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被刘氏推了一把,才发觉自己失态,即刻卑顺的站到刘氏身后。
刘氏见嬴略一身玄色劲装打扮,心中暗忖此人气质不凡,又看了一眼前方桃林,见那少女不曾把目光投向这边,忍不住微扯嘴角,到底是谁家的县主这么霸道?刘氏一向自傲惯了,所到之处都是别人欢迎还来不及呢,哪有撵她走的道理?现在却被一个奴才呼来喝去,对那个所谓的县主她已然起了反感之意。
不待刘氏得到回应,却见男子身旁的姑娘站了出来。
若安今日穿着一身长袖白衫,外罩着橘色的交领半臂,拦腰裹着一条帷裳覆住她腰下的浅色褶裙,用点了碎花的腰带系住,在腹前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一身打扮简洁清丽。又因她生得端庄大气,加上身高又胜人一筹,随便往这些丫鬟婆子面前一站,也算个长娇美人了。
刘氏不禁疑惑,这又是哪家的小姐?
只见姑娘瞪了一眼男子,说话的声音就跟黄莺婉转似的好听,“你这侍卫也真是糊涂,小姐只说喜欢清静,可没叫你把整座山都给拦下来,现在又鲁莽冲撞了上山赏花的香客,万一传到外头,别人还说我们宝扇县主借着郡王的势力横行霸道呢!”话毕,已经表明了她是丫鬟的身份,并非刘氏所猜测的什么小姐。
刘氏寻思着,这丫鬟的气质怎么也生得这么好?还有,京里何时有了个宝扇县主?她看向芸香准备询问,可惜芸香也对这位宝扇县主一无所知。一个婆子见势,便凑上前来,附在刘氏耳旁低语一番,刘氏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县主!于是心中又对桃林里的身影多了几分好奇。
“还不快把剑收起来?”若安说道。
嬴略一听,即刻收剑,也给那群女人让出一条道来。
刘氏诧异,没想到这柔弱不堪的丫头竟能使唤得动这侍卫?
若安盈盈一笑,为刘氏引道,“我看夫人气质不凡,定是出自大户人家,我们府上的侍卫都是兵家出身,脾气都粗得很,刚回京来也不懂规矩,所以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见怪。”若安莺声燕语,言语流畅,让人左右一听都觉得她是个极懂道理的丫鬟,刘氏即便有什么不满,也不好当面发作,当下只能瞪了一眼嬴略,便往前走去。
众人离林中的身影越来越近,待看清了那少女的脸庞,最后都忍不住得瞪大了眼。尤其是年纪越大的婆子们,有生以来还是头一回见着这般好看的姑娘。
潮鸢故作吃惊,向若安问道:“这位夫人是……”
若安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瞧奴婢这记性,连夫人是哪座府上的贵人都忘了问!”于是转对刘氏道:“敢问夫人贵处是哪里?”
刘氏的眼神一直挺留在潮鸢的身上,虽然她们年纪相差极大,但是看着这样美丽的面庞,她作为女人,心里总归有些不好受。要说这定山王和皇上是结义兄弟也就罢了,又有权势有面貌,偏偏生了个女儿也这般仙气,怎么看就怎么漂亮,比起她自己的女儿雾汐,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嬴家真是占尽了好事!
芸香见夫人不动声色,便主动回道:“我家夫人乃是当今圣上御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正是当朝首辅大人阮太师之嫡妻。”
潮鸢挑眉,“原是太师夫人,不知我这婢子方才有无冲撞
了您?若有,我替她向您陪个不是。”
若安一听,连忙抱怨:“小姐,奴婢是怎样的人您不知道呀?倒是嬴副统,冲撞了太师夫人不说,还打着您的名号,他才该受罚呢。”
“哦?怎么个冲撞法?”潮鸢笑问。
“他呀……”
看着面前的两人一言一语,眼下刘氏可没心思与她们磨叽,只想着快点找到白氏,于是摆了摆手,道:“小事罢了,县主不必上心。这花若是美,县主就多看看吧,免得等春季一过,再美的花儿也得凋零了。我还有事,改日再邀县主过府品茶。”刘氏的话语略带讽刺。
潮鸢只装涉世未深,表现出一副没有听懂的模样,忽然想到什么,便说道:“听说这后山的桃花小筑里住的正是府上的贵妾,夫人此次前来,可是要前往桃花小筑探访故人?”
贵妾?刘氏冷哼,倒是抬举那个贱人了!“正如县主所言。我那妹子过去还在府上时,也就只与我一人亲近,自她离府以后我们便难得再聚,前不久听说她患了疾疢,我这做姐姐心里担忧得很,心想着一定得找个机会来瞧瞧她才行,这不,今日就碰巧遇上县主了。”
患染疾疢,潮鸢心中冷嗤,那还不是多亏了嫡母你的帮忙,才害得娘亲一病不起?桃花观的道士生性淳朴,像妙青师太,是绝不会把她死去的消息告诉娘亲的,若不是刘氏有意为之,娘亲又怎会受到如此打击?
父亲究竟看重了刘氏哪一点?是她的美貌?还是她整顿内宅的棘辣手段?亦或是刘家的权势?论品行和相貌,潮鸢觉得刘氏连娘亲的万分之一也不及,偏偏她投了个好胎,一生下来便是注定要呼风唤雨的,否则像她这样心思狠毒的女人,怎么能担当得起一家主母的重任?
