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然不顾如锦这个亲妹妹的面子,俊然却还心疼自己四妹妹弄熙。听了弟弟的话,不免帮着道:“熙儿不过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上了秦家的小子的当。”
燕京有身份的王公贵族、名门能臣之家的少爷都会进国子监念书,他们与秦枫众人的年纪相仿,原也是早就认识的。这秦枫平时不管是在国子监还是在各府之中,留给外人的印象极好,平时更是受先生、夫子等人的夸奖。
薛家兄弟平时看着一副老成稳重,但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一直认为秦枫是做作、虚伪。尤其是发生了如锦那样的事情,二家之前亲事也跟着告吹后,彼此间就更加看不惯了。
俊然张开口,正想要跟着附和的时候,一直不出声的薛仁康却站起身来,倒不是对他们二人的言语有意见。而是对着侄子、儿子平静道:“你们随我去外院的书房见大哥。”
也不顾二人到底愿不愿意,站起身就抬起了脚步。等走到自己妻子廖氏身旁,叮嘱道:“大嫂不在家,你多帮衬着点。几个姑娘们身子弱,那三侄女早前落了水,早早都安排用了膳回屋就寝去。”
在场的谁都晓得今晚定是吃不上什么团圆饭了,但好在大都是自家人,并不难说话。廖氏喜欢这种出面打理一切的感觉,心里乐着面上却成稳道:“老爷放心。”
薛仁康沉声“嗯”了一声,而后又瞧向陈浩宁,开口道:“大姑爷是与我一同过去,还是……”
不等他说话,陈浩宁就先弯腰一作揖,开口道:“今日出来已经许久,唯恐家里父母惦记,我与芸就先回府了。岳父才方回来,定是有一堆要事,小婿就不去打扰了,还请二叔替浩宁问候几句。”
薛仁康见这年轻人会瞧形势又会说话,为人做事不莽撞冲动,第一感觉竟是个老实的,心里欣赏了一番才颔首离去。
三人一走,陈浩宁就拉着薛弄芸的手走上前,对廖氏行礼道:“二婶,晚辈与芸儿就先回府了。”
说完侧后看了眼云婷,见自家妹子的目光才刚自大堂门口收回,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却也极为有礼地一福身,声音清亮道:“薛二夫人,云婷也先告辞了。”
客人要离开,廖氏当然得客气地说些场面话,道:“都来了,怎么能不用了膳再回去呢?来,别客气,都是自家人,他们几个爷们外面有事,我们先用着。”
说着热情地示意董妈妈下去传膳。
薛弄芸忙摆手道:“二婶别这样,侄女也不会跟家里客气,只是出来真的够久了,家里回担心的。再者家里有事,母亲出去了,什么都得二婶照料着,侄女也不打扰了。”
廖氏听了也不强留,“既然你们坚持,二婶也不勉强。”目光转向云婷,见她秀气明媚,夸道:“方才听大嫂说,你是陈家的二姑娘,是唤作云婷吧?”
如锦抬头,怔怔地望着云婷,目光复杂。
云婷羞涩面容微红,乖巧地点头回道:“回二夫人,是的。”
“人长得好看,性子也好。”
云婷笑,“二夫人抬举了。”
如锦忍不住别开眼,要不是早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此时自己怕是也会被她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给骗了。
她不想去看别人,却挡不住别人要看她。云婷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就走到如锦身前,友善地瞧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如今,自然熟地道:“这位妹妹好生标致,让我看了心里真心欢喜。”
听了云婷的话,廖氏便笑的更欢了,自己女儿如今果真有大家闺秀的样。就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别人也忽视不了,心里不禁很是自豪,更是满意地侧头看了如锦。
不得已,如锦只好抬头,望了眼这张无比熟悉的容颜,只淡淡道:“陈二姑娘好。”
云婷似是对于她的冷淡有些不解,也有些无所适从,看了看廖氏,僵在原地。
陈浩宁想上前唤回自己妹子,但被旁边的妻子微微扯住,望了她一眼,也便不再上前。
“哟,锦儿,这陈家的姑娘唤你妹妹,你回声姐姐不为过吧?”
薛元音走上前,一边玩笑着说,一边又示意自己远处的女儿路珠儿上前来。
云婷佯装生气嗔怒道:“是啊,难不成妹妹不喜我?”手不由自主也去抓如锦,但刚碰到对方的手背,却见对方似是碰着了什么污秽的东西一般,猛地一缩,人也跟着后退。
云婷表情讪讪,众人也不知为何。
察觉大家的猜疑,如锦反应到自己动作有些偏激,便抬头勉强露出一笑,淡道:“屋子里有些闷,我身子有些不舒服。”
怎么都喊不出那声“姐姐”。要说以前整个平易王府,六年来与这位二姑娘真是碰着一次,被欺负一次。她总是嘲讽自己,更没一点表姐妹的情谊,私下里说的话是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对自己,对綝儿可都刻薄得很。
因为在陈云婷的眼中,前世的自己与綝儿都是在陈家吃白饭的。既然吃的穿的用的都从他们陈家的帐房里支出,陪着她们玩,让她们取笑作乐那是应该的。
她还记得十二岁那年,云婷摆着那么多丫鬟不使唤,偏要自己为她爬到树上去去风筝。自己一个柔弱的姑娘家,居然让她提裙上树,但后来才知道那日的风筝其实不过是个借口,她的目的只是为了知晓什么叫做“四脚朝天”这个词的意思。
云婷她竟然在自己取风筝的时候让下面扶着梯子的小厮放了手,结果不言而喻。
那次树上摔下来,手腕碰到旁边的尖石,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因为那条疤,自己在宁哥哥面前变得越来越自卑。
她不敢与任何人说,因为知道这儿是燕京,没有自己真正的亲人。但她的心里是恨极怨极了云婷的,只是由于她是平易王府的长房嫡女,陈浩宁的亲妹妹。自己怎么能惹怒她?
为了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幸福,这一忍,便是六年。
现在,再次见她衣光鲜亮的站在自己身前,不得不让她想起前世的那些事,她发现这份怨此时真真实实地在她心底,气得她都很不得上前甩她两刮子,故而怎么可能会好声好气的去喊她姐姐?
她不愿意,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