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说的话语,让她彻底凌乱了,却有种不好的感觉,蓦得升腾而起,绞得她胸口有些发疼。
“听不明白?”秦世锦低声反问。
“不明白!”陆展颜咬牙喝道,如果可以,她甚至都不想去明白,他的用意什么!
“我让你去英国,工作游学都随你,你也可以去那里开个店,总之只要你乐意,什么都可以!”秦世锦大方地说道,甚至都安排好了她的去向,光是听上去,的确是多么的慷慨,可以说是安乐无忧了。
她该感到高兴吗?
不!
她竟然一点也不高兴起来!
“我为什么要去英国!”陆展颜继续问道。
“没有为什么!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就可以!”他几乎断定的口气,不容她拒绝。
“凡事都要有一个理由!”陆展颜却也是倔强。
“理由?”秦世锦沉声吐出两个字,而后冷哼了一声,“你在顺安不是只是工作?你决议要要辞职,我想你的那位上司就算想留你,也没有办法!还有那个姓宋的,你不是说你们什么事都没有?那么还有舍不得的?留下来做什么?”
“你去英国也是好事情,有些不需要联系的人,就不要再牵扯不清了!”秦世锦微微垂眸,前方的光影直射而来,将他的双眼照亮。
“不需要联系的人,除了宋文诚,唐仁修,是不是还有许静!”陆展颜的怒气涌了上来。
“没错!”秦世锦亦是直截了当地回答。
这肯定的答案让陆展颜气闷,他是有多讨厌许静,那是她最好的朋友!
“秦世锦!我不会去英国!”陆展颜脱口而出,坚决的拒绝。
“你留下来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你去英国才会让我放心!”秦世锦握紧了方向盘,车速也随之加快了,车子都好似飞了起来,他沉声喝道,“难道你还想和那个姓宋的继续纠缠不清?你是不是舍不得他?他现在回头找你了,你是不是就想要和他在一起了?你不要给我忘记了,他现在还是别人的未婚夫!”
陆展颜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胸口愈发的窒闷,许是车子开得过快,头也有些晕眩,她难受得蹙眉。
“我都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什么都不用你操—心!你还想怎么样!”秦世锦一声厉喝,静止于车中。
因为身体在难受着,陆展颜微眯眼眸,侧目瞧着秦世锦冷酷的脸庞,切齿说道,“秦世锦!你说得没错,有些不切实际的梦,的确不该应该做!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月收入及不上你们这些大少爷一件衣服!辛苦地存了钱,才可能会安排考虑去一次国外旅行!但是还要精打细算省吃俭用,因为我只能靠自己!”
“你安排我去英国,不用我再去操—心,真得让我好感动好高兴!你以为我会这样说?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秦世锦!你没有权利去安排我的生活!”陆展颜倔强喊道,“停车!你给我停车!”
没有权利?她以为他是谁?
秦世锦继续加速,不肯将车停下。
车速比起之前更加快了,陆展颜的声音却也轻了,“马上停车!唔!”
胃部有什么东西上涌,让她快要作呕,她急忙用手捂住了嘴。
秦世锦扭头瞧了过去,见她脸色泛白,十分难受的样子,只当她是不舒服,立刻就靠着边将车停下。
※※※
车子刚刚停稳,陆展颜急忙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走到路边,捂着嘴呼吸着空气喘息着。
秦世锦也下了车,奔到她身边,没好气地喝道,“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你是哑巴?”
秦世锦从西装的口袋里取了丝巾递给她,陆展颜并不领情,反是自己从手包里取了纸巾来擦拭。
他的手在空中微僵,有些负气的,将那丝巾掷在了地上。
陆展颜瞧着地上那抹白色,不禁有些惋惜,好好的一块丝巾。
“到底怎么样?总要说话!还是不舒服就去医院!”秦世锦不耐地询问。
陆展颜的气息稳了下来,她抬头瞧了他一眼,可是谁知道,一个眨眼她竟然转身,健步如飞地往前直奔。
“陆展颜!”秦世锦一时怔在原地,他喊她,她也不理。车子又不能就这么搁在路边,只好上了车开着追上她。
陆展颜是想打车离开,可是偏偏这一路都没有车。
而秦世锦的车子,几乎贴着她,慢慢地龟速行驶着。
将车窗降下,他探头喝道,“给我上车!”