潮鸢神色淡泊,抬手指了前方,“既然如此,我也不耽搁太师夫人与姐妹叙旧了,沿着这条踏道走去,半柱香的时辰就能到了。”
刘氏不疑有他,昂首点了一下头就带着一众仆人走去。
若安看着这群人的走姿,觉得十分滑稽,尤其是太师夫人,趾高气昂的,走路也不看看地上,一会儿崴了脚可就好看了。旁人一听到嬴家的名号哪个不是战战兢兢的?偏偏这太师夫人要仗着阮家的关系给他们脸色看?虽说郡王和小姐从不来讲究这套门面功夫,可是郡王府的威严岂能轻易让人鄙夷?
望着前方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影,潮鸢的眼神始终注视着刘氏,她在心中默数:九步、十步、十一步……二十步!
“砰!”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打破了所有人的脚步声,眨眼间四五个丫鬟婆子已经连带倒下。
刘氏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已经一脚陷进了泥坑里,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失声痛呼。
“夫人你怎么了?”芸香推开那些被夫人抓住的丫鬟婆子,往坑里一瞧,只见踏道上的一块青石踏板从中裂开,一分为二,石板之下居然是个泥坑!刘氏的一只脚已经陷了进去,正因是雨季的缘故,坑里蓄满了污浊的泥水,光是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恶心!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刘氏拉出来,拉拔时,漫山遍野都是刘氏哀嚎的叫声。刘氏只觉得脚下十分刺痛,不知坑里是不是有什么木渣一类的东西,扎得她直痛!那身
原本只脏了一点儿的名贵衣裙,因她过分挣扎,此时已变成了一滩乌黑破布。
若安看了一眼小姐的反应,见她面色平平,并无兴奋之感。这可是小姐一手安排的好戏呀!
潮鸢把背后的一撮头发挽到身前,轻轻把玩着。
那个泥坑是她以前来桃花观闲时挖下的,那时年纪尚小,她在一众孩子中性子也算是极调皮的,大约正是因为这样,父亲才不喜欢她。
当初她只是想恶作剧一下,想瞧瞧有哪个倒霉蛋会栽进去?可惜一直没有,日渐日久,她也就忘了还有这么个陷阱,方才忽然想起,特地来察看了一番。也难怪一直无人中招,这青石踏板实在太厚了,在上面稍稍一踩还不至于会陷下去,所以她命嬴略往上使了点功夫,把这石板劈出了一条缝,因为是雨天的缘故,这条缝隙根本看不清楚。她很庆幸这些年来没有人被她的陷阱所坑害,否则她定要因为自己儿时的捣蛋而愧疚不已了,然而对待刘氏,她没有丝毫怜悯。
刘氏长久以来都作威作福惯了,走路素来都是眼高于顶,如今她就是要让刘氏尝尝这崴脚坑的滋味。
而这坑,不过是刘氏母女倒霉的开始,日后,刘氏欠娘亲的,阮雾汐欠她的,她都要一一讨回来!
“夫人,我们还去不去白姨娘那儿?”芸香问道。
“去你个头!我都这样了还去?让那贱人看我笑话吗?”刘氏大怒,连太师夫人的颜面也不维持了,劈头盖脸就给下人一顿臭骂,“还不快背我去看大夫!废物!养你们做什么用?”她脚上的疼痛实在是难以忍受,尤其是还泡过恶心的污水,也不知是哪个黑心肝挖下的陷阱!这里那么多人都没事,偏偏就她栽了进去!叫她能不气吗?
“是是是。”一个力气大的婆子立即来到刘氏身前,还没蹲下,嬴略便捡起一颗石子对准那婆子的后肱一弹,迫使她膝盖弯曲,直接倒向了刘氏,整个身子就那样压在了刘氏的脚上。一时间,整个山头回荡的都是刘氏的尖叫声。
“啪”的一声,刘氏怒火中烧,扬手就甩了那婆子一巴掌,“你想杀了我吗?”
“老奴不敢……”
潮鸢看着刘氏露出真面目,不免冷笑,又想起了父亲的性子,泼妇配冷夫,倒也不失为天生一对。难怪像娘亲这样的性子会与父亲合不来。
众人七手八脚忙活了一阵,总算把刘氏背起来了,于是就要往山下走去。临过潮鸢身边时,刘氏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拿着袖子掩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竟往后退了一步,虽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可那嫌恶的神色异常明显。刘氏猛然捶了身下之人的肩膀,大声斥喝:“还不快走!”
“是是……”
芸香落在最后,她来到潮鸢身前,请求道:“还请县主担待,今日之事千万别说出去。”
潮鸢眸子微眯,看着她一副全心为主着想的模样,淡然笑道:“方才我什么也没看见。”
“奴婢多谢县主!”芸香福身,临走时眼角微微瞥了一下嬴略,心里不由得惆怅。潮鸢将这一瞬间的小动作瞧得一清二楚,却什么也没说。
“小姐,不如把白夫人安排到别处休养吧,太师夫人这次没能见到她,下次还会再来的。”若安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