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燕皎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燕天雷,就是燕天雷也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燕皎然。自从那次被晋王用一种让人很没有面子的方式把他和燕皎月送回去之后,燕天雷就把晋王一家子都给恨上了。
只是,因为比起晋王来,燕天雷实在只能算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蝼蚁,根本就没有力道和晋王这棵“大树”相比较,因此,燕天雷到最后也只能生生地咽下这口气。
但燕天雷没想到,还有更多的麻烦事在等着他!
······
天下一乱,最先遭殃的永远都是不百姓。而百姓一遭殃,整个国家离乱套也就不远了。而这世道一乱,那么罪恶就很容易滋生。
虽然燕家在这片地界算得上是有钱人,但却并不能算是有权人,只是他们一向自吹自擂惯了,所以认为自己有多么多么了不起,但实际上,也不过尔尔罢了。
坐井观天的青蛙,永远都只能被别人给吃掉。更何况,燕家人不仅眼皮子浅,更是识人不清呢?
因此,这地方一开始乱起来,最先遭殃的就是燕家——要知道,之前那燕家仗着自己有那么点儿田,有那么点儿钱,可是没少压榨乡里乡亲的血汗。只是那个时候大家都遵纪守法,想着忍一忍和日子也就过去了,所以就没有人想着反抗。
但是,现在这世道可不一样了——这不是不反抗就吃不饱的年代,而是如果不反抗那就没命活的年代!
再加上那个时候燕家想要巴结别人,越发是变本加厉,被逼到绝路的村民们自然再也受不了,一个个地拿起锄头镰刀等等就冲进了燕家。
差点没有把燕家一家人给吓疯,实在是没有办法,燕家人只能想着用钱摆平,因此燕家那点儿薄产很快就被人分干净了。
如果不是这个时候燕家老大勾搭上了当地知府的女儿,成为对方的上门女婿,那燕家早就倒了。
不过,要不怎么说“祸害遗千年”呢,虽然燕家基本上被掏空了,但是因为绑上了知府这条船,而知府又和夫君落马寨的强盗头子狼狈为奸,有权利也有拳头,于是燕家又开始横起来了。
燕天雷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又开始耀武扬威的。
当初他原本是想借着自己妹妹的东风去搭上晋王的,但是谁知晋王居然油盐不进,而且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男人的乐趣,自己妹妹虽然比不上恢复了容貌的燕皎然吧,但那也是大美人一个啊!美人的投怀送抱,这个晋王居然无动于衷!最可恨的是,不仅如此,那晋王还直接派人将他和妹妹半押半送回了燕家村!
这叫什么事儿!
这叫什么事儿啊!?
最糟糕的是,自己回来,就要面临那个杀人的罪名,而燕皎月那不争气的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
后来肚子还渐渐大了起来——这自然不可能是晋王的孩子,但自己那个妹妹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愣是说这是晋王的种!
如果有人反驳她的话,她就会两眼翻白浑身抽搐,整个人就开始倒在地上犯羊癫疯!
说起这羊癫疯,还是燕天雷小时候教给燕皎月的,但没想到有朝一日燕皎月会用到自己身上!
他自然是辩解燕皎月这是在装疯卖傻,可是这件事儿就只有他和大哥知道,而大哥觉得这个孩子和晋王扯上关系也是很不错的选择,所以根本就没有要帮自己的想法。
面对着众人的职责,燕天雷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第一次有了自己这个妹妹算是个什么玩意儿的想法。
后来,燕天雷想着,反正天高皇帝远的,晋王大概不可能来管他们这儿的事儿,所以燕皎月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了吧!
······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也不给燕皎月的痴心妄想留一丝希望,那孩子在燕皎月怀着的时候她就可劲儿折腾,最后弄得娃儿早产,生下来就跟只皱巴巴的小猫儿似的。
别看燕皎月怀着那孩子的时候当做个宝贝,但那是在她不停告诫自己这是晋王的孩子,有了晋王的孩子她就可以当王妃的想法下才出现的态度。
结果等着孩子生下,一看,这么丑,即使后来慢慢长大也完全可以从那小眼睛肉鼻子以及淡黄粗眉毛看出这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和晋王相的。于是燕皎月就一下子不喜欢了,再然后……那娃儿还不到一岁就夭折了。
燕天雷并不在知道自己那还没有去名字的外甥是怎么去的,但是自那以后,燕皎月却越发癫狂起来,成天抱着个用布包着的木头叫“世子宝宝”……那种感觉,反正燕天雷自己都觉得瘆的慌。
正好,这个时候,燕天雷他大哥,因为入赘了知府,暗中操作免除了燕天雷的杀人罪,在家人的“不要影响你哥哥的仕途”的话下,燕天雷就憋着一口去了那落马寨。
后来……
后来便是新皇登基,然后晋王通敌叛国,然后新皇遇害,然后天下大乱……
因为只是在落马寨当个小头目,所以每日除了打家劫舍,抢一抢黄花大闺女,吃一吃霸王餐,逛一逛花楼赌坊之类的,燕天雷反而觉得小日子比以前当捕快的时候轻松多了。
要知道,落马寨的“威名”很大,而他又是知府女婿的亲弟弟,怎么能不到哪儿都横着走?
