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凄凄惨惨的吹过窗棂,发出细细的嘶鸣。
黑沉低垂的阴云,随风飘下稀疏的雪粒。灵儿迷迷糊糊的似乎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陌生又觉得有些熟悉。时而低沉、时而亢奋、时而激动,隐约中好像还有哭声和求饶声。
她滚动了下眼珠,试着想睁开,却只是徒劳。
想翻动身子,却觉得身子没有任何知觉。她这是死了吗?阎王在宣判她的去留,那宝言呢?他是不是也在这里。
眼睛突然一阵刺痛,有人强行的掰开了她的眼睛。她想看清楚那人的样子,眼前却只是一片漆黑。
她的眼睛还有知觉?那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有死?她极力的想看清楚一切,身子却不像是自己的,完全不受控制。
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叫着她的名字。
意识在慢慢模糊,眼前出现一片漩涡,她在漩涡中流转,分不清方向。她想让自己提起精神,却又昏睡了过去。
苏秦起身对着跪在地上涩涩发抖的太医吼到:“救不活她,孤让你们都给她陪葬!”
“是”太医吓的一阵哆嗦,不敢在有所隐瞒:“大王,臣…无能为力。”他哆嗦着身子迎上苏秦冷厉的目光,身子又是一颤:“她昏迷多日,身体却无恙,多半是这位姑娘不愿意醒,臣…”
苏秦冷笑,伸手将身边的紫玉净瓶摔得粉碎:“一派胡言!”他站起身,走到已经哆嗦成一团的太医面前,抬起一脚揣在他的胸口上:“你们这些整天只知道阿谀奉承的狗奴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若在敢规避责任,孤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太医不敢再多言,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臣定当用尽毕生所学,为大王分忧!”他一边说,一边偷窥苏秦的脸色。
苏秦的脸色比窗外的阴天还要深沉,冰冷的眼眸带着利刃扫过每一个跪在脚下的人。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埋着头都是一副贪生怕死的样子。自从楚国二公子逼宫谋反被赐死之后,楚王积怨成疾没几天也就驾崩了!追随苏秦的那些朝中大臣联名拥护他坐上楚王的皇位,苏秦当上楚王是实至名归,也是众望所归。那些上书的大臣也只是也是揣摩了苏秦的意思,顺水推舟而已。那些曾经跟随旧楚王和二公子的人立马就靠拢过来。
毕竟曾经的三足鼎立,变成如今的一人独大。适者生存,这是大自然的规律。
苏秦登基后,楚国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百姓才不管谁来当皇帝,只要他们能够平安生存,没有战祸那谁来执掌楚国的天下,跟他们没有丝毫关系。至于那些官员,不听话的不是被发配,就是悄无声息的失踪,或者莫名的生一场大病而亡。
大家都知道是苏秦所为,即使不是他,那也和他逃脱不了任何关系。况且这一招确实很好用,朝堂稳固,没人敢造次。
对于苏秦的脾气,他们现在也摸了个大概。阴晴不定,喜怒不言于色。他或许说出来的话,和实际想到根本就是相反的意思。却将一切的情绪都藏于眼眸深处,时常让那些阿谀奉承的人碰了钉子。
但这一次,苏秦的反应却截然的不同。
五日前,巡逻的侍卫在城门外发现了灵儿,当时黑马因为流血过多,倒在了五里亭的灌木丛中。她的手脚依旧捆绑在马背上,手腕处的伤早已经结痂,被风吹干尼绳紧紧的衔在肉里。
昏迷中的她,嘴里不停的叫着一个人的名字。一头浓密的黑发挡住脸颊,她的脸因为马摔倒的时候蹭到了粗糙的地面,所以显得血肉模糊。
侍卫是冲着灵儿的包袱去的,想着反正人已经没救了,拿搜刮点什么拿去换酒钱也好。
包袱被挂在马背上,并且打了一个死扣。那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够将包袱从马上解下。打开一看除了几件破衣服以外,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两人骂骂咧咧的又围着灵儿转了一圈,突然间其中一个侍卫眼前一亮,看见灵儿的腰间闪过一道白光,他弯下身从灵儿的腰间解下一枚明黄金穗的白玉牌,拿在手中顿时眉开眼笑。
两人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准备分赃,结果玉牌只有一个,两个不识货的人还没有等看清楚玉牌,就因为分赃不均在路上打了起来。虽然灵儿昏迷的地方离人潮还稍微有些距离,但是五里亭毕竟是进入楚国的必经之路往来的人也并不少,两人打的不可开交,谩骂声打斗声越来越大,看热闹的人也越积越多。
一把剑鞘突然挡住在了两人的身前,然后发出傻猪般的叫声,两个人瞬间飞了出去。
四周的侍卫开始驱散人群,看热闹的人一看是朝廷官府的人,还没等说话,便早已经仓皇而逃,像是逃命一般。
吴晓冲着被打趴的两个侍卫一连怒色的吼道:“光天化日之下,丢尽了朝廷的脸。若不是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你们的命早就没了!”
