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臣皆是一惊,晋王更是嫉恨不已。他没料到燕王不过如此短短时间内就获得了宁远帝这样的恩宠!他不忿的想道若今日在广煞林内救下宁远帝的是自己就好了——然而若真是自己,会有那个能力从虎口死里逃生吗?
微微抬眸,就接触到了阮子胥同样沉郁的眼神,心照不宣。
“父皇既如此说了,那儿臣就少不得向父皇讨一道恩旨了!”这时候,燕王脸上笑意方才有了些暖气,深邃清明的眼中带着坚毅,一拂衣摆,对宁远帝半跪下行礼,声音铿锵有力:“求父皇为儿臣赐婚!”
如此高昂激越、不容置疑的声音,令潮鸢执杯的手一抖,强自镇定的将玉杯按到了桌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浑身都僵住,心慌如鼓,不知所措。
“哦,赐婚?不知道纶儿属意哪家的小姐?”心爱的儿子能够找到意中人,而且还是才貌双全、秀外慧中的宝扇县主,作为过来人的宁远帝亦是高兴不已,“只要对方同意,朕一定为你做主!”说着,宁远帝的目光似有若无的看了一眼定山王,他在定山王儒雅英俊的脸上看到一抹转瞬而逝的浅笑;眼光再飞快的一瞟嬴宝扇,见她眉眼低垂,根本都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宁远帝的心中立刻就有了底。
潮鸢满心的紧张和羞怯,恨不得有个地缝立刻钻进去躲起来。心中又忍不住的责怪起燕王,不明白他为何非要选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纵使她阮潮鸢才思敏捷,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尴尬羞赧的场面!
调皮的呼延香却不肯放过她,不停地在下面碰她,压低声音逗她道:“宝扇姐姐,我看燕王真的很好呢,我真羡慕你!不过左贤王就要伤心难过了——”
“阿香!”潮鸢恼怒的低喝一声,顺手一拧她的大腿,呼延香痛的眉毛一拧,却硬是没喊叫出来,只是反问道:“难道宝扇姐就不喜欢他吗?我可不信!”
下面阮潮鸢心乱如麻,然而她心爱的男子却依旧无所顾忌,得到了宁远帝的保证之后,燕王继续说道:“儿臣爱慕宝扇县主,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哈哈哈——这个还得问问皇叔才行啊!”宁远帝开怀大笑,显然已经应允,不过是为了给足定山王面子才出此言。燕王也不含糊,转而面朝定山王就要拜下,却被嬴谨拦住。
“燕王快起,这是折煞本王了!”虽然他位高权重,还是宁远帝推心置腹的兄弟,但毕竟是异姓兄弟,到底是外人,而对方却是宁远帝子嗣,正宗的皇姓王爷,定山王当然不会受他跪拜,以免招人非议、徒惹是非。
“定山王不让他拜,莫不是不中意纶儿这个女婿?”宁远帝故作不乐的皱眉问道。皇帝如此发问,定山王无法,只好佯作为难的受了燕王的礼拜,却在听到那响亮的叩头声时,心中不是滋味,觉得自己这样好的女儿就要送给他们魏家做儿媳了,若不是看在扇儿的份儿上,他魏脩纶就是给自己叩一百个头恐怕都不够!
权高位重的定山王府与皇家结亲,百官之中自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原先和定山王、燕王一条战线的为此欣喜,原先和阮太师、晋王一条船上的不禁开始考虑要不要重新选择站队:这朝堂势力从宁远帝金口玉言为燕王和宝扇县主赐婚的那一刻开始悄
然发生改变。
晋王和阮子胥都是冷眼看着这场喜剧,阮家大概只有阮雾汐是心神安定的,想着晋王和嬴宝扇再无可能,她怎能不兴高采烈?想着想着她情不自禁的就向着晋王看去,对方却看也未看她一眼,心中不免失望。
这场夜宴到了后面越是热闹,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同父亲和燕王一起叩谢了圣恩之后,潮鸢便借故先行离席,走出了帐外,才发觉自己已经全身香汗淋漓,衣衫湿透,被冷风一吹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于是急匆匆的带着若安回帐。
披了锦袍、抱着雪狐在暖炉边坐下,回想起刚才在帐内发生的一切,她尚觉得不太真实。一辈子的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想着即将和她执手一生、相爱到老的人是那个人,在幸福激动之余,她又隐隐觉着不安。
双手交握,十指交缠,心潮涌动难平。
“小姐,小姐?”若安忍不住的喊着她。能够得到皇上的赐婚嫁给燕王,小姐不应该是欣喜若狂的吗,可这表情,怎么这般奇怪啊!难道是因为那位月心公子?
“什么事?”潮鸢急忙收了神,故作镇定的问她道。刚才在帐内众人前面可是窘迫害羞了半晌,她可不想要连若安都来逗弄自己,索性冷起脸来,这样这丫头就是再调皮大概也不敢开口了。
而若安见潮鸢一脸平淡,眸子里甚至有些冷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想着小姐必定十分难过,遂心疼的劝道:“小姐,如今皇上已经赐了婚,况且燕王殿下对您也是一往情深,还请小姐早日忘了那位公子吧——只是您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呢?”