陆展颜也不理他,自顾自地直走着。
秦世锦这么追了一路,怒气飙上来了,再次将车停下,追着她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腕,“你上不上车!”
陆展颜用力挥开地他的手,“秦世锦,我不需要你的安排!如果你觉得,我的存在是一种麻烦,那么你也可以不需要再管我这个麻烦!”
秦世锦眯起双眼,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好让你去姓宋的或者是姓唐的身边?”
陆展颜深呼吸有一口气,毫不示弱地说道,“如果你这样想,那就这样吧!”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上不上车!”秦世锦冷眸问道,那声音充满了危险感。
仿佛上了车,就好似同意了他的安排,就要这样赶赴英国一般。
陆展颜凝望着他,脊背站得挺直,“不上!”
不断有车从身旁掠过去,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站了好半天,久到双脚也快要麻木,他突然转身走回车子。只觉得面前闪过了他的身影,陆展颜眼睁睁看着他上了车,而后他真就这样扬长而去了。她却还僵在原地,过了片刻终于回过头,而他早就不见了踪迹。
陆展颜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拦了车。
“小姐,去哪里?”师傅在前方问道。
去哪里?
陆展颜道,“回家……”
回家吧,还是回去那个公寓,那个暂时属于的家吧。
可能他不知道,其实自从遇见他后,她的骄傲都不似从前,那样的顽固。只是这一次,她不能再丢掉了,本就拥有的不多,所以不能再丢掉那一点点的东西。
陆展颜没有再回头,只是乘坐着计程车远离。
如果回过头来,就会发现,载着她的计程车后,紧紧尾随着那辆去而复返的黑色轿车。
一直护送着她到了公寓附近,才调转了方向。
—
骄傲。
陆展颜空下来的时候,会去想想这个词语的意思。
有时候,那只不过是一种保护色。似乎只是用来证明,自己还没有被情感冲昏了头脑,又或者只是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些。
可是,却又那么清楚,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骄傲原来只是无用。
这天早上,陆展颜刚到公司,却又接到了一通电话。
一个陌生来电,显示的号码也是不认识的。
陆展颜不知道是谁,还是接了起来,那头是个男人,说话十分有礼,一报身份让她诧异,“陆小姐,你好,我是秦董事长的秘书。”
“耿先生,你好。”陆展颜大为吃惊,怎么会是那位耿叔?
他又怎么会知道她的号码?
不过,他们自然是有这个本事的!
然而先前曾经在她所住的公寓附近特意等候过她,如今竟又打了电话过来,只是这一次,又想是怎样?
陆展颜困惑了。
耿叔在那头温温说道,“之前董事长给了陆小姐一张支票,可是陆小姐没有收。董事长让我再次转告,除了支票之外,还可以赠送给陆小姐一幢公寓。比起陆小姐现在所住的公寓来,那肯定是好上太多。地段是……”
耳边有些鸣响,那些话语让她错愕,他口中的地段,果然是不错的。
前一次只不过一百万,这一次又再加了一套房子。
董事长真是一次比一次大手笔。
陆展颜默然无声,听见耿叔又道,“陆小姐,你还年轻,何必浪费大好的青春年华,还能找到更好的对象。其实有了钱和房子,你的生活也会比从前更加好,你觉得呢?”
对方近乎是好言相劝,让她竟也不能如何动怒,但是心里却已经凉了。
他只是在打发一个缠在秦世锦身边的女人罢了!
陆展颜握着手机,轻声说道,“如果我还是不能接受呢?”
“陆小姐,人不可以太过贪心,该得到的都得到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耿叔道。
“耿先生,我不是什么俊杰,我只是一个女人。”陆展颜微笑回道,非要他将最后的话给逼出来。
“你这样只怕到头来会一无所有。”
“反正我本来就什么也没有。”陆展颜满不在意。
随后,听见耿叔道,“既然这样,董事长还有句话要我转告你,以陆小姐这样的身份,是绝对没有可能进秦家的,请陆小姐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像那些女人一样,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人还是要活得清醒一点才好。”
仿佛是说中了心事,被点中了最伤的深处,让陆展颜竟然无话可说无法辩驳。
她抿着唇沉默,却始终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陆小姐,这是我的联系号码,想清楚了请随时答复。今天打扰了,再见。”耿叔说着,将电话给挂断了。
然而那几句话,如梦魇一般,让她不得安宁。
※※※
以陆小姐这样的身份,是绝对没有可能进秦家的。
请陆小姐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像那些女人一样,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人还是要活得清醒一点才好。
……
已经告诉过自己,不要去想去记忆。
可是在之后的几天里,却还是不断频繁地闪现,就算陆展颜不去想也不行。
尽管秦世锦说了,秦家和他没有关系,就算他说了,相信他要给他时间,却也不单单只是这样就够了的。
他是秦家的子孙,这是无法更改的事情。
她又要怎样去立足?
