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府,桔黄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门口。她敲了敲门,见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等了许久,桔黄再次伸手敲起了门,只是动作和响声都要比先前的要大很多,可是里面还是没有回应。怎么办?桔黄傻眼了,她低着头,想起了夫人之前的吩咐,咬了咬牙,小丫头干脆伸手推开了房门,她抬脚迈了进去,还没等往前走几步,一个绣枕抛了出来,伴随着的还有一声怒吼
“滚出去,我不是说了,让我一个人静静的呆会儿吗?”
桔黄不敢抬头,软绵绵的枕头砸在身上是一点儿都不疼,可是,房中的人毕竟是府里的主人,她倒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小丫头犹豫着上前一步,头一伸,嘴里飞快的说道
“老爷。夫人让桔黄过来传话,说是请您去太师府一趟?”
啊?原本在床上躺着的人坐了起来,他伸手把散漫在床边的床幔隔开,眼睛阴森而暴戾,只听他开口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夫人可还有说过其他什么吗?”
桔黄摇摇头,她嘴里接着又说道
“老爷,夫人还说了,要是过了一个时辰老爷还没到,那以后,老爷也就再也不用去了!”
花云僵住了,他死死的盯住了站在房中的桔黄,桔黄被吓得是心惊胆战,她丝毫也不怀疑,如果自己不是过来传的是夫人的话,只怕老爷会把她给打死,因为,在老爷的眼里,她很清醒的看到了杀意。不知道这样怯怯的站了多久,花云总是开口了,他自嘲的一笑说道
“算了,我跟你个奴才计较什么?罢了,你,去吩咐医生,让人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桔黄点点头,她低着头退了下去,离开的时候不忘合上了房门。等她走后。花云的脸色不停的变换着,时而青紫,时而惨白,可是无论哪一种,都能看得出他的心情很复杂。突然间,敲门的声音再次响起,花云低低的应了一声,门被桔黄再次推开,小丫头指使着下人把木桶做的澡盆放好,又让下人们注满了热水,她正要离开,不料,花云却开口说道
“你留下,伺候我沐浴!”
桔黄的脸色变了,下人们先行退了下去,小丫头低着头不敢上前。花云等了一会儿,见桔黄站在一旁不动,就厉喝出声说道
“怎么,你是她的奴才,难道老爷我就使唤不动了吗?”
桔黄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她的小脸发白。只听她开口说道
“老爷,求求您,饶了奴婢吧,夫人,夫人会生气的,桔黄,桔黄一定会被她活活打死的!”
花云气的脸都白了,他狠狠把另一个绣枕扔了过来,嘴里大吼道
“好哇,连你也把老爷我想的如此腌臜,老爷我难道就不算是个人了吗?你们,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老子好欺负啊!”
桔黄的心肝吓得都差点停止,她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让老爷这般的气氛,可是,如果老爷真的生气了,真要发落她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是以,桔黄只是低着头,她一言不发。没曾想,她的这种态度到让花云静了下来,他痴痴的望了过来,嘴里喃喃的念道
“为什么要这样?你要是早点跟我说明白,也许,也许我们还能好好的,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桔黄大着胆子抬起了头,一看之下她也不懂了,花云的眼神深邃。直直的望着她。可是,桔黄心里明白,老爷看的又不是她,因为,在老爷的眼神里,她能看出隐藏的那一抹柔情,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见老爷还没有发话,桔黄想起了夫人的吩咐,她忙试探着开口说道
“老爷,水都凉了?”
花云收回了目光,他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说道
“算了,你下去吧!”
桔黄点点头,她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等站到门外的时候,小丫头徐徐的吐了口气,拍了拍“砰砰”跳的心肝,自顾的离开了!很短的时间,花云穿戴一新的打开了门,不待他吩咐,一个下人走上前来,花云点点头,那下人忙进房整理起来。而花云,他走到了马房。马夫点头哈腰的走了过来,花云摆了摆手,牵起一匹马后就出了府。
太师府的路并不很远,可是一路上,花云却想了很多,等到了太师府的大门前时,花云还在深思着。门子见到是姑爷上门了,他热情的迎了上来,花云冲着他点了点头,秦管家早就候着了,见到花云的那一刻他忙含着笑脸说道
“姑爷。你可算来了,老爷和小姐正等您呢,请,这边请,小的前边儿给您带路!”
