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川静静的睡在床上,城隍庙里一个人也没有,就连方承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突然,一个黑影从窗户外面翻身进来,静静的矗立在那张简易的不能称之为床的旁边,安然站着没有其他动作。
那黑影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摸一摸冷川的脸颊,悬在半空中的时候,又突然把手收了回去,转身消失在窗外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一片深黑色的寂静。
冗长的梦境过后,冷川终于从沉睡中醒来揉了揉微微有些酸痛的肩膀,昏昏沉沉的脑袋,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有人没?”看了看四周,连个煤油灯都没有,只能依稀能够依靠窗外的月光来辨别这里的陈设,破旧的无法形容。一张用茅草搭起来的床,一张缺了一个脚的桌子,和几把连腿都不齐的椅子,便是这屋子里的所有东西。
门外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一个小脑袋从门口探了出来,方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朦朦胧胧的问:“你终于醒了?”
“嗯。”冷川应了一声,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朝方华招了招手:“我记得我不是在客栈吗?怎么会在这儿?”
“还客栈啊,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你知不知道?”卜炎出现在方华身后,一脸担忧:“还在客栈呢,都快担心死我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冷川正打算下床,却被卜炎一把按住她,重新给她拉好被子:“你先睡着吧,你的身子还没好,这样乱动会影响调理的。”
“羽儿呢?”冷川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崇溪羽的身影。
“她……”卜炎一脸难色,不知道如何开口。
“怎么了?”崇溪羽又挣扎着坐了起来,翻身就要坐起来,眼睛里的担心充分的表达了她此刻的内心。
“还是没有找到。”卜炎如是说。
“可能……她在故意躲着我们吧。”
冷川听完这最后一句话,双眸微微颤动,如果有人此刻现在看着她,会发现她那双美眸里,闪烁着点点泪光。只可惜,卜炎心里似乎有心事,没有看着她。方华还是个小孩子,天性有些贪玩,并没有特别关注床上的冷川。
冷川也不希望让别人看到她的脆弱,稍加掩饰以后,随即恢复如常。
城郊的乱葬岗里。
一个白色的身影穿梭在阴森的树林里,几只乌鸦扑棱着飞上了天空,偶尔落在前面鬼叫几声,却让人心里发慌。传说,乌鸦是带来死亡的鸟儿,它发出的每一声,都代表着将有人离开人世。
然而,那白衣身影似乎并不在乎这些。
林子里杂草长了齐人深,里面不知道隐藏了多少毒虫野兽,每走一步都格外艰辛。偶然有一丛草拦在她面前,她总会蹲下身看一看,闻闻那草的味道,似乎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直到白衣身影走了过去,她的身后才又走出来一个人,同样一身白衣,但似乎并没有武功,只得靠跑才能跟上,看她的神情似乎在刻意躲避着前面的人。
崇溪羽从齐人深的杂草里面爬了出来,她还以为刚刚那两个个人看见她了呢,没想到对方竟然只是闻草,好像
没有看到她的藏身之所。
那两个女子都蒙着脸,看不清她的模样。前面的那个似乎在寻找什么,而后面那个,则是在躲着前面的,并且跟踪她。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是不是与盗尸案有联系呢?
看着她们的背影,怎么会有一种相当熟悉的感觉?
想到这,崇溪羽提脚往两个白衣女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还没到近处,就听见两个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忙躲在一棵足以藏住一个人的大树树干后面。
“东西准备好了没有?”一个女子的声音透过清冷的夜风传入崇溪羽的耳朵里。
“准备好了。”如同深夜里游荡的鬼魅,刺耳的嗓音显得非常恐怖。“哼,那个傻子,居然和我抢,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跟我作对呢?哈哈哈……”说吧,又是一阵狂妄的笑声。
崇溪羽探出头看了看,一个女子背对着她,和另一个站在黑暗里的男子,两人似乎在交易什么。男子带着一个恶鬼面具,在这夜里显得十分狰狞。他们似乎并不希望让别人看见他们的模样,所以都这样遮遮掩掩的。
“哼,少得意了。”女子冷哼一声。
崇溪羽最开始以为这个女子,是宫里假扮自己的那个,可仔细看了看以后才发现,虽然与自己身形差不多,但这姑娘很明显就是另一个人,声音也大相径庭。
“你要的东西在这儿,我要的呢?”那男子似乎并不想在此多做停留,神色十分着急的问。
只见那女子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瓷瓶,在面具男子眼前摇了摇,随手甩了过去:“你要的东西给你,还有,以后没事不要来找我,听到没有。”
“我很好奇,你种那些尸血草做什么?难道是想用它来控制皇室?”面具男子接过瓷瓶,随口问道。
皇室?