吴晓今日跟着苏秦出宫,只穿了便服。那两人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是个什么来历,但是看着架势也知道非富则贵。听完吴晓的话,吓得脸色煞白,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磕头求饶。
其中一个抢了灵儿白玉牌的侍卫,一边谄笑一边往吴晓的身边爬,发现没有人看他之后,偷偷的将手里的玉牌往吴晓手里塞,嘴里一边说着:“大人饶命,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您笑纳!”
显然那个人是打错了算盘,吴晓是个孤儿,当初就是因为父亲被人诬陷受贿所以命丧黄泉。
“混账,你当我是什么人?”这个人显然是触到了他最痛恨的点,吴晓抬起手,正准备将手中的东西扔在那人的脸上,眼前却被一抹金黄色的穗子晃了一下。
他收回手,脸色突然一沉,疾步的朝着后方的轿撵而去。
吴晓隔着轿帘恭敬的冲着轿撵中的人说了两句,将手中的玉牌递了进去。
里面稍微迟疑了下,紧接着轿帘的门被迅速的掀开,苏秦紧握住手中的白玉牌。俊美的脸上阴沉如暴风雨的前夕。他微咪的眼神锋利的犹如一把利剑,冷眼顺着吴晓手指的方向看去。
刚才那个侍卫还以为吴晓收了他的好处,替他去给主子说了什么好话。抬起头,还没成型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瞬间吓趴在地上。
吴晓命人把那个侍女抬过来的时候,他的头还紧紧的贴着地,磨破的脸在地上拉住一长道血痕。
苏秦手中摩挲着那枚白玉牌,低声问道:“从哪来的?”
那人早已经被吓破了胆,人都抖成了筛子。他哪里会知道一枚普通的玉牌竟然能跟当朝楚王有关,他哆哆嗦嗦的说:“捡…捡…来的…”
苏秦的凤眼微微一挑,刚才同他来的另一个侍卫的头已经滚到了他的身边。
“啊”跪在地上的侍卫吓得连连后退,颤抖着的手捂着嘴,血混着泥土从他的脸上流下来:“大王饶命,是…是在…”他伸手指向灵儿刚才摔落的方向:“那里…人…那里…”他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不停的指着方向,惊恐扩散了全身。
“杀了他!”苏秦撂下冰冷的一句话,加紧了脚步冲着侍卫刚才手指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苏秦见到灵儿的时候,她的下半身还被绑在马镫上,上半身被泡在水里。若不是头朝上,估计早就溺水而亡。
他的脚步跟快,后面的侍卫跟上来的时候,只看到苏秦一手抱着灵儿的身子。一手吃力的想解开捆绑在她脚上的绳子。他眉眼之间的神情,像是炽热的岩浆一般,带着炽灼的狠怒之色。
跟上来的人想上来帮忙,都被吴晓挡在身后。他只身上前用小刀割开灵儿脚踝上的束缚,当时灵儿已经是奄奄一息,脸上、身上到处都是划痕。她的头发被溪水打湿,满身的泥泞沾了苏秦一身。
苏秦将灵儿抱在怀中,脸色冷的吓人。
所有人都没见过新主如此有失仪态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看着苏秦已经抱着灵儿大步流星般的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吴晓立刻对他们打了个手势,跟随而来的人立马会意,将苏秦护在中间,一群人急速的回了皇宫。
苏秦暗叹了一口气,若是当时他没有看到那一幕,那她…
他转头看向一旁依然昏睡不醒的灵儿,眼眸中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怜惜。
太医不停的在地上磕着头,说这一堆没有用的屁话。见到苏秦寒冰一样的脸,连滚带爬的往灵儿的床边凑,又细细的从新给她查看了一遍。一时间摸不清新帝王的脾气,让他们这些下人都战战巍巍。
苏秦就站在床边,冷眼看着太医。眼眸中是睥睨万物的冷傲,吓得太医脸色苍白,额头上不停的冒着冷汗。
被新帝这样看着,他那里还有心思好好的为灵儿看诊,只能先用了个缓兵之计:“微臣这就下去在给这位姑娘换几味药,试试看!”太医哆哆嗦嗦的抬头去看苏秦的眼色,被他的眼色一蜇,又迅速的低下头,等着苏秦说话。
好半响,才听到苏秦小声的“嗯”的了一声。
太医如临大赦,腿都吓软了,只能从苏秦身边爬开,被人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