花云客气的点了点头,他开口说道
“有老秦管家了!”
他抬脚走了进去,兜兜转转,不多时便到了书房。秦管家这才又接着说道
“姑爷,小的就不领您进去了,老爷在里面,小姐也在,您看?”
花云点了点头,秦管家随后离开了,等到只剩下花云一人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岳父大人,小婿来晚了,还请岳父大人拨冗一见!”
房里面静悄悄的,如果不是秦管家提过的话,花云真的很担心,以为里面根本就没人。但是,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厌烦,仍是那样恭敬的候着,仿佛没有意识到其他。就这样,时间飞快的流逝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饶是花云有着先前的底子在,也感觉吃不消。终于,一阵响动出来,花云抬起了头,就见秦凤平静的站在了他面前,只听他开口说道
“爹爹让你进去!”
花云张了张嘴巴,可是没等他说出口秦凤就走了进去,这样的情形几乎让花云咬碎了钢牙,可是他还是忍住了,等到进了书房以后,花云静静的站着,秦凤倒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反而陪着他一道站着。“咳咳咳”的声音响起,花云迟疑的说道
“岳父大人可是身体不适?可有请太医看过?凤儿,你去给岳父大人倒杯水!”
秦凤依着他的话去倒了杯水放在了书桌上,随即又走了回来,她站到了花云的身旁,且不论两人之间的其他,最起码,此时此刻,花云对她的做法还是心存感激的。终于,秦太师说话了
“你们两个呀,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的不让人省心,罢罢罢,贤婿,你也别站着了,坐,坐吧!”
书房的两旁自然是有位置的,花云走了过去,等他坐下后,秦凤这才做了下去,见到这样的情形,秦太师叹了口说道
“扯破脸皮咱们也是一家人,贤婿呀,你多担待些,凤儿这丫头是不让人省心,可是,他终归是为你好的,老夫的女儿老夫自然是最清楚的!”
花云闻言能说什么?他口中连连称是,而秦凤自始至终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花云跟秦太师寒暄了会儿,借了个空当,他开口说道
“岳父大人召小婿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吗?小婿最近赋闲在家,虽然说不上什么无所事事,可是若是岳父大人有用得着的地方,小婿一定尽心尽力,绝不会再让岳父大人失望!”
秦太师闻言脸上的表情和缓了起来,他点了点头说道
“贤婿既然有这个心,那为父倒也不矫情了,不过,这回我让凤儿喊你过来却确实是有要事相商,凤儿,是你来说呢,还是我来说?”
秦凤闻言点了点头,她回道
“爹爹,还是女儿先说吧!”
秦太师的眼神动了动,秦凤一刻都没有回避,花云见状心里一沉,秦太师跟秦凤两人对视了许久,最后开口说道
“也罢,既然你是这样打算的,那为父就依你这回!”
花云闻言不由侧身对上了秦凤,秦凤深吸了口气,她在心里罗织了下语言,方才开口说道
“云郎,想必你是知道的,爹爹虽然贵为太师,在朝中虽然也有一定的声望。可是也因为这样,我们秦家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上!”
花云的眉头深锁了起来,秦凤说的情况他自然也是清楚的,可是,秦凤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花云的心跳声急促起来。仿佛是察觉到了花云的变化,秦太师的眼光转了过去,而秦凤接着又说道
“其实,远在先皇在世的时候,我们秦家就已经很危险了,云郎,想必你不知道,那时候如果不是爹爹有先见之明,提前做好了准备,只怕,你现在所见到的太师府,早就成了断瓦残垣!而为了能够让皇上打消主意,爹爹甚至送了姐姐入宫!”
嘶,花云的抽气声在静寂的书房内是如此的明显,而秦凤仿佛是没有表情似地,秦太师也是,父女两人在这一刻的神情是那么的相像。花云沉默不语,秦凤接着又说道
“所以,当时爹爹为了自保,巧的是爹爹在一处偶然的机缘下结识了滇南的南诏王,两人一见如故,干脆就结拜为了异性兄弟!”
花云脸上吃惊的表情一闪而过,他看着秦凤,脸上的神情更加的郑重。秦凤顿了顿,她平稳了下气息,这才接着说道
“第一次,滇南叛乱的时候,那是因为皇上暗中下了旨意,要对南诏用兵,爹爹当时提前通知了南诏王,这才有了出征大军全军覆灭的消息!”
