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均一旦将家主令牌交给许晗,就代表着他彻底的将王府一应事物交给她。
从此,许晗的这个王爷做的是踏踏实实,妥妥帖帖。
只是,许晗并没有觉得有多么的欣喜,不是因为她当不起镇北王这个名儿。
而是因为,只要接下这个令牌,她将真正的与王府融为一体,可为霍家翻案这件事,干系重大,极为可能为王府惹来灾祸。
她从前是想在找到为霍家翻案确切证据后,脱离王府。
本来,她与许均的关系不好,京中人尽皆知,只要筹谋得当,绝不会牵连王府的。
她凝着眉头,陷入遐思。
她一旦接了这个令牌,那么许昭呢?他甘心吗?
她忽然抬眸,看向另一侧的许昭,他的面容清淡,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甚至,她望过去的时候,在他脸上看到了似有若无的笑容。
许晗心头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
她神色恭谨,双手郑重的接过令牌。
早在许均交接家主令牌的时候,就有他身边的随从将冯太太给押了下去。
见许晗接过令牌,许均心头也松了口气,他是真的怕许晗因为恨他,拒绝接这块令牌。
他正色的对在场众人道,
“平日里,我从约束你们,许家的族学,武堂也从来没受过任何束脩费用,你们能不能成器,想不想成才,我都看的明白。”
“若是大家想本分的过日子,那么就继续在京城这汪深潭里扑腾。
若是想拿命去博得前程,那么就背上你们的行囊,去军营,去战场。那里的敌人可以任你们挥杀。”
他顿了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要你们愿意,我会让人将你们安顿好。”
许均的这一番话,将底下许多人都说的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就连被打的只能趴在条凳上的许文朗心头都涌上一股热血。
他从条凳上翻身下去,强撑起身子,一抹眼泪,朝许均磕了个头,
“老王爷,之前种种都是我做错了,请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我也不想给我爹丢人。“
许文朗小时自然是听别人说过他父亲在战场如何的英勇,只是后来蒙氏把他小心翼翼的护在身边。
再加上许家上上下下的谦让,许文朗慢慢的也就长歪了。
人性到底本善,还是人性到底本恶,这是个永远说不清的事。
只能说许文朗的骨子里到底流着许家的热血,许均听了,眉眼微动,点头道,
“好,既然如此,那我会让晗儿给你安排好,你去营中从一名传令小兵做起,将来,你若是战死沙场。
我会给你风光大葬,更不会让你这房的血脉断绝。”
“许文朗,你尽管去闯,许家从前给你娘富贵,今后,依然会。
只是,更多的,则要你自己去挣。能不能挣到手,就看你自己的。
你娘,我会安排人送终的。”
许文朗就和一个导火索,热血蔓延,只是蒙氏则是眼前一黑,吓的魂飞魄散。
她扑到许文朗身边,哭道,“文朗啊,我们不能去啊,我们回去,许家不给我们做主,我们去找官府,再不行,我们去找陛下。”
“你爹死在战场,你可不能再死了。娘什么都不要,吃糠咽菜都行,只要你留下。
不姓许,谁爱姓谁姓去。“
许文朗坚定的将蒙氏的手从自己身上挪开,“不,我身体里流着许家的血脉,我生下来就姓许,我到死,还是会姓许。
我要同爹爹一样,把我的灵牌放到许家的祠堂里,受后代们的香火供奉。”
蒙氏气急攻心,白眼一翻,终于昏死了过去。
许均眉眼微动,早有族长知机的让其他的妇人上前帮忙将人抬了出去。
至于其他的人也在一边窃窃私语,有些年轻的小辈们则是说服那不同意他们去军营的长辈。
这些小年轻们也是被许均今日这一出给打懵了,这么多年,他们在外面胡作非为,家主是从来没管过他们。
今日,不仅仅管了,还通通的发作了,又是安排了将来的陆。
更甚至,如果不改好,连姓都要给抹去了。
他们纷纷看向许均身侧的许晗,果然是要为小王爷铺路吗?
