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的小厨房里散发着浓重的药味,莫离和庄嬷嬷小心翼翼的用银筷翻搅着药渣。
那日太后中毒前,服用过的吃食都用银针试毒后才呈上,唯有这广角散因药材是从宫中携带而出,再加上当时太后病痛难忍,急着用药便未有查验。
庄嬷嬷认为这毒和广角散的药材脱不开关系,若有人中途下毒,毒性也会残留进药渣,所以太后一被查出中毒,庄嬷嬷便立刻叫人小心保留了药渣。
莫离心不在焉的拨弄着,不停思考太后中毒一事的蹊跷,她心中隐隐有种预感,此事和叶凛风有关。
可是如今尚未有证据证明他生母就是死于太后之手,那个笑起来百般温柔的人,怎会对自己尚有养育之恩的人下次毒手。
可是他不是想要杀了常年病弱的白裕洺吗……
想着,惊慌伴着这浓重的药味弥漫进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竟被叶凛风时常的温柔所迷惑,忘记他骨子里的心狠手辣。
见莫离失神,庄嬷嬷笑道,“安荣华是被这浓烈的药草味弄懵了吧,若是您真想帮忙,就去太医院走一趟,去问医正拿近几个月取药材的记录来。”
莫离羞赫的红了脸,赶紧点头,这药渣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她还想借着机会在这含元殿转转,看看能不能进了太后书房,能出了小厨房自然是好。
“庄嬷嬷当真是心思细,我闻着药味闻得头晕。”语罢,莫离朝着庄嬷嬷灿然一笑,撩了帘子走出去了。
大雪纷飞,尽管莫离撑了一柄油纸伞,可飞旋的雪花还是扑进廊道,往她身上落。
望着被皑皑大雪覆盖的院子,莫离的心也被这冬日的冷风吹寒了,想到近日她屡屡违抗叶凛风心意,心中便有了几分不安。
于叶凛风而言,她不过是个异族,一个棋子,所以当他不需要时,是可以被轻易舍去的。
是她太愚钝,险些又被那虚无缥缈的一点温暖蒙蔽了双眼,莫离紧了紧衣领,步伐更快。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帮助叶凛风寻出他母亲的死因,以此作为筹码,将太后击倒,进而将依附于她的叶蕙珏踩在脚下!
不远处,一道暗青身影映入莫离眼帘,若非那衣衫上精致的绣花颇有从前张扬奢靡的风范,莫离压根就忍不住那穿着素净的是叶蕙珏。
只见叶蕙珏脚步仓皇,眼睛红肿着,一脸不满和悲切,直直朝着含元殿正殿冲了进去。
见状,莫离眉头微蹙,犹豫一番,小心跟上了叶蕙珏,她想看看能不能从中探听到什么。
叶蕙珏气势汹汹的推搡开阻拦她的宫人,径自朝内间走去,见此,莫离径自绕到含元殿内间的窗户外。
她受了油纸伞,警惕的靠在窗户处,听着里头的动静。
“母后,您为何如此狠心,珺洺很有可能尚存于世,您就如此迫不及待的将楚王之位交给了白裕洺,您让女儿如何自处?”
叶蕙珏声音凄切,哪还有昔日气焰。
透过窗纸,影影绰绰的透着太后倚靠在床头的身影,“哀家自有斟酌,朝堂大事,你无需妄议!”
殿内传出幽幽的哭泣声,莫离的嘴角溢出一抹畅快,她的族人当初也是这般哭泣,这般恳求吧。
可是换来的还是无尽的杀戮,这种绝望的痛苦,叶蕙珏终于也体会到几分了。
“母后,楚王之名我不替裕洺争了,可是您总得让我寻他吧,是生是死,总得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随她话音而落的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很显然是太后发怒了。
“白珺洺让大权旁落,让叶凛风那个毛头小子夺了权去,为了大秦的江山,哀家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白珺洺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裕洺要替他哥哥好好的活下去。”
太后语调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闻言,莫离柳眉微蹙,她一向以为只是面冷心热的太后,并没有这么简单。
“母后,您永远都是这么的残忍,我以为您对皇兄的残忍、对她母妃的残忍都是为了守住大秦江山,但是是我错了,珺洺一心为国,战功赫赫,此等功臣您都可以放弃,您守护的分明是您的一己私欲!”
叶蕙珏的话音未落,就传来太后重重的咳嗽声,“给哀家滚出去!”
莫离心中一紧,先帝子嗣单薄,叶蕙珏的兄长仅叶凛风一人,兄长的母妃,就是叶凛风的生母。
见叶蕙珏离开,莫离也不敢久留,今日竟撞见如此辛密之事,这说明这含元殿当真没有看起来这般宁静。
就如那湖水下的暗涌,看似平如镜,实则暗流涌动,随时就会吞噬了人的性命。
莫离脚步刚挪开,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随即,冷汗漫上莫离脊背。
“安荣华怎会在此处?”
蓬莱殿。
叶凛风随意的倚靠在龙椅上,逗着西域新进贡的鹦鹉,他面上带着暖阳般的笑,望向鹦鹉的眼神却蕴着化不开的寒意。
“查的怎么样了?”
跪地的玄衣侍卫头冒冷汗,犹豫一番终是摇头,“回皇上,尚未查到楚王踪迹。”
闻言,叶凛风拍拍鹦鹉的羽翼,让它飞回笼子内,便快步行至那侍卫面前。
重重一脚踹向那侍卫腹部,豆大的汗珠登时就从玄衣侍卫煞白的脸上滴落。
“皇上饶命,是属下办事不利!”
叶凛风冷笑不止,拔出靴中匕首,直直的抵在那玄衣侍卫的心口,“不只是你办事不利,是你身后,整个影卫都办事不利!”
尖利的刀锋缓缓的刺入衣衫,殷红的血迹渐渐渗出,那侍卫眼中满是恐惧,却一声不吭。
他心中比任何人都要知晓,叶凛风喜怒无常,他任意一个举动都可能会让自己葬身于此。
见那侍卫虽害怕得浑身颤抖但仍是一动不敢动,叶凛风嘴角扬起一抹得意。
“你倒是个精明的,知道朕的心思,知道朕最怕胆小如鼠之人,那朕就再给你五日,查不清楚,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