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高空下, 青葱的草地上,芦绍宗半弯着腰、半眯着眼,认真地感受风向、估算距离、衡量力道, 四周除了远处隐隐传来的车辆来往声, 以及偶尔的鸟鸣, 便没有其他能干扰清静的噪音。
一切感觉都对了, 芦绍宗握紧高尔夫球杆, 利落地扬起,臂力配合腰力把球杆一挥,听闻清脆的击球声后, 飞起来的球就在天空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几乎就飞离正常人的视线范围之外。
“好球。”身后一把浑厚嗓音如此称赞, 还拍了拍手掌。
“过奖了, 还不知道球在那儿呢。”芦绍宗略尴尬地笑, 回头望向自己的球友,宁望知。
宁望知是宁渊集团的总裁, 宁渊集团近几年的业务发展增幅在亚洲区屡屡居冠,还被票选为十大最理想就业公司之一,集团所投资的商务包括公共交通、酒店、百货商场,还有娱乐影视,而芦绍宗靠一己之力白手起家的Z2H娱乐经纪公司, 就是拜宁渊集团的资助才顺利渡过前阵子的难关。
天水珠宝虽然最终撤销了控状, 但任何公司都免不了长时间的法律诉讼带来的盈利亏损, 更何况, Z2H为了保持水准, 规模一直就控制在小而精的程度,在应付天水珠宝期间, 还有韩育陵婚变导致的名誉受损,公司的形象大跌,失去了不少客户和赞助商,连旗下艺人也陆续出走,这样下去公司迟早无法经营下去,这非常时期,同行中的巨头公司MY居然提出合并的意思,可芦绍宗不愿意,他坚持要把公司卖给能确保公司秉持最初原则经营下去的人,若始终找不到理想买家,他宁可结业。
芦绍宗因韩育陵认识的朋友张侯,而留意到投资张侯电影的宁渊集团,他很好奇,这庞大的商业集团怎么会对文艺影视有投资的信心?于是他认真研究,发觉这集团全无商业丑闻,且都保留着所收购的公司里的原有职员,首席执行官还是个曾自行创业的有为年轻人,不是没用的富二代,此外的资讯都很正面,所以芦绍宗没多久就接洽宁渊,想要把公司拱手奉上,自己则从此归乡养畜种地去。
在与宁渊的首席执行官李子骏见面后,芦绍宗竟有幸结识到本来已很少插手业务的宁渊总裁宁望知,以他这般不起眼的公司规模,能见到总裁实属难得,而那也确实是巧合,他是与林宝涡一同会见李子骏后,邀请李子骏到某家餐馆用餐,竟碰巧遇到宁望知和儿子宁日楷也在那里。
这一见面就擦出了火花,芦绍宗和宁望知相当投缘,不知不觉就熟络起来,还聊起了自家儿子。宁望知的儿子宁日楷和韩育陵一样,体质叫人操心,两人便分享起各种帮儿子养身保健的话题,芦绍宗要推荐韩育陵最害怕但疗效很显著的针灸师傅给宁望知,竟被宁日楷委屈的小眼神看了眼,当下感觉这美丽的少年和自家那逆龄的宝贝真的很像,于是就假装忘了携带针灸师的名片,把这话题给带过。
那次见面之后不久,李子骏主动联系芦绍宗,说不打算把Z2H收购,但打算在未来三年以公司旗下经营的百货商场和影视城的名义来赞助Z2H的所有企划,为商场和影城作宣传,三年后,再进一步谈合资。芦绍宗对此方案感到震惊,以目前公司的状况,得到三年的赞助合约简直不可思议,而且还声明是赞助所有企划,如此大方的提议,等同于换个方式贴钱让Z2H维持生存。
李子骏的好意,芦绍宗没有拒绝的理由,那之后便屡次拜会李子骏,带上给李子骏过目的企划书,所有因为丧失原有赞助商而资金短缺的企划因李子骏的一个签字而得以顺利进行,那包括了Senya回归歌坛的第一场巡回演唱会。