其实,许晗也很好奇。
在众人走后,许晗和许昭跟着许均去了书房。
许均在两人面前也不再掩饰,背着身将面上的人皮面具除去,又换了个稍微透气的面具戴上,这才坐在书案前看着两人。
“王府历来都是一明一暗两个王爷,既晗儿接了家主令牌,昭儿……”
“我不同意!”许晗打断了许均的话。
她知道许均要说什么,既然她做了明面上的那个王爷,那么许昭就将是那个暗里的王爷。
许昭将会和从前历代的先祖们一样,死去,隐匿在暗中。
和从前的许均一样,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许昭从前是和她不对盘,给她下过很多的绊子,她也很想给许昭好看。
可不代表她愿意让许昭承受这样非人的生活。
“我不明白这个规矩是用来做什么的,一个王府的传承有很多方式,为何要让另外一个人付出如此的代价。”
许均眉头微蹙,看着许晗,这孩子不仅仅个子长了,就是胆子也长了。
也或许她一直就是这样的,只是从前他不了解而已。
阿秀的孩子,又哪里是弱的呢。
几年前,他知道这个假儿子的身份后,又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当差,他真是日日提心吊胆。
随着她年龄越大,这份不安更是与日俱增,万一一个不慎,她在别人面前露了陷,王府这么多年的基业就要化为乌有。
他忽然明白许晗要接这个王爷是为什么了,就是为了破坏王府这一明一暗两个王爷的规制吧。
他在争夺王位的时候,也曾野心勃勃的想要废除,只是后来,他的脸毁了,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安排。
等等,脸毁了……时机那样的好……
他一直以为是许城将他的脸毁了,好自己上位。
现在想想,也许并不是许城下的手,而是家里的长辈知道他有废除祖制,而做下的这一切。
他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算了算了,既然已经决定让许晗接任家主,那么就让她去决定吧。
他如今更重要的是将阿秀找回来。
他挥了挥手,随意的道,
“你自己看着办吧。如今家主是你,你自己处理。”
说着,他敲了敲桌子,他身边一直跟着的随从从外头进来,后头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一个箱子,放下打开后,里头是满满一箱子的账册。
“这是王府外院的账册,都交给你,你有不懂得,就问阿全吧。”
阿全就是那个带着人进来的随从,他恭恭敬敬的给许晗行了一个礼,“王爷有事,尽管吩咐小的。”
说完,退了出去。
“我愿意做王爷背后的那个影子。”许昭突然开口道。
许晗和许均都看向他。
许晗不可置信的看着许昭,他愿意?他竟然愿意?
他知不知道一旦他愿意了之后会怎么样?
也许没过多久,镇北王府就会敲响云板,昭告大家,镇北王府庶长公子许昭去世的消息。
从此,他再也不能享受任何的荣华,只能在别人的嘴里听到他的名字,说的人或许会带着些许的遗憾。
遗憾他英年早逝。
可也只是遗憾,没人会在意。
许昭好像没看到两人诧异的目光,带着丝丝的笑意,平淡地道,
“我确实是愿意的,三弟,你也别怕以后我会给你使绊子,我的生死可都在你的手上捏着呢。”
许晗看着他那不紧不慢的样子就想打他!
只听许昭继续淡淡地问,
“还是说,三弟连这样的我也容不下?因为怕我给你下绊子。”
许晗根本就不是怕这些好吗?
她摇头道,“我从前对不起你,以后也不会对不起你,更不会容不下你,再说,你从前给我下绊子没赢过我,以后我就更不怕了。”
许昭站在她的身侧,屋内烛火摇曳,在她的身上打出一圈融融的光晕来。
他露出了似有若无的微笑,道,
“那不就是了。”
许晗眯着眼,看了许昭好半响,
“我现在是家主,我说了算!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她的态度坚决,语气强硬。
许昭摊摊手,“好,就照你说的办。”
他的眼眸幽深的看着许晗,光影交错,许晗觉得两人竟有些相似的地方。
果真是亲生的堂兄……妹。
他答应的这样的爽快,让原本以为要费一些功夫的许晗有些诧异。
不过既然答应了,那也少了她一桩事。
说了许昭的事情,许晗看向许均,认真的问道,
“为何从前你不管教他们,反而今日接着许文朗的事情,把他们全都发落了?”
她的神情很认真,看起来很迫切的想知道。
她知道,许均才是王府真正掌权的那个。别看从前许城顶着许均的身份风光无限,真正冲在前面的是许均。
许均再一次在心头暗叹,阿秀何其的会教导孩子。
如果许晗是真正的男儿,该多好啊!
