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传出的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我正琢磨时,一个吊眉凸眼,尖嘴猴腮的瘦子,端着满满一盆肉走了出来。
和我一照面,那瘦子一愣,停住脚步,我也愣住了。
“冷…冷哥?你怎么来了?”瘦子惊讶的问。
“你怎么在这里?”
“阿冷,你认识他?”晨星低声问。
我微微一笑,这瘦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步行街,被我教训的那个卖佛珠的混混。毫无疑问,屋子里先前说话那人,一定是那时候我在医院教训过的那‘磕巴嘴’了。
“跟,跟谁说话呢你?”那‘磕巴嘴’在屋里问。
“老大,是冷哥,冷哥来了。”瘦子朝屋里喊道。
“冷,冷哥?”
说着,那‘磕巴嘴’走了出来,歪戴着帽子,走路摇摇晃晃的,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见是我,眼睛一亮,急忙迎了过来。
“哎,哎呦,冷哥怎,怎么过来了?最,最近还好吗?冷嫂子…”
‘磕巴嘴’可能是想问雨馨,看到站我旁边的晨星,急忙乖觉的闭了口,“这,这个是?”
“她…我女朋友。”
‘磕巴嘴’一脸疑惑,挠挠头,艳羡的伸伸舌头,冲晨星‘嘿嘿’一笑,“嫂,嫂子好,真漂,漂亮啊…”
晨星脸色一红,冲他笑了笑。
我朝四周望了望,冲‘磕巴嘴’道,“过来,问你点事。”
来到迎门墙底下,‘磕巴嘴’紧张的问,“啥,啥事儿?”
“放心,不揍你。我问你,死的这孙奎是你什么人?”
“哥,哥们儿啊。以前在市,市里的时候,挺要好,咋,咋了?”
“没什么。”我想了想,盯着‘磕巴嘴’,“我再问你,孙奎两口子是怎么死的?”
我心说,如果邪煞真的是有人派的,那么,孙奎两口子出事以后,害他们那人可能会派人过来打探。这‘磕巴嘴’不是什么好人,不知道是不是被派过来的人…
‘磕巴嘴’被我盯的浑身不自在,“掉,掉掉掉河里死的啊…”
“是么?”
“不,不然呢?”
我重重的‘哼’了一声,“是不是害孙奎两口子的那人派你过来的?老实说!”
‘磕巴嘴’一愣,“害,害孙奎那人?”
看他神色,不像作伪,我摆了摆手,“算了。”
我旁敲侧击,跟这‘磕巴嘴’聊了一会儿,什么也没问出来,看来他确实什么也不知道。交谈过程中,他把自己名字告诉了我,叫‘朱宾’,我心说,这名儿起的好,猛一听跟‘出殡’似的。
“那哑巴老爷子呢?”
“哑,哑巴?”
“孙奎他爹。”
“哦哦。”朱宾抹了抹脑门儿上的汗,“在偏,偏屋里呢。”
“走,带我去看看。”
来到偏屋,只见那老头儿斜倚在床上,一副痴痴呆呆的表情。
“大爷,还认识我不?”
“啊啊…”
我心里暗暗疑惑,如果孙奎两口子之所以翻进河沟里,是邪煞给害的,可这老头儿为什么没事?难道说,邪煞放过了他?…我不知道这老头儿的生辰八字,没法断他有没有冲煞,心说,如果我有向风那种通过气色断人冲煞的本领就好了…
想到这里,我眼前忽然一亮,孙奎两口子可能不是昨晚冲煞的,估计之前就冲煞了,只不过劫数的‘应期’是今天早上。如果是向风的话,昨天和这两口子照面的时候,说不定能看出来…这哑巴老头儿之所以逃过一劫,是因为他是昨天刚被我送回来的,孙奎两口子当初冲煞的时候,他不在家…照这么说,邪煞并不是两个,而是只有一个?先是跑过来害了孙奎两口子,之后又跑过去害那孙学安老头儿?…
“阿冷,你在想什么?”晨星问。
“嗯?没什么。”我冲那朱宾道,“派人好好照看老爷子。”
“必,必须的…”
我拉着晨星来到外面,在院子里四处走动查看。心说,好容易有了线索,孙奎两口子却死了。指使王会计在砖窑厂里‘避难’,借走他阳寿那人,到底是谁呢?…
就这么转悠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也没见昨天和孙奎喝酒的那两个人。
我看了看表,冲朱宾道,“走,跟我去孙奎两口子出事的那地方去看看。”
“让老,老六跟你们去吧。”
“老六?”