每一次在香港谈过了正经事,宁望知若是有空,便会和芦绍宗见面,除了喝茶聊天,他们最常做的就是打高尔夫。芦绍宗喜欢打高尔夫,但自从受伤后就被夏穆禁止挥杆,夏穆每次都会跟着他来香港,自然是不会阻止他去打,毕竟是宁总裁邀的,不过就会一直在旁边唠叨,要芦绍宗动作慢些、缓些,当着宁总裁的面,芦绍宗也不好削自家男人的面子,所以都非常听话,每一次挥杆只用了三成力。
今次是第一次夏穆没有同行,芦绍宗耳根清静,得以尽情发挥自己的球技,只是休息太久还是生疏,成绩依然落后宁望之。初时,芦绍宗还担心扫了宁总裁的兴,但长期相处下来,宁望之给他的感觉全然不是跨国企业总裁的高傲姿态,当然他很有总裁的威严形象,谈吐举止亦是十分斯文,不愧为上流社会的一分子,可他对待朋友既亲切又热情,克尽地主之谊,不曾亏待过芦绍宗,让芦绍宗感叹这朋友真是交得太值得。
芦绍宗和宁望知一起搭上电瓶车前往下一洞,途中仅看见一组两人的球手,在这会员人数有所限制的的高级球会,就是能经常享有仿佛包下整个球场的福利。
“绍宗,看你今天的状态,你的背伤应该已经没有大碍吧?”宁望知说。
芦绍宗摇摇头,“偶尔打球还是行的,不过定期需要复诊,平时亦不能久坐。”
宁望知颔首,感叹地道:“难怪夏穆陪你打球时总是那么紧张,你也算是有福气。”
芦绍宗微笑,虽然他确实很庆幸夏穆今天没有跟来,可还是很理解夏穆的担心,所以这场球打下来,他都很小心地留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对了,他今天怎么没跟来?”宁望知问。
“啊,他呀。”芦绍宗无奈一笑,“知道今天育陵会来,就只想着要接机,他一直嘴上不说,不过还是很想念那个一阵子没见的干儿子。”
宁望知爽朗地笑了声,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我也是挺期待过几天的会面,见见这位音乐才子的庐山真面目,听你说,你这干儿子嘴刁得很,我看你就先告诉我他爱吃些什么,我再转告子骏,让他安排适合的餐点。”
“那怎么好意思,按子骏的意思就好!”由于和宁望知私交越来越好,身为晚辈的李子骏已请芦绍宗直唤其名。芦绍宗顿了顿接道:“我听说日楷也会来吧,日楷年级轻,就按他喜好,别管育陵,他都几岁的人,还挑什么食!”芦绍宗不客气地嘲笑自家宝贝。
宁望知摇头,“不能这么说,我们好歹是东道主,请客自然要配合宾客的口味,再说,你前阵子给我家楷儿送的南方口味娘惹粽子,他可非常喜欢,这次我也得给你干儿子准备他会喜欢的料理。”
屡次拒绝朋友的好意就太失礼,芦绍宗想了想,觉得刚离开寒冷的德国的韩育陵应该是需要能驱寒的料理,这类型料理当中,韩育陵最爱吃的就是羊肉汤和羊肉咖喱,于是他便如此回答。
宁望知听了也满意,频频点头说,“正好,我楷儿也需要,我会让子骏找到全港料理羊肉最好的厨师。”
饭局的话题到此告一段落,刚好电瓶车已停下,两人便下车去,拿了各自的球杆,继续沉浸在这除了体力,还需要非一般专注力的运动。若不是韩育陵怕晒黑,芦绍宗还真想多带宝贝来培养这个能静心醒脑的嗜好。
此时,夏穆正在车上等候着韩育陵和叶雅琪的抵达,今晚上会是导演张侯的电影《音书行》的首映礼,韩育陵以电影音乐原创的身份受邀,叶雅琪则是因客串电影而出席。自从一周前的柏林影展,叶雅琪低调客串电影已不是秘密,今晚的首映礼,媒体们知道这俩师徒必然会出现,于是都严阵以待,纷纷派出狗仔到机场守株待兔。