他心里摇摇头,面上笑着道,
“从前不是不想管,而是许家手上掌着兵权,再上下一条心的话,势必会让上位者猜忌。”
“更何况,一两件事情可见人品,可是心性,却是要慢慢看的。”
“他们长了这么多年,总要有面照妖镜,去看看他们到底成才没有。”
许晗心头呵呵,照妖镜这么多年才照一回。
许均见许晗一脸的不以为然,笑着道,
“一棵大树,要想枝叶繁茂,根深蒂固,就要时不时修剪一番,枯的,坏的,都要剪掉。
可是好的枝芽多了,也要剪一剪。
就算是剪下来,插到其他的地方去,也未必不能活。“
这就是许家为何一直延续至今的原因。
许晗撇了撇嘴,不就是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嘛。
她忽然想起从前霍家,霍家的人,从男丁到女眷,从前院到后宅,无不是上下一条心,以为这样才能拧成一股绳,才能正家风,战场上更能放心的将后背交给兄弟,也能更快的杀敌。
恰恰就是这样,霍家顷灭了。
她能说许均的想法不对吗?对的,再对没有了。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上下。
可霍家难道就错了吗?自古以来,君臣一心,家族齐心,国家才能兴旺,家族才能兴旺。
许晗忽然觉得想不明白了。
她恹恹的从许均的书房出来,许昭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唇角那似有若无的笑容一直未消散。
一直等到许晗进了院子,他才转身慢悠悠的朝自己的院子而去。
接了家主的令牌,要做的事情一下如山般堆积在许晗的身上。
她白日里要当值,晚上跟着许勉,元贞等人看账册,就连徐丹秀那边暂时都没去。
账册看完了,又想着要去军营里看看,毕竟,以后,许家军将是她来带领。
其实许均说过等她休沐的时候,带她去军营召见众将领,让她熟悉人头。
只不过事情要一件件做,饭要一口口吃。
这日,元贞捧着账册过来,指着一处和许晗说道,
“王爷,我看着,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大笔的银子拨到这个地方去。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许晗接过账册看了看,确实是很大的一笔银钱,再看元贞收拢在一起的,拨钱的时间也很规律。
玉笙院……
怎么听起来不是那么好听的样子。
她拿过其中一本,其他的让元贞收起来,又命长缨去前院将阿全叫了过来。
没多久,阿全跟着长缨过来,到时,见许晗面前桌上的一叠账册,心中就已经猜到是为了什么了。
但他并没有主动开口,而是等着许晗的问询。
老王爷说了,要看一看小王爷到底从这些账本里看出多少东西来。
对于一个家主来说,不仅仅要在外面能拼搏,对于家中的事情也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许晗将那些账册放在一起,手搭在上面,轻轻地敲着纸面,问道,
“全叔,这里头说的玉笙院时个什么地方?我看王府有大笔的钱往那边拨。”
“玉笙院啊。”阿全叹了口气,“那里住的都是王爷收养的孩子。”
“他们的父亲战死沙场后,母亲还在,就在族里供养。
若是家中无人,就会将那些孩子接到玉笙院去养着。”
“从前王爷经常回去那边看看,小的也会跟着去。”
“如果小王爷要去,也是可以去看看的。”
许晗当然要去看看,当即让魏廷去套马车,换了衣衫,跟着阿全去了玉笙院。
玉笙院就在京城中,不过是位置有些偏远。
马车在大街口停了下来,再往里走,就是曲折的胡同。
许晗四处打量着。
“这里住着不少孩子,起初还是一个院子,后来人多了,王爷干脆就将边上都买了下,四处打通。”
阿全一边说,一边叹气,人多了,就意味着失去父母的孩子更多了。
许晗不由得也被他带得有些伤感起来。
从前,霍家也有这样一处院子,后来……没有了后来……
不过,许晗的伤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玉笙院的情景给打破了。
还没进到大院就听到孩子们叽叽咋咋的声音,道了两门口,更是嘈杂。
忽然墙头有人吹了口哨,里面一阵兵荒马乱,不一会,嘈杂的声音没有了,代替的是稀稀拉拉的读书声,还有练拳的喊叫声。
许晗不禁抿唇一笑,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人放哨。
顿时,她觉得有些好玩了,跟着全叔进了院子。
一进去,院子里,有的人抓着树枝,在沙盘上练字,有的抓着数摇头晃脑,只是书是拿倒了的。
也有些孩子在打拳,见到全叔和许晗进去,纷纷停了下来。
许晗有些好笑,这些孩子,一个个都鬼精的。
全叔也没介绍许晗的身份,就是带着她到各处看了看,最后一个偏远的院子前,许晗停了下来。
这个院子虽也规整,但比前面的院子要破败些。
里头有争吵,不,细听下,仿佛是起哄声。
她站在院门口,没进去,就见里头一个小姑娘一手拽着一个男孩,硬生生的将两人给拖开,然后扔到地上。
小姑娘拍拍手,双手叉腰,看着地上的两个难兄难弟,哼道,
“你们打什么打,两个人一起都打不过我,还好意思打架?”
许晗,“……”
好剽悍的小姑娘。
只是,她忽然间发现,既然这里都是孩子,那就有姑娘家,难道王府就没派个管事嬷嬷过来?
她忽然又摇头,前头那几个院子,可都是有管事的。
怎么到了这边,怎么没见到?
许晗刚想去问全叔,就见魏廷忽然窜进门去,拉着那个小姑娘道,
“你怎么在这里?”
许晗再一次,“……”
这里竟然有魏廷认识的人?
魏廷拉着小姑娘,激动的道,
“你是怎么从霍家的善堂到了这里来的?其他人呢?我怎么找你们都没找到。”
许晗,“……”
霍家善堂的人?
她猛然看向全叔,想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倦舞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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