更何况,她相信着他,那么他是否又同样相信着自己?
陆展颜感到如此痛苦纠结。
这周又到周五,而在此时,周氏的千金周惜蕾却又再度找上了她,“陆展颜小姐,不知道你中午是否有空?我想和你谈一谈!”
似乎这几天,总有这样那样的人来找上她要和谈谈。
陆展颜倒是很淡定,反正也不只一个了,再来一个,她也不怕,果断说道,“那就附近的咖啡馆。”
“好!我等着!”周惜蕾应了一声断了线。
等到临近午休时间,陆展颜收拾了一下文件,就要前去会面。然而她刚进电梯,却又收到一则简讯——中午一起吃饭。
这则简讯,来自秦世锦。
难道真是什么事情都凑在一起了?
陆展颜默然回了信息:今天我有事。
他又回过来质问:什么事。
陆展颜瞧了一眼,就不再回复了。径自走出了电梯,又走出了大楼,往附近的咖啡馆而去。
然而她却没有发现,另一边的路口停了一辆车。
车子里,秦世锦却瞧见了她。
手机还握在掌中,似是在等待她的回执,可谁知道,却看见她走出了大楼。
她是要去哪里?
又有什么事情?
秦世锦眼眸骤然一紧,毅然地下车追了上去。如果说第一次跟踪的时候,还会懊恼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那么这一次就显得理所当然多了。又似乎任何事情,碰上了她以后,也都会慢慢觉得习惯。
那是附近的咖啡馆。
陆展颜先进去了,而后秦世锦才随后进去。
咖啡馆有两层,她上了楼去,秦世锦也慢慢走上楼。
楼层还挺宽敞也挺大,一整个大厅。这样的格局,倒是和中正公司附近的咖啡馆有些接近。秦世锦的目光在周遭一扫,赫然看见了那个角落里的陆展颜,以及另一个女人。他认出了她,那是周氏的千金周惜蕾,也是宋文诚的未婚妻。
有巨大的盆栽花草挡住了视线,又有突出的墙壁石柱挡着,更有屏风隔开了过道,秦世锦轻易地来到了她们那一桌的后边。
只不过是一个卡座的距离,一扇屏风的距离。
他点了杯清咖。
随即,就听见了她们的谈话。
这样的情景,宛如两年多以前,也似乎有过一次。这一次,他的身后就是周惜蕾,那声音却是陆展颜,“周小姐,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难道不清楚?”周惜蕾笑道。
“我需要清楚什么?”陆展颜亦是微笑。
然而这样的笑容,在周惜蕾的眼中,只觉得是胜利者的高傲姿态,她收敛了笑意,忍不住脱口而出,“陆展颜!你真是卑—鄙!”
—
“周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词!”陆展颜镇静地望着周惜蕾,不疾不徐开口。
周惜蕾却很是愤怒,一张漂亮的脸庞染上了怒气而显得猖狂,一贯的优雅高贵也消退了,她盯着陆展颜,恶狠狠地说道,“对你这种女人,还需要注意什么!陆展颜,我真是看不出来!也真是没有想到!原来你有这样的本事!你这么会勾—引男人!
“我再提醒你一次,你不要随便污—蔑!”陆展颜的音量也加重了几分。
周惜蕾嘲讽地冷哼,“污—蔑?我污—蔑了谁?”
“你不就是这样的女人?你这只狐狸精!”周惜蕾的指控是那样激烈,字字句句戳向了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去五洲的?就凭你的能力,如果没有唐仁修的提拔,你能够这么快就当上那家公司的经理?做梦去吧!”
“只是我没有想到,你除了勾—引唐仁修之外,你还勾—引文诚!”
“你太有本事了!”周惜蕾的冷笑着,双眼满是嫉妒,深沉到好似要将陆展颜撕裂一般,“都已经过了两年了,你怎么还不能放过文诚?他是欠了你什么了?你要这样拆散我们?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很高兴?”