······
燕天雷表示对这种到哪儿都有人卖自己面子的日子实在是太满意不过了。
因此,当他从手下的小喽啰那里得知刚收到自己手下的一批人在今天出去“干活”的时候死的死伤的伤,他那火气记一下子就上来了。
然后根据当时还留着一口气的人描述,那几人是进镇上去了,正好,这个时候又有手下说客栈了出现了一个“肥羊”,还带着一个大美人,当即,燕天雷就坐不住了。
干这种事情燕天雷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根本没想到这次会阴沟里翻船。更没有想到,这次让他阴沟里翻船的人居然又是燕皎然!
······
燕皎然看着流里流气的燕天雷,眼中止不住的厌恶——对燕家人,她一向任何好感。
所以在认出了燕天雷之后,燕皎然也没有更多的反应,直接就想把这人个砸晕。
燕天雷原本以为燕皎然认出了自己以后应该收敛点儿,结果过没想到她直接就抄起了凳子!
那么大一根凳子她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是如何单手拿起来的?!
不仅是燕天雷,其他人也是一脸惊讶,若不是早已经被点了穴的话,估计都要惊呼出声了。
燕天雷在一开始的惊讶之后立即注意到燕皎然似乎是要将那凳子往……自己身上砸过来?!
意识到这个,燕天雷整个人都不好了,也不敢哀嚎了,立即手脚并用地就想要逃走。
只可惜燕皎然之前教训他的时候直接将他的手骨用巧劲将关节错开了,现在软趴趴的根本就使不上力。
不想被砸死,燕天雷拼尽全力大喊:“皎然!妹妹!晋王妃……有话好说,咱们有话好说。”
“呵,都能给我们的饭菜里下药了,我倒不觉得和你有什么话可说的。”
“不……那、那些都只是意外!误会!绝对的误会!要是知道是你和王爷的话,我哪儿敢这么做!”燕天雷只觉得手痛不已,但是担心自己的手从此以后不能再用的忧虑又哪里比得上很可能小命就要玩完的恐惧?
“这么说来,倒还是我们的不是了?”燕皎然听着燕天雷的狡辩,手上的动作却不停,眼看着那凳子立即就要砸下去,此刻从门外传来一声大喝:“手下留情!”
燕皎然充耳不闻,她可是从刚才对方的言行举止中明白对方绝对不是简单地想要在饭菜了一下迷药偷窃银两的打算,很可能做了更多让人诟病甚至触犯律法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她又何必客气?!
······
但这时候,燕皎然却觉得腰间一紧,随即整个人就被带到了一边。燕皎然侧眼一看,原来就是晋王。
不等燕皎然疑惑为什么晋王要阻止自己给这份燕天雷一条生路,她就看到自己刚刚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留着黑色胡须,左一身书生打扮的男人。
燕皎然瞳孔骤缩——在之前,她完全没有看到!这说明,对方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即是说,对方会武!而且,还不弱!
正当燕皎然脑中各种思索的时候,那燕天雷却已经被那中年文士给扶了起来,随即“咔咔咔”几声,伴随着燕天雷的哀嚎,他那刚才还软趴趴以为这一生就这么废了的手就重新接好了。
于是,刚才还在痛得破口大骂的立即又敬又畏地看着那中年文士,嘴唇蠕动了一下,在看到燕皎然的时候,下意识地跑到了中年文士的身后站着:“燕皎然!你简直是个蛇蝎毒妇!”
谁知,听了他这话,燕皎然没有什么反应,一个年轻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嗯?燕皎然?”
顺着声音望去,燕皎然的眉头皱了起来——即使因为时间流逝而有些模糊不清,即使穿着打扮和以前不同,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燕皎月和燕天雷的哥哥,总是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清高模样看人的燕家长子!
“那么,你就是晋王了。”那自从入赘之后便将自己名字改成了燕天行——据说这是知府亲自给改的——的燕家长子的目光在燕皎然的身上流连了一下,随即看向即使沉默不语,也存在感极强的晋王。
······
他说话之间,那中年文士也动手为燕天雷带来的那几个小喽啰解穴。却不想连着戳了好几下,那几个小喽啰也是纹丝不动。中年文士自从一出现便带着的目下无尘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伸出手指又往其中一个人身上戳了几下,那“笃笃”的声音让人听着就觉得肉痛。饶是如此,依然没有任何用处。
中年文士这边的动静有点儿大,让燕天行和燕天雷的注意力都吸引了一部分过去,而看清楚那边的情况之后,燕天雷兄弟俩的表情也有些变了。
而此时,中年文士也不做无用功了。他看向晋王,目光染上了戒备和忌惮——能够让自己解不开穴,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个男人的武功比自己更高,因此自己的内力才无法冲破对方留下来的内劲!