饶是花云强自按捺着,可是他头上滴落的汗水还是出卖了他。秦凤停了下来,她从怀中摸出了绣帕,替花云轻轻的拭去了脸上的汗水,这才接着又说道
“想必你也是知道了,那时出征的将帅正是你当时的妻舅?”
花云困难的点了点头,现在他所听到的,基本上每一句话传出去那都是抄家灭门的大罪,甚至,甚至够灭九族的!可是,他没有露出心中任何的想法,秦凤接着又说道
“第二次,就是你带兵出征的事儿了,云郎,当时我虽然对你下了药,可是,我也从来没有真正的胁迫你做什么,后来的事情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啊!花云痛呼出声,他手上青筋暴露,手死死的捂住了胸口,基本上,每次提及这件事情的话他的心就会绞痛不已。叹了口气,秦凤接着又说道
“当时,皇上已经对爹爹起了杀心,但是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所以他就遣了千岁调查,虽然不知道他们掌握了什么,可是南诏王跟爹爹通信后就叛乱了,后来你带着兵出征。本来,皇上是想着借此将爹爹一军的,因为不管怎么说你都是爹爹的女婿,他想着爹爹总会顾及到你,可是,当时秦家正值生死存亡之际,爹爹只能那样做!”
“所以,所以你们就牺牲了我,是吗?”
花云怒喝一声,原本,很多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就算是那样,很多人还可以欺骗自己,甚至苟且偷生的活下去。可是,当秦凤把最后一层的遮丑面具撕开的时候,花云暴怒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丑角,似乎谁都可以讥笑,谁都可以踩上一脚。听到他的话,秦太师没有搭腔,而秦凤,也只不过是沉吟半响,只听她接着又说道
“云郎,你又何必发火呢,想来你也是知道的,现在的你和秦府,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云郎,你以为,到了现在,你还能抽身吗?”
宛如雷声轰鸣,惊雷处处把花云的心炸的是支离破碎,他的脸上一脸的狰狞,可是却没有吓到秦太师和秦凤,两人仍然是一派镇静。“哈哈”的大笑声响起,花云忍不住悲愤的说道
“好,好一个夫人,当真是坐怀不乱,你不愧是太师的娇女!说吧,还有什么,一并都说出来好了!”
秦凤叹了口气,接着又说道
“提起你的出征,爹爹本来也是心存顾虑的,云郎,当时我记得我是劝过你的,且不说什么秦家和我们都逃不了干系,甚至,甚至当时的情况是根本不能取胜,皇上打得真是好算盘,如果是胜了,他除了心头大患,到时候肯定会腾出手收拾秦府;如果败了,他也好找个由头,到时候爹爹也难逃干系,云郎,你应该庆幸,最起码是爹爹出面保了你的,不是吗?”
“你,你,我,我,、、”
花云满脸的铁青,让他怎么张口,事实上让自己变成这样的是秦家,而保了自己的也是秦家,最可恨的是他根本就站在秦家的这艘船上,秦凤说对了,到了此时,就是想抽身,也是难如登天!他的神情很多变,秦凤倒也没有多看,只听她接着又说道
“当时,你服的是南诏的秘药,本来,这药是有两种的,一种可以说是生药,虽然人会遭罪些,但是与姓名无碍;而另一种,是死药,根本就无药可医!”
啊!花云震惊了,他死死的盯着秦凤,不由得想起了出征的那个晚上,本来秦凤对他是软语温存,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当时秦凤居然在他喝过的茶水里下了药,到了后来,他根本就离不开那种药,一旦断了,整个人就像是被毒蚂蚁咬过一样痛苦。后来,为了能够赶回去服药,他还轻兵冒进,这才导致全军覆灭,但是讥讽的是,敌人居然很轻易的放了他,甚至还说让他回来,给太师问好,当时,花云整个人都懵了!
再次回忆起那时不堪的场景,花云的心里是苦涩酸甜俱全。秦凤看他不再发愣,接着又说道
“云郎,你是带兵的人,当知道备军的开销是最大的,爹爹这两次都是迫不得已,只要皇上不对我们秦家不理,秦家也不会做些犯上作乱的事情!”
