒的共同心声,壮牛酋长不耐烦道。

一众土著首领们彼此相顾,纷纷点头,终于决定发动进攻。一番调度命令,左中右三军开始分三路有梯次的向汉营挺近。按之前说好的进攻次序,三大部落各两千土兵分居三路前导,倒非三大部落高风亮节,愿意趟雷,实在是谁都想最先开捞好处。当然,要悄悄的,鬼叫的不要。

必须说,土兵们不愧玩惯了野外狩猎,借着阴晦的月色,他们大队人马一起潜行,除了些细小的悉悉索索声,愣是不曾在暗夜中闹出大的动静。看其起步的素养,若是对上警戒性差些的军旅,怕真就被他们摸黑端掉。

然而,正所谓手快有手慢无,后世仅只三五乘客,便能为了一辆空公汽挤出个轰轰烈烈,同样深谙这一公理的夷州土兵们,这会儿显然也不妨多让。五里摸黑下来,由于各人速度、地形干扰以及毫无纪律等因素,那些小部落的健儿们自有积极摸到头阵的,总不能干看着三大部落的家伙头前发财吧?

于是,第二梯次的小部落土兵中,便有机灵的跟着勇士们上了。有一就有二,更多的土兵无视梯次上前,再引发更更多的土兵,恰似多米诺效应,什么梯次,什么配合,什么悄悄的,边呆着去,没见汉人迄今都没反应吗!

“杀啊...嗷嗷嗷...杀啊...”到了营栅一箭之地,梯次早已散乱混杂,大伙儿一块上,吼几嗓子开始狩猎吧,反正黑夜里也分不清具体谁是谁,法不责众是也!

由是,本还以极其专业的身姿出发,本还稍有组织的三路大军,抵近营栅之时,不约而同的,莫名其妙的,自发突然的,一个个争先恐后,一窝蜂涌往营栅,乱糟糟吵吵嚷嚷,令大军袭营彻底演化为毫无章法的群殴狂潮...

第七百六十回 马景之伤第七百零四回 石生自救第二百七十九回 东海风起第三百六十七回 陪审制度第八百一十三回 天下一统第一百零九回 阵斩匪首第二百七十四回 慑服常欣第一百七十八回 三十六寨第二百一十四回 善报难料第八十六回 利益捆绑第六十三回 信命孰重第一百三十一回 借力打力第六百六十一回 月夜空袭第七百八十回 敢死骑军第六百六十九回 殿前问对第五百四十五回 密林截杀第四百八十二回 移民汹汹第一百三十九回 强弓硬弩第三百九十一回 奴隶改造第七百一十九回 塞北夜雪第二百六十一回 刘琨夜访第三百六十回 强掳卢志第三百四十二回 碧海忠魂第七百一十七回 时过境迁第六百一十回 有惊无险第六百零六回 美丽构想第七百六十六回 会晤苟晞第三百八十六回 马韩认怂第七百四十三回 转攻官渡第五百零八回 国战廷议第二百三十六回 萁豆相煎第二百五十四回 诱捕鲸群第二百四十九回 夜掠下邳第七百八十一回 势如破竹第七百三十八回 人肉盾牌第七百零三回 卖后藏卖第五百一十八回 火离城破第三百一十七回 收买夷心第三百零四回 兵发州胡第二十二回 身东击西第七百六十回 马景之伤第七十二回 少年李农第五百九十五回 笠原炮演第一百五十回 医门弃徒第七百九十三回 拉入贼船第五百三十二回 巡视鳌山第三百零八回 圣药死士第六百回 登陆弁韩第三十一回 违纪事件第四百八十四回 孰渔孰饵第七百五十六回 灭族匈奴第四百二十五回 凯旋遇刺第五十三回 匪寨内情第六百一十二回 兵伏青川第五百九十九回 永嘉四年第一百八十五回 湖中死斗第六百八十七回 瞒天过海第八百一十一回 胜局落定第六百九十四回 追亡逐北第一百零九回 阵斩匪首第四百七十回 半岛合纵第四百六十回 各逞谋算第一百四十五回 家事难断第五百九十二回 直坠谷底第六百五十四回 蒸汽火车第五百七十七回 淡言迟暮第五百八十九回 粮价长阳第三百九十回 捕奴萌芽第三百二十五回 鳌山样板第三百三十三回 龙震计划第五百八十九回 粮价长阳第三百一十九回 植根乐岛第六百零一回 进军南伽第三百八十七回 涉足宗教第五百三十五回 科考分榜第五百三十五回 科考分榜第三百六十六回 场外凶案第五百八十五回 虚惊一场第二百一十七回 匈奴刘渊第二百三十三回 兵压鳌山第三百四十一回 海坛换俘第六十七回 山雨欲来第二百四十六回 张网以待第五百一十二回 成事在天第三百七十一回 请牛入瓮第六十九回 攘外安内第七百二十六回 剑指匈奴第五百六十六回 中原流人第四百三十八回 限制粮价第一百九十九回 定计撤手第一百八十三回 杀招迭出第七百七十六回 通盘筹谋第八十五回 恒产恒心第七百四十四回 帷幄对垒第二百八十一回 南下甬东第四十六回 夜遇劲匪第七百零七回 战云渐散第八百零五回 荡平塞北第四百三十六回 永嘉新年第六百六十九回 殿前问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