晋王却完全不管这些人忌惮不忌惮,直接身形一晃,就连那个中年文士都没有反应过来,燕天行带来的那一班人马又都被如法炮制地给点上了穴道。
燕天雷没想到自己没嘚瑟一会儿就又落到了劣境,一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因为晋王还有事要问燕天行的原因,所以并没有点上他的哑穴,但却让燕天行有了说话的机会:“晋王爷,我们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的一家人了。”
“谁跟你是一家人?”一家人皱着眉头,一副厌恶的样子。
看了一眼燕皎然,燕天行露出一个很有深意的笑容,却并不正面回答:“这自然是男人之间才明白的事情。”
但他完全没想到燕皎然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逆来顺受的丑丫头了,见他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燕皎然直接从一旁的一个小喽啰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然后朝着燕天行的腿间扔了过去,直接将他那外袍和裤子对穿戳了个洞。
看着燕天行一脸受惊过度的惨白面色,燕皎然冷冰冰道:“在往上一点了,我就可以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女人间才明白的事情’。”
见到这燕皎然如此跋扈,燕天行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那张漂亮的小嘴儿里说出来的。感受到现在自己的“下面”有些凉飕飕的,燕天行终于绷不住那张假模假样的脸,声音有些尖锐道:“晋王爷,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看一看皎月的面子啊!”
“她?谁?”晋王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却用这短短的两个字让在场的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燕皎然最先反应过来,整个人都乐开了花,直接蹦着抱着晋王就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谁也不是,我们别理会这群倒人胃口的家伙了。”
晋王点头,然后隔空一点,将还想要开口的燕天行的哑穴也点了——嗯,这下子清净许多了。
······
晋王并不打算就这么离开,这样反而会显得他们落荒而逃,因此直接将这几十个人扔在这房间之后,也没有去找掌柜的,直接又找了另一间住了进去。
而那掌柜的一直以来都被欺压,在燕天雷带着人大摇大摆地上去后不久,之后燕天行又带着人上去之后,掌柜的就觉得事情有些要闹大了。为了不引火烧身,在燕天行上楼之后,他就随意嘱咐了小二几句,直接先回到院落里装病去了。
而那小二自然也不是什么有胆子的,只是掌柜的将包袱甩给他,他又不敢将这包袱扔给其他人,于是就打定主意当个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知道的存在。
因此,燕天雷一伙人愣是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那穴道自动解开的时候,才终于能够动弹。
用这种僵直的姿势占了一整夜,别说是燕天雷兄弟俩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就是那会武功的中年文士也是觉得全身又痛又酸又麻,而且还头昏脑涨眼睛干涩胀痛。
“在下会如实向大人禀报的!”那中年文士用有些狠毒的目光看了一眼燕天行,随即也不等其他人说话,便飞身往窗外飞去。
燕天行自然是被中年文士的话给吓到了,见他就这么离开,立即也顾不得几乎去了半天命的难受劲儿,整个人就往那窗户边跑去,却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对方已经看不见人了。
似乎已经预想到接下来自己的日子会不好过,燕天行的脸上的脸色几经变换,最后狠狠唾了一口:“呸!这时候倒是比谁都跑得快,昨天祖母就跟只瘟鸡似的!”
说完,燕天行叫来两个人扶着他,一瘸一拐地从楼下走去。
······
但燕天行却不知道,那中年文士飞出去窗子的动作倒是潇洒,但那人却忘记了他被点了一晚上的穴道,根本经脉没有恢复通畅。或许他是练武之人所以走路的时候还没有觉得什么,等他一用轻功,使用内力的时候,那股麻痛就像是潮水一样又快又猛地袭来,让中年文士根本就提不起劲儿,整个人就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地从半空中落了下去。
或许是他运气,这一落下去居然是个摊子的顶棚,有了这一层布料做缓冲,那中年文士才没有摔得缺胳膊少腿。
而这时燕天行只看了远方和左右,根本就没有注意他眼皮子底下,因此只唾了一口骂了一句对方跑得快,便悻悻地带着同样手脚麻软痛的手下离开了。
却说那中年文士正在庆幸自己见了一条命,准备这回老老实实先一瘸一拐地往雇主家走去,却冷不防脑袋上似乎一下子别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
嗯?下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