“周小姐!说话要有证据要讲道理!”陆展颜冷漠地瞧着她,心里已经有些不耐了。
“证据?五洲集团的周年庆典,你和他在角落里都说了些什么?还有那一天,文诚一夜没有回来,他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你不要再否认了,我在他的手机里发现了你的照片!你故意给了他一张高中时候的照片,想让他一直记住你是不是!”
“我警告你!你不要用苦肉计,让他心软!当年文诚出国,你在国内打工,你供他读书!但是这不代表什么!难道文诚有逼你这么做吗?不是你心甘情愿的吗?现在你为什么又要提醒他,让他一辈子记得你?”
“陆展颜,感情又不是恩情!”周惜蕾的控诉着,说得煞有其事。
如果是旁观者,恐怕陆展颜也要信服了,仿佛真的就是这样一般。
可是,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周小姐,五洲的周年庆典,我们什么也没有说,我从来没有和他晚上在一起过,还有,我也没有给他发过照片!”陆展颜逐一做了解释,她还算是冷静,淡淡说道,“至于从前的事情,我也没有提起,你说得对,当年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也没有要提醒他,所以谁也不欠谁!”
“我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宋文诚,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陆展颜坚决说道。
“你不要再说谎了!”周惜蕾双眼赤红,双手猛地握成了拳,“文诚现在都要离开我了!他说他什么都不要!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我不会让你如愿!”
“我的话已经说完了,如果你还有不明白,那么我想这是你和宋文诚之间的事情!你应该去和他谈一谈,而不是找我!以后请不要再找我了!”陆展颜说着,就要起身离去,可是对面的周惜蕾却忽而厉声一喝。
“陆展颜!”周惜蕾已然被气疯了,只觉得她的姿态是那样的高端,那样的让她厌恶,“你到底要多少钱!你说就是了!难道我给不起吗?”
陆展颜却根本不想再理会她了,她一言不发,就要起身离去。
“给你十倍,当年你给文诚的那些钱,我给你十倍,一百倍都可以!你给我离开港城!”周惜蕾近乎是歇斯底里的,而后忽然拿起桌上的那杯咖啡,发泄似地泼向了陆展颜。
※※※
陆展颜根本就没有预料到,她会突然朝她做出如此的举动,一下子怔忪了,来不及躲闪。
那杯微微冷却的咖啡,大片地泼向了她。
她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都是那褐色的液体。
这一瞬间,一旁有客人传来惊呼声,“呀!这是在做什么!”
“陆展颜!你这个狐狸精!”周惜蕾的双眼赤红,眼底满满都是愤怒和嫉妒,早就被那些情绪蒙蔽了心智。她一把拉住陆展颜,抬手就要朝她打去。
“周惜蕾!你疯了!”陆展颜咬牙喝道,本能地推拒。
可是周惜蕾的力量,竟在这一刻大得吓人,陆展颜只能横起手来阻挡,她以为自己这次躲不过!
就在此时此刻,却有人猛地抓住了周惜蕾的手腕,那样的准确,那样的及时。
“放开我!”周惜蕾无法动弹,尖锐地喝道。
陆展颜睁开了眼睛,恍惚之中,她看见了周惜蕾身后的人。那高大的身影,阴霾的俊容,像是覆着一层薄冰,如同千里之外的天山,那山顶的寒雪,一年四季不会融化似的寒冷,那眼底所射出的目光都是冰刃,让她有一些寒意。
周惜蕾回头瞧见了秦世锦,不禁喊道,“秦世锦!原来是你!怎么?你也要帮这个狐狸精?你们这些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被勾了魂吗?”
周惜蕾还在咄咄逼人地喊着,陆展颜并没有说话了,只是任由那些咖啡的液体滴落而下。
她感觉自己是如此狼狈。
在他的面前。
那些狐疑他此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念头,全都无法去思索。
秦世锦冷厉的眼眸扫向了周惜蕾,只是吐出两个字,“闭嘴!”
“她是狐狸精……”起先还在叫嚣的周惜蕾,被他那眼神所慑,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秦世锦眯起瞧着她,冷声质问,“宋文诚出国的学费,是她打工赚来的?”
陆展颜空白一片,周惜蕾被逼得不禁应道,“没错!那又怎样?我给她钱就是了!”
秦世锦却是冷哼了一声,又像是在冷笑,他的视线移至了陆展颜,那些褐色液体,尚未干涸。
他确实尝到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也许,是该叫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