花云不语,秦凤接着又说道
“当然,国库就算是再富足,可是连着两次的出征也都消耗的差不多了,云郎,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赴滇南平叛失利也消耗了我朝大部分的兵力。”
“那现在呢,你跟我说这些究竟有什么打算,还是你们又有了什么计划?”
“哈哈哈哈”的大笑声响起,秦凤闭上了嘴巴,花云扭过脸,他看着秦太师,就见秦太师握紧了双手,只听他开口说道
“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小儿有何德何能敢忝居天子之位,哼,老夫是受够了,枉老夫几番忍让,他却步步紧逼,哼,老夫也想通了,与其居人之下担惊受怕,不如趁机起兵,贤婿,为父问你,你可愿助老夫一臂之力?”
啊?花云震惊的一跃而起,他做梦也没想到,秦太师在忍耐之下,居然有了这样的心思,这,这可是大不敬啊?仿佛是猜到了他的心思,秦凤低下了头,秦太师老迈的脸上涌上了一抹激动的神采,只听他开口说道
“不错,贤婿,你的本领为父是清楚的,只要你好好的助掌了兵权,到时候这天下就是咱们的了?”
花云语塞,突然间,灵光乍现,他急中生智的说道
“岳父大人,还有大姐呢?你要知道,大姐贵为当朝贵妃,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能够担保她是跟你一条心的吗?呵呵,岳父大人,依着小婿的想法,我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你也知道,大姐在宫里深得皇上的宠幸,再者,她又是皇家的人。呵呵,岳父大人,你今日的话小婿就当没听过,如何?”
“哼”一声冷厉的喝声响起,花云震惊了,他忙急嚷道
“是谁?出来,是谁?岳父大人,不好,隔墙有耳,我们、、、啊?”
他的话音听了,不等他说完,门口就走来了一个带着头纱的女子,那女子一身黑衣,脸容被遮着,花云的话说到一半,那女子一把扯下了头纱。花云哑然了,他惊奇的发现,眼前的女子并不是什么旁人,而是,而是当朝的贵妃,他口中的大姐——秦鸾!秦鸾踏着宫步走了进来,她脸上的神情多了几分的肃杀,见到她的时候,花云的话咽了下去,而秦凤,则站了起来,她走上前,亲热的揽住了秦贵妃,嘴里说道
“鸾姐,说好了你最后出场的,你看看,你的性子也太急了些,云郎都被你吓坏了?”
秦鸾闻言脸上似笑非笑,她瞥了眼花云说道
“哦,是吗?那我可真是莽撞了,花侍郎,你怎么不说话了?怎么,舌头被猫咬掉了?唉,凤妹,你看看,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好相公?”
秦凤倒也不恼,她冲着秦贵妃撒娇说道
“鸾姐,你真坏,又来取笑人家,你明明知道的,云郎的胆子一向是很小,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哈!秦贵妃嗤笑一声,她接着又说道
“胆子小?他的胆子笑?呵,我怎么没看出来,当初你有这明媒正娶的夫人,居然还心怀不轨来招惹你,最后更是污了你的清白,凤儿妹,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的?你何必为了他花费心思,要是依着姐姐说呀,不如把这个没用的窝囊废给杀了,到时候等爹爹坐上龙椅后,再给你选婿?”
花云的脸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又或者是吓得,总之他的表情很丰富。而秦凤,听到秦鸾的话后,她叹了口气回道
“鸾姐,我不像你,我只是一个小女人,云郎就算是再不堪,他也是我的男人!鸾姐,妹妹求你了,求你给云郎一个机会,你,你听听他说什么好吗?”
秦太师沉默了,秦鸾也沉吟着,秦凤见状忙朝着花云使了个眼色。而花云,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苍白,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我,、、、”
秦鸾瞥了他一眼,随即出声说道
“妹夫,想来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位休弃的夫人现在正大咧咧的爱皇宫里住着呢,对了,还是在皇上的寝宫。怎么样,这君夺臣妻你也能忍得住?呵呵,那你可真有本事,绿帽子都戴到头上了,居然没有任何的反应,唉,真是让人惊讶!”
“别,别说了,我,我听你们的还不成吗?”
秦凤见状忙走到了花云的身边,她似乎想藉此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而秦鸾,则走到了秦太师身边,嘴里轻轻的吐出了一句
“爹爹,大事已成,女儿该做的都做了!”
“好,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