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过了两个小时,急诊的灯才迟迟的熄灭,心一下子又提了上去。白衣服的医生被几个护士簇拥着,不顾护士的惊叫,一下子握住医生的手。
“我奶奶怎么样!”
“小姐,请您先放开我。”白衣的医生单手摘下了口罩,递给一旁等待的护士,挑眉看着我握住他的手。
“啊……对不起,对不起。”医生是个二十多的年轻人,黑长的眉毛飞扬着,一双桃花眼含着调笑,我反应过来,脸一红的放开他,退到一步开外的距离。
“我……”
“病人手术很成功,你这个家属怎么这样……”一旁的护士语气颇为嫌弃的说,褪下医生的手术衣又望了一眼医生才心满意足离去。
“跟我来。”
额头上被敲了一下,我一步一回头的跟上他,“奶奶真的事了吗?这次是复发还是别的原因?还危险吗?”
一串问题控制不住就蹦出来,我真的想知道奶奶现在的情况。
“你这人,话真多。”他不理我,迈开长腿继续走着。
我讪讪的闭上嘴,回头看了一眼手术室还是跟了上去。
这是一个略微简陋的手术室,一张巴掌大的桌子,一条长椅,一个板凳。我在长椅上坐定,光秃秃的桌子角有一盆植物,看起来也光秃秃的。
“医生……我奶奶……”
迟疑的看着他,他好像并没有打算理我,低头翻找着什么,有些焦急的捏着手指。
“好了。”他从桌子底部找出来一个本子,上面布满尘土好像很久没有用的样子,还在上面吹了几口灰尘,陈旧的味道一时间充满这个小小的屋子。
“咳咳……”他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好久没用了。”
薄唇,桃眼,鹰鼻,剑眉。五官拆开来样样精致,凑起来却是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直接抹杀了他面上的光华。
我定定的看着他,期待着他下一句话。
“你手
术费交了吗?”他抬起来眼,第一句就问这种问题。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愣的看着他。
“咳咳……我是说,你手术费交了没?手-术-费。”他理所当然的挑挑眉,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没有……”
心里虽然焦急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医生的话。加上打工的工资,应该足够交了,得到这种认识之后又急忙加了一句话。
“我会交的。”
他满意的一笑,把本子又向桌子上摔了摔,灰尘再一次扬起来,争先恐后的向四周扑过去。用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的手帕认真擦了擦手之后,他才迟迟把那个陈旧的本子翻来,拿着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来的笔。
“你奶奶的情况……你也知道的吧。”他好像知道我听不见一般,全程说话都是抬起头正对着我,所以交流起来也没有太多障碍。
“你奶奶脑中的瘀血对周围的脑组织产生压迫,由于没有及时处理造成局部缺血坏死……”他看一眼本子对我说一句话,表情就像在背书一般,有时候还会停顿好久翻找一会。
“奶奶脑中的瘀血一直做化疗处理的。”我出声提醒他,心里对他产生怀疑。
他听到这句话蹭一下抬起来正在查找下一句话的脑袋,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会。
“怎么不手术治疗?”
“风险太高。”在市中心医院的时候主治医生就说过手术的利与弊,一想到奶奶有三分之一的可能离开我,就毅然决然的拒绝了。
我赌不起,更不想拿奶奶的生命轻易尝试。
“啧啧……这种情况吗,有失忆的情况吗?或者突然反应迟钝,健忘的情况。”
“有。”我点点头,对他说。
听到我这句话,他又开始翻找那个大本子,时不时拿他手中的笔圈圈画画,表情严肃认真,若不是现在这种情况我真的以为他还只是一个在校的学生。
“找到了……连续性失忆症……由于脑部
组织受创引起……”
“你奶奶的这种情况应该是到了中期,健忘情况加重,忘记某一个人,甚至以前的事也会忘记……对一件事物不断的重复,一次次问一样的问题,从过去开始遗忘,刚发生的事情记忆清楚,过去的记忆却随着时间慢慢遗忘,现在她忘到几年了?”突然的他开始向我提问,都是奶奶日常的情况,每说一种症状他都低头翻找一会。
“以后她可能把你也忘记,她脑中所有人存在的痕迹都会被抹消掉。”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还是狠狠一跳,这些话再听一次反应还是那么大。
“真的……没有治疗的办法吗?”艰难的说出这句话,嘴里有些苦涩。
忘记誰了……
奶奶已经忘记于琴了……她有时候不停的提起于琴,有时候提起于琴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还笑着问我是不是新交的朋友。
奶奶为什么会忘记于琴呢,大概是因为那场惊天的大火吧,那场火埋葬了于琴的妈妈,那个整天酗酒拿于琴撒气的疯子。
那是奶奶心底里永远无法忘记的伤痛,因为那天是她亲手把铁门锁上的。
那个女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将站在门口与我玩的于琴拖了回去,于琴没有反抗,好看的眼睛没有一点光,习惯其实是一种麻木。骂骂咧咧的女人面露凶光,手里挥舞着喝了一半的啤酒瓶。
我去求奶奶救救于琴,她本来是不答应的。每次看见那个漂亮的孩子她都一脸怜惜,我知道她是不忍心的,我们一起来了于琴的家。院子破败不堪,没人的野草和一堆啤酒瓶肆意生长着,到处散发着荒凉的味道。
“都是你这个野种!”爆裂的声音吓得我瑟缩在奶奶身后,奶奶抱着小小的我,继续向里面走去,当时的一幕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小小的于琴被那个女人按在一张桌子上,屋里黑暗,诡异的点了几只蜡烛,一晃一晃的恐怖极了。我清楚的看到那个女人疯了一般殴打着于琴,嘴里骂骂咧咧,表情扭曲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