韩育陵婚变的新闻至今过了九个月,热度已消,媒体对这个话题已不再那么穷追不舍。Z2H目前已经熬过艰难时期,复出后的Senya状态极勇,巡回演唱场场爆满,所推出的新歌攻陷许多流行音乐榜,自然就把韩育陵黄掉的形象再给染红,让他近期又得到新的品牌代言合约,还有受欢迎的歌唱选秀比赛请他当评审嘉宾。前阵子,他还携两位人气高徒,于守恩和Yzak参加一系列的真人秀综艺节目,节目播完后,他在节目里头明明是个师傅却又处处被徒弟照料的形象意外地相当受落,吸引了不少新粉丝。
至于叶雅琪,休息了好一阵子的他,人气依然很高,尤其这时候和韩育陵一起出现,他们师徒的暧昧情感是长期不朽的话题,如今已成立个人工作室的叶雅琪,现在究竟和最疼他的师傅维持着怎样的关系?记者们热切地想炒这话题。小炯已先韩育陵提早一天到香港,这时在机场内等着接机,并特地请了两个高头大马的专业保镖护航。
夏穆自荐来当司机,虽小炯完全不敢提醒他司机该做的正确流程,但他还是自发地做好该做的事,在等候时没有闲着,而是仔细地观察着四周,也一直留意交通路况,忽地他手机一响,见居然是韩育陵给他送简讯,打开一看,禁不住就无奈扶额……
韩育陵送的是图片信息,那是自拍照,拍的是交握着的手,两只手都各戴一枚白金戒指,隐约能看见戒指上刻着的名字,毋庸置疑,这对握手的爱侣就是韩育陵和叶雅琪,图片上潦草地写了一行字——就要这样下飞机。
韩育陵和叶雅琪在柏林重逢并恢复热恋,干爹群都已知晓,虽然很为自家宝贝高兴,但依然冷静地提醒宝贝,必须比以往更慎重处理。叶雅琪如今是自由身,较无限制,但韩育陵背着代表公司形象的包袱,若公开和叶雅琪的关系,或多或少会引发不好的后果,干爹们当然会支持这段历经磨难的恋情,但依然主张两人维持低调地继续爱着。
夏穆立马就给韩育陵回拨电话,叶雅琪刚停了在加拿大用的手机,还没办新号,否则夏穆宁可给叶雅琪打电话,他相信自家宝贝目前的智商必然已因爱而下线,不扒他裤子是没办法要他乖乖听话。
“喂,夏哥,是我。”接电话的是叶雅琪,“老师他在洗手间,应该快出来了,你等等。”
“不用等他,跟你说还好些。”夏穆丝毫不给韩育陵面子,“你提醒育陵,至少两年,不准再给公司添麻烦,他敢试一次,他干爹我就揍他一次。”
“呃,是的,我明白。”叶雅琪的语气很无奈,但并不失落,和韩育陵比的话,他真的太让干爹们省心。
“老师刚才拍照片时我已经跟他说了,一定要按原定计划,我和他分别从不同的出口离开。”叶雅琪接着这么说。
夏穆闻言即放心,确实,负责接叶雅琪离开机场的是杰风。叶雅琪目前以个人工作室的名义从Z2H接工作,由于他还没找到理想的助理,便暂时借用Z2H的资源,Z2H自然给他派出曾经照顾过他的杰风。
“还是你懂事。”夏穆抚着心口回道,“离开机场就直接回酒店,别到处晃了,晚上你俩还有首映礼要出席。”
“知道。”叶雅琪答。
夏穆挂了电话后呼口气,叶雅琪淡定的答复让他瞬间放下一百颗心,但随即还是无奈地叹气,觉得自家宝贝皮痒的周期真是越来越短,明明听路卡说,不久前这色宝贝在办公室乱fa情,结结实实挨了两顿揍,这会儿可能还有痕。
不能轻饶,夏穆这么决定,否则,今晚的首映礼一定得闹事。
约二十分钟后,气鼓鼓的韩大少爷就给保镖用几乎是猛推硬塞的方式送上车,车外围堵着的记者因妨碍交通而被机场警卫给隔开,待小炯顺利上车,夏穆就急速把车开走,保镖并未上车,而是开着摩托车跟在车后。
“夏先生,一切顺利!老师一句胡话都没说!”小炯在副驾驶座绑上安全带,一边给夏穆报告好消息。
“哼,谁让那两个熊一样的家伙夹得我那么紧?他们臭死了!下次别再请保镖!”韩育陵在后座发脾气,一边低头滑手机,想给接叶雅琪的杰风打电话,然而居然一直占线。
“哎!”韩育陵拍一下小炯头顶,“给杰风打电话,让雅琪听,我要和雅琪说话。”
