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口的商讨很快就变成了实质行动。
黑牛麾下,五六个褪下了皮甲换上破布烂麻的守卫按着廖华给的方向跑了出去吸引县尉兵的注意。
而邹仓则吊在他们身后,在周遭的树林间隐蔽移动。
山麓间。
从嬴县出来讨贼的县尉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这次出来讨贼是他自己请命的,难得的立功机会,他不得不把握住。
要是这次没把握住,流民们走了,他的升迁之路就要遥遥无期了。
哦不对。
什么流民,那是太平叛逆,是贼军!
“县尉,歇歇吧,瞧给您累得,我这有水,您喝一口。”
县尉身边,一人舔着脸给送上了一个水壶。
水壶竹制的,跟其他人携带的水袋不同。
县尉想要升迁,他底下自然也有人想要讨好县尉。
水袋装水能装是能装,但有一股味,这不,为了表现表现,这人就提前准备了竹筒。
县尉嗯了一声,接过竹筒喝了一口,身心舒坦了不少。
“有心了。”
“嘿,应该的,应该的。”
短暂的修整。
县尉便再度派出人手搜索,就连他自己,也带着人向前探查。
“这帮子老鼠怎么就这么能藏?我还就不信了,他们能躲到地下去不成!”
几天的搜索徒劳无功,县尉的耐心都快要被消磨干净了。
他心里想,要不算了,随便下山找几个还有人的村落屠了就说是太平叛逆好了。
杀良冒功,这对行伍出生的县尉来说并不陌生,虽然有些年头不干这种事了,但手里的活还是有的。
以前不干那不是没乱吗,层层都有官吏,漏洞不好填补。
但是现在什么年景?
太平叛逆作祟,谁又能说的准那几个村子里的人没有心向太平?
就在这念头愈演愈烈的时候。
一名小兵跑了过来兴奋的禀报道。
“报!回禀县尉,发现那帮流民的行踪了!”
“什么!”
县尉脸上一喜,连忙问道。
“在哪?”
随后又补充。
“什么流民?那些可都是凶神恶煞的太平军叛逆!”
“哦,是是是,太平军叛逆!”
小兵连忙改口,然后指向一侧。
“弟兄们发现有几个难民正在往那边走,他们跟了上去,让小的回来禀报,因当是能发现他们的聚集地了。”
“好!”
“算你们立功!”
“我们走!”
“对了。”
县尉回首看向刚刚给他递水的那人。
“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带几个人回嬴县禀报县丞,就说发现逆贼踪迹,嬴县县尉李成领军讨拿!”
“诺!”
被点名的两人脸上一喜,连忙领命。
很快,县尉便召集了县尉兵,跟着回来传信的小兵往发现流民踪迹的方向赶去。
而另一伙人则是往嬴县方向而去,人数差不多有五六个。
阴暗处。
藏身于灌木间的邹仓眼底闪过一抹红光。
就是这些不干人事披着人皮的畜生。
自己的妻小。
自己的家,全都化作了那晚燃烧的火焰。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邹仓就像是曾经追捕山林里最狡猾的狐狸,小心,谨慎。
现在两伙人刚分开没多久,还没到捕猎的时候。
“六个人六支箭就够了。”
跟上。
邹仓吊在他们后面,就像是一个无人能发现的孤魂。
腰间。
他提前打开了一节竹筒。
竹筒里,满是黏稠腥臭的液体。
这是他之前在山谷中捕捉的毒物萃取出来的毒液。
算不上多么稀罕的东西,但进入到血肉里是绝对能让人死透的。
继续尾随。
邹仓手中已经将短弓拿了出来。
在一个拐角。
他快走了几步,俯身隐匿在了一颗树下。
侧头往另一侧看去。
刚刚还在他们身前的几人此刻却是出现在了他的身下。
拉弓。
一支箭矢在竹筒中裹了一圈,箭头布满了要人命的毒液。
嗖——
啊!!
一人应声倒地,惨烈的哀嚎。
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将剩余几人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出声的那人。
也就是这么一看。
又是一根箭矢飞射而来,直中一人的咽喉。
呜——!
噗。
又倒下一人。
剩下的四人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连忙找寻能躲藏的地方。
高处。
邹仓丝毫不急。
捕猎。
耐心也是其中一环。
剩下的四人躲避着可能而来的箭矢,搜寻着射箭之人的踪迹。
但是半晌。
周遭却是没有任何一点的声响。
若不是此刻倒下的两人中还有一人正在虚弱的哀嚎,口吐着白沫,他们都以为刚刚是出现的幻觉。
“怎么办?”
四人里刚刚递水的那人问了一句。
看他的表情,不难猜出他是想先走了。
而其他几人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没救了,那人吐沫子了,箭上定是有毒,我等分头跑,生死有命如何?”
都是县尉兵。
虽然大家打仗不怎么厉害,但是逃跑谁还怕过谁?
这人一出口,其他几人都直接点头。
“走!”
一声走。
四人分别冲出躲藏的地方。
各自奔逃。
“呵。”
树下。
邹仓冷笑了一声。
“分开跑?”
“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猎人手里的弓箭。”
见他们分开奔逃,邹仓丝毫急切的意味都没有。
悄然跟上了其中一个。
在对方闪转略微停滞的刹那,手中箭矢飞出。
离弦之箭呼啸。
嗡的一下,箭头便钻进了那人的后腰,鲜血溢了出来,哀嚎声不绝。
命中之后,邹仓脚步没有丝毫停滞,换了一个方向继续追猎。
山林里,任何的蛛丝马迹都逃不过猎人的双眼。
很快,邹仓便又追上了一个。
拉弓射箭,一个又一个的猎物被邹仓猎杀。
无人能逃。
而在另一边。
山谷入口处。
黑牛,廖华等人纷纷埋伏在了左右两侧的高处。
他们身边,几百个被叫来帮忙的流民紧张的不行。
好在廖华他们也没指望这些流民能帮上太大的忙,只要县尉兵进入到了埋伏圈,这些人能把那些石头砸下去就算是胜利。
但并非所有的流民都是紧张的。
其中一名左手手掌五指齐断,身旁跟着一名老者的年轻人眼中却满是跃跃欲试。
“阿爷,你说我能杀死一个县尉兵嘛?”
年轻人身边老者微微点头。
“这布置,只要县尉兵进来,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