潮鸢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忽然听到帐外一个异动,潮鸢心下一紧,急忙问道:“谁?”若安则已经飞快的跑过去掀开了帘子,见帘外站着尴尬万分的太子殿下。
“太子哥哥,是你!”见是他,潮鸢面露喜色的起身来,连连请他进来,却见太子殿下神色怪异的站在外面迟迟没有挪动脚步,立刻就猜到他定然是听到了若安那一番话,也怪自己之前没有和若安说清楚,现在让太子殿下听了去,不知道会怎样想自己?
“我本想来向你道喜的,没想到——真是抱歉,打扰了!”太子大概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接受自己所听到的话,有些退却之意,潮鸢可不能容忍被人这样误会,急忙喊住他。
“既然来了为何要走?刚才太子哥哥是听到了什么吧?但是宝扇的人为太子哥哥还不清楚吗?”
宝扇的话让太子一愣,看着眼前清水芙蓉般风姿卓越的女子,面上一囧,踟躇的说道:“这——原是我听差了,宝扇妹妹请勿见怪!”
“那么还站在门外做什么?想是我这小庙装不下太子哥哥这尊大佛吗?”自小青梅竹马的玩伴,潮鸢怎会不知他的性子。见他红了脸,心下暗笑,脸上神色看起来却庄重的很,一边吩咐着若安去沏茶。虽然暂时安定了太子,可潮鸢一时之间仍感到分外紧张,可既然被他听去了,那也只好坦诚相告,毕竟以她对太子的了解,让他知道自己怀有燕王骨肉还不至于会对自己和脩纶造成伤害。
“你刚才没听错,我确实有孕在身。”想清楚了之后,潮鸢反而十分淡定,气定神闲的对他说道,“
以前和燕王之间没有确定下来因此连若安也不知道,所以她刚才才会对我产生误会。”
太子感到十分震惊,他没料到宝扇和四皇弟竟然早已私定终身,这可是礼教万难容的,何况是燕王和宝扇县主这样的身份!然而宝扇却还是告诉了自己,她就是这样的信任自己吗?现在燕王正得父皇宠爱,若是自己有意,即使不能摧毁燕王,也定然能教他名声败坏——宝扇的信任令太子觉得十分感动,和宝扇之间的情分似乎不仅仅是童年时那几次见面,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脑海中突然跳出了潮鸢的影子来,太子蓦的一痛。
眼明心细的潮鸢见他忽然神情悲伤,不禁问道:“太子哥哥为何突然伤心起来了?难道是不相信宝扇所言?”
“没有,宝扇妹妹说的话我怎能不信?请勿多心,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人罢了,呵呵——在宝扇妹妹面前不提也罢!”他虽在笑,可那笑容中却带了许多许多的凄怆。
“什么故人呢,让太子哥哥如此牵挂?莫不是心爱的女人?”潮鸢故意语气轻松的问着。
太子默默的看了她许久,方才叹道:“除了太后娘娘和我,大概再没人记得她了吧,太师庶女,没人记得很正常是吧?”
眼中一湿,她感到心中又悲又酸,明明就在眼前,真的不忍心看他如此伤悲!好想要告诉他自己就是阮潮鸢啊!不,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够告诉他,再等等,再等等——“我记得有一年和父亲、母亲在御花园漫步,就看到过阮小姐和太子哥哥在一起玩,那时候就很羡慕她,拥有你这样好的大哥哥——”童年的时光,因为有了太子哥哥的存在而变得快乐所以说到这些时,潮鸢的声音轻柔中带着微微的颤音。
伤心处,悲戚相顾无言,心有灵犀一点通,更是无声胜有声。
良久,太子殿下终于从伤感之中醒过神来,满怀歉意的说道:“真抱歉,惹得你也跟着伤心,还请不要见怪!时候也不早、我也该回了!”
“嗯,不喝了茶再走吗?若安这丫头跑哪儿去了?”
“不了,改天吧!早点歇息!”
目送着太子的身影进了帐篷,听着主帐那边传出来的喧嚷声,更衬得潮鸢内心悲凉,正站在帐外想得出神,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冷语嘲弄的声音。
“太子殿下也太不解风情了,美人留茶竟也敢拒绝?”
燕王慢慢的从帐篷侧面缓慢踱步走出来,刹那间抬起了那双狭长凤眸,波光流转;嘴角含着充满嘲讽意味的笑,一袭青黑色长袍与夜色相融,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着的白玉玲珑玉佩随着他的步子轻轻摇曳着璀璨的流光,气质优雅,风流潇洒。
“你什么时候来的,那边的宴会好像还没有结束啊!”潮鸢很快就收了伤感情绪,一脸的轻松快意,心里却微微有些忐忑。
“太子为何会在这里?你们刚才聊了些什么?”燕王含笑问道,边抬手为潮鸢拉紧了锦袍领子,手上的动作和他的眼神一般细致而温柔,让人心生暖意。
“没什么,他只是恰好路过来祝福我而已!”潮鸢边随口答着边走入帐内。她现在是宝扇县主,和太子殿下不过几面之缘,所以这样的答案最合适不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