“就,就是他。”朱宾指了指远处那瘦子,“他最,最先知道孙奎出事的。然后通,通知的我。我才赶,赶赶,赶过来的…老六,你跟冷哥跑,跑一趟。”
在那‘老六’的带领下,我们出了村子,来到村前那条小河。
老六指着石桥上栏杆缺损的地方说,“就从这里掉下去的。”
我走到近前,蹲在桥边,朝桥底下望去。只见落差挺高,河里冻的坚硬的冰雪层上一片狼藉,残留着斑斑血迹,一只鞋躺在那里,看样子应该是孙奎的。
“农用车呢?”我问。
“用吊车吊走了啊。”
“这么快,早上出的事,就吊走了?”
“这村上有辆吊车。”老六说,“因为下雪,闲在家里的…”
这时候,离石桥不远的河岸边,支在水泥秆子上的那大喇叭‘嗡’的一下子响了起来。
“亲爱的,你慢慢飞…”
“飞,飞你奶奶啊飞!”老六朝那喇叭虚踢一脚,拍着胸口说,“吓死老子了,妈逼的…”
晨星听他越骂越粗鲁,皱眉一皱,俯在我耳边说,“你认识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呐,冷大师…”
我‘呵呵’一笑,看向那喇叭,突然心里一动。
“阿冷,怎么了?”晨星问。
我冲她摆了摆手,站在桥正中,一边朝两旁伸展双臂,一边朝支撑喇叭的那根水泥杆子看。
“阿冷你在做什么?”晨星问。
“嫂子,冷哥想抱你。”老六‘嘿嘿’一笑。
“我把你从桥上踢下去!”
“别人开玩笑呢,干嘛这么凶。”晨星微微一笑。
“还是嫂子好。”老六笑道。
我一瞪眼,他伸伸舌头,不敢言语了。
“晨星你看。”我伸手比了比,又回头望了一眼那水泥秆子。
“看什么?”
“孙奎开车载着他老婆走到这里的时候,如果看向后视镜,是不是刚好看到那水泥杆子?”
晨星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你想啊…”我沉思道,“当孙奎开车走到这里的时候,感觉到车子打滑,他第一反应是什么?”
“第一反应?”晨星想了想,“应该是看后视镜吧。”
“没错…我有种预感…”
“什么?”
“我觉得孙奎从后视镜里,一定看到了什么。”
“你是说…”晨星咬了咬嘴唇,“当孙奎出事的时候,那水泥杆后面有东西?”
“或许是人,知道孙奎走到这里要出事,提前躲在水泥杆后面等待的人。”
“你的意思就是,之前驱使邪煞去害他的那人?”
“我也只是猜测…老六。”
“嗯?冷哥啥事儿?”
“孙奎的尸体验了没?”
“孙奎出事以后,立马就有人报警了。我过来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弄上来了,来了俩警察,带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看了看就走了。”
“他们怎么说?”
“说是,农用车撞上桥栏杆以后,因为那啥惯性,孙奎猛往前一冲,胸口顶在方向盘上,当场就顶死了。孙奎尸体刚被弄上来的时候,脖子是扭向这…这边的…”说着,老六比划了比划。
我的心‘咯噔’一下,一把抓住老六的胳膊,“你是说,他的脖子扭向左边?”
“嗯,咋…咋了冷哥?”
老六被我吓到了,为什么我这么激动?因为,当农用车打滑转向以后,河岸边那水泥杆子,位于孙奎的正左方!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先前的预感和猜测应该是对的,孙奎先是在后视镜中看到,水泥杆子后面有人。当车子转向,撞向桥栏杆的那一瞬间,他透过车窗朝那人(或者是未知的东西)看了过去…
“跟我来!”
我带着晨星和老六,下了石桥,来到那水泥杆子前。水泥杆子底部的直径足有一个小孩儿的腰围那么粗,摸上去十分光滑,冷冰冰的。底下是冻的硬邦邦的积雪,必须跳起来使劲跺,才能勉强留下印痕。我们围着水泥杆子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孙奎的尸体在哪里?”我问。
老六说他带人去买来个棺材,加上农用车里孙奎原本打算去还的那口,正好两口,孙奎两口子尸体都暂时先弄进棺材里了,到时候拉去火化。
我看了看表,手一挥,“走,抓紧跟我回去!”
回到孙奎家,迎面便碰到那‘磕巴嘴’朱宾。
“冷,冷哥,回,回…”
我一把抓住他领子,盯着他眼睛道,“你做的了主吗?”
“啥,啥啥啥主?”
“跟我到屋里来。”
来到屋里,只见屋子里并排两口棺材,大小看起来差不多。
“孙奎在哪口棺材里?”我问。
“这,这口。”朱宾指了指。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把棺材打开。”
朱宾吓了一跳,“为,为为为啥?”
“因为。”我冷冷的说,“孙奎是被人给害死的,眼下,他死了还不到十个小时,我怀疑,他的眼睛里,保留有害他那人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