“好咧。”小炯准备依言行事,确被夏穆伸过来的手压住手机。
“顶多一小时就可以见面,你很急?”夏穆冷冷地说,视线专注地望着前路。
韩育陵手臂忽地泛起鸡皮疙瘩,叶雅琪刚才跟他说若不跟着计划行动,小干爹会生气,原来……早就已经生气。
“不急……”韩育陵搓着手臂低下头,不敢造次,他仍记得小干爹的巴掌有多厉害。
“老师,你不用担心,看,他们的车在那里!”小炯指向后方左边车道的一辆休旅车。
韩育陵眼巴巴地看着那车,想叫小干爹开慢点,但不敢,也不是真的太害怕挨揍,而是怕真的挨揍的话,晚上就不能和叶雅琪尽情地滚床单。
半小时后车子就到酒店,提早抵达的保镖已等在车旁,他们利落地开车把韩育陵带下车,动作虽然不带犹豫,略有点失礼,但是确实很有效率,夏穆觉得请得好,他得告诉小炯不用听大少爷的话,下次再来还是可以用这家保镖。
夏穆把泊车的工作交给小炯,自行下车去,拉着韩育陵回酒店房间。
“雅琪到了没?”韩育陵三步一回头地往后看。
“你就期待他别那么早到。”夏穆冷着脸,把宝贝拉进电梯。
韩育陵这些真紧张了,可电梯里有服务员帮忙摁楼层,他只能先憋着,待终于进房间,立马就搂着干爹腰撒娇。
“夏哥——”韩育陵烂泥状地趴在夏穆背上,“不要生气嘛——我不是都听你的话了嘛——我没有不听嘛——”
夏穆拧着韩育陵耳朵,把韩育陵拉直身。
“哎……疼……”韩育陵赶紧装可怜。
“凭什么要我不生气?”夏穆严厉地问。
韩育陵扁扁嘴,自知理亏,便决定迂回作战,两手攥着干爹衣摆,幽幽地说:“好啦,我知道刚才又冲动了,我保证,今晚的首映礼一定会很乖,涡哥说可能会见到我们公司的金主大人嘛,我一定不惹事,今天的事就先饶过我,夏哥,你体谅下我嘛,我和雅琪好不容易又在一起,难得这几日又特别空闲,我想和他好好享受一下,就别打我了嘛……”
夏穆早就打算任凭宝贝怎么腻歪都不留情,反正他下手不重,碍不了宝贝晚上的行程,顶多坐着看电影时难受一点,可这下他心头的火突然更旺,撑大了眼瞪着宝贝,厉声问:“好好享受?想做?韩育陵,我没记错的话,小炯说你在柏林拍照时腰伤复发,你是不是忘记了以前医师说过,要是复发,无论轻重,都得至少好好休养一个月,不、得、操、劳!”
韩育陵张嘴,背脊开始冒冷汗,无意义地呃呃啊啊了几声。
“来之前是不是做过了?”夏穆问。
“呃……”
“你没告诉雅琪你需要的休养期是吧?”夏穆再问。
“嗯……”韩育陵已绝望,他知道自己即使说谎,干爹只要向叶雅琪求证就会穿帮,叶雅琪本来也顾忌着他的伤,一直不肯和他滚床,但他言之凿凿地对叶雅琪肯定已经没事,还用尽浑身解数挑起叶雅琪雄风,在过去的两晚,小炯提前离开柏林后,他和叶雅琪的二人时光用荒淫度日来形容是十分贴切的。
“脱裤!趴下!”夏穆吼,同时手指着床。
不多时之后,芦绍宗推门进房,面对的情景是干儿子趴在老婆腿上,咿呀鬼叫,光着红肿的屁股挨巴掌。
芦绍宗摇头,也不多问,拿了浴巾就到浴室去洗澡。
与此同时,叶雅琪还在杰风开的车上,很不顺利地因为错过一个转角而堵在车龙中。
叶雅琪默不作声,不戳破杰风百分百是故意走错路的举动。
“放心吧,我是遵守承诺的人。”杰风手指敲着驾驶盘,语气轻松,“你们和好了,我就死心,不过……”
杰风扬起嘴角,“都不是矫情人,要是有需要,你还是可以找我,我不介意来一炮没有真感情的火花。”
“对不起。”叶雅琪低下头,轻声说,“你还是和我绝交吧。”
杰风苦笑,叶雅琪闭眼,两人一路无话,沉默地让友情写下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