崇溪羽第一时间想到了叶弘文。
尸血草,上古医典里面曾如此记载:初生时,以童子之血养之,芽叶生时,以活人之血养之,开花时,以死尸之血养之,未至花败,血源源不断养之。
崇溪羽学到这里时,曾经感叹过世间怎会有如此药物,其药效亦是让人丧失心智,无所反抗。
世间真的会有这种药?
“你管我做什么?”这尸血草似乎是那白衣女子的禁忌,一提起她语气都变了。她抽出腰间的软剑,搭在面具男子的脖子上,目光冷冷的看着他。
面具男子身形一转,伸手抓住女子脸上的面纱,狠狠一拽:“哈哈,早就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美女了,身材这么好,人又这么火辣,啧啧,还有这气质,果然是世间少有。”说罢,将女子的面纱直接扯落下来。
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崇溪羽甚至听到了倒抽冷气的声音,她不知道那个男子看到的,是一个美得极致还是个丑的无与伦比的女子。
眨眼之间,女子的长剑刺透了面具男子的心脏。
血,落在杂草上面,瞬间变成黑色。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白衣女子冷声道。她低头看了看那方薄纱巾,伸手把它捡了起来,
停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崇溪羽一动不动,生怕这女子感觉到她的存在。心里却有一丝疑惑,打量了一会四周,并没有看到后面那个女子的身影。
此刻,她会在哪儿呢?
女子转过身,那张方帕被她放在怀里。
崇溪羽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那个女子,分明就是皇宫里,那两个双胞胎姐妹之一,只不过不知道是白露还是白霜。
“姐姐,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悔么?”突然,从草丛里冲过去一个人,眼睛里泛着泪光扑倒在她面前:“你已经杀了这么多人,难道你还不悔么?”白露的身影出现在崇溪羽面前,这个姑娘给她的感觉非常深刻,所以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们都该死!”女子收起皇宫里那副柔弱的模样,笑的几乎癫狂:“我要让皇宫的所有人,都为秋风陪葬!”
“姐,你疯了吗?”
“疯,我从来就没有清醒过吧。”白霜仰天笑了笑。曾经,她不过也是这红尘中无数痴情男女中的一个,心上人常伴左右,琴歌相和,分外和谐。后来曲终人散,人死灯枯。
“秋风他……已经死了!回不来了!”白露几乎咆哮出来,对于姐姐这种疯狂的行为,她多的是痛心,更多的是同情。
十年以前。
白霜和白露只是洛城一户商贾人家,白府的两位千金。白霜琴棋书画,诗文礼仪,样样皆通,堪称洛城第一才女。白露舞姿绰约,一舞动天下,曾被洛城人尊为舞魁。
谁知当地县令看中了两姐妹,想要强取她们为妾。白霜当时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上人,秋风嗓子了得,是洛城梨园第一名角。那嗓子美得不似凡尘中人。
那县令不依不饶,声称如果两姐妹不嫁,不光会杀光白家的人,还会把秋风送到别处去做男倌。
白老爷没有办法,才把姐妹俩送到宫里来,希望能够避开劫难。
刚出了陷阱却又进了牢笼,白霜被礼仪姑姑看中了,选进宫做了妃子。白露仍旧做她的宫女,两姐妹似乎相安无事。
宫中的寂寞生活,也不能够平静白霜的内心。她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离开皇宫,离开一切,逃到心上人身边去。她想过无数次办法,却都以失败告终。
皇帝不宠,她受人欺凌。家族无人,她没有办法逃离那个如同冷宫一般的地方。只有等,只有恨!
等来的却是心上人因乱去世,和白府被强盗洗劫的消息。
痛彻心扉。这种痛旁人是无法理解的,也是无法说出口的。
每每到了深夜,她总是会回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爹爹的疼爱,心上人的相爱,姐妹的怜爱,一瞬间,她都失去了。皇宫里再也没有能够说心里话的人,她曾经告诉过自己,一定要报仇!
可,找谁报仇?谁来帮她报仇?
“白露,你如果不想帮我,你可以走,今天的事情,只要你不说出去,我不会追究。但如果说了,不要怪我不念姐妹情面!”白霜狠狠地瞪了白露一眼,飞身消失在乱葬岗深处。
迷雾深处只留下白露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