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小城里连风这都是极热的,在这样盛夏的时候便是什么事情也不做一天下来也要出一身的汗。小城里久住的人也习惯了这样的天气,一到傍晚便呼朋引伴的到小城外清澈的小河里洗澡冲凉。城外的小河水十分清澈,站在河岸上就能看见河底圆润的顽石和来回游动的小鱼。
可是近日来,小城里的人却总能看见一个年轻姑娘在傍晚来到小河边。这个姑娘长得十分好,眉眼都显得极温柔,只是温柔中透出一股十分萧索的悲伤,仿佛怎么也挥之不去。有人也注意到她身上总是穿着雪白的衣裳,乌黑的云鬓上还绾着一朵小白花,于是大家便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姑娘家里有人身故了。
这么一位年纪轻轻的姑娘总是一副打扮出现在这里,倒让小城里许多人于心不忍,连带着傍晚时候过来小河里冲凉的人也变少了,总觉得旁人的存在会叨扰到她。
看日升日落,月圆月亏。戚银屏几乎将周围所有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每日不停不停的走,好像这样就能忘记自己已经自剩下一个人似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傍晚的时候会走到这条小河边上,只是看着足下河水清浅,心境也能跟着平缓下来。
这片土地已经月余没有降下雨水,土地都几乎要干裂开,连河边的沙土也十分干燥,踩上去就会发出涩涩的响声。戚银屏白色的裙边全是尘土。又有一阵卷着沙土的风簌簌而来,戚银屏拽起袖子挡住了脸,却挡不住纷纷落下的眼泪。她总是哭,不知什么时候忍住,也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流下来。
岳纤灵是在夜里找寻到戚银屏的,她坐在沙堆上发愣,周围连一点儿篝火也没有。岳纤灵远远看见她孤单的侧影,脚步也慢了下来,最后沉重的走上来抱住戚银屏的肩膀。
戚银屏分毫没有察觉到岳纤灵的到来,如今对她而言若不是带着杀气的灵气,她是绝不会感觉到的。
“银屏,我来了。”感觉到戚银屏身上冰凉一片,岳纤灵更用力的抱住她的肩膀。
终于反应过来,戚银屏抬起头看着岳纤灵,却奇异的笑了一声,眼神干净如初生的婴儿,“纤灵,你来了。”
“对不起,我没有陪在你身边。”岳纤灵将戚银屏整个人抱在身前,闭着眼低低的说。
戚银屏应了一声,埋在她怀里不言不语。她决心在这里建一座竹楼,就在她种下的梨树旁边,陪着树陪着他。
只是过了一日,井森就出现在了岳纤灵面前,脸上依然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岳纤灵看着他,却直觉这一次不同于以往,甚至连自身灵气都不受控制的翻滚了起来。
“连话也不说就要动手吗,真是让人伤心。”井森微微一笑,然后却毫无征兆的出手了。
周围黄沙万里,随着他的动作纷纷翻滚起来。岳纤灵早有所感觉,想也不想就纵身跃到半空中躲了过去,好像一点儿不觉得意外的看着井森,“今日是不是一定要你死我活?”
井森还是笑,手下攻击的动作却毫不怠慢,“你说的
不错,但你死我活也是可以的。”
于是岳纤灵不再与他说话,全身心都放在了攻击上。井森擅长的是杀人的剑术,岳纤灵擅长的却是魇术,双方动气手来十分别扭,但一时谁也不能奈何谁。戚银屏正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坐着,盯着从泥土裂缝间硬长出一个头的小草发呆。有些迟缓的感觉到两股凛冽杀气,她才抬头就看见井森的剑直擦过岳纤灵,伤与不伤只是一念之差。
戚银屏本来已经站了起来,但看见这一幕却又坐下来,继续什么也不管的盯着地上的小草发愣。
周围沙地被岳纤灵和井森搅得一片狼藉,再次避过井森的剑,岳纤灵便有些不支的喘了一口粗气,凝眸凌厉的瞪着他。井森却一点儿变化也没有,一只手执剑,一手低垂,脸上笑意盎然。
“岳纤灵。”井森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岳纤灵正全神贯注的盯着他,猛地听见自己的名字便微微一愣,紧接着便被井森的剑抵在了颈间。
井森单手握着长剑,脸上尽是得意。
岳纤灵终于也觉得异样,虽然不能随意动弹,但还是等着井森等他给出答案。
“你可要欠我人情了。”井森似乎十分高兴,这句话说完忽然收回剑,不过剑未入鞘,反而直接刺中了她自己胸口,温热的血随着长剑上的血槽流了下来。
对上岳纤灵骇然的眼,井森却依然笑得欢喜,“岳纤灵,我中了你的魇术重伤了自己。”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岳纤灵回答,就又自己将剑拔出来,手捂着伤口转身就走。
“对了。”本已经走出去几米,井森却又停下来看着在原地不动的岳纤灵,“这一次是我,下一次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秋蝉长老早晚会让你彻底消失,你在这里我看不是陪着她,反而要牵连了她。”
这一次说完,他就真的走了,只留下岳纤灵在这里深皱着眉。
见此间事了,戚银屏也起身走了过来,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在岳纤灵身上,“受伤了吗?”
“没有。”岳纤灵想到刚才井森说的话,再回头看戚银屏就觉得心惊,“银屏,我在这里要牵连你了。”
戚银屏却无谓的对她笑,温柔的笑只是没有渗透到眼底,“纤灵,我不在意你会不会牵连我。不过……你在这里也陪不了我,谁也陪不了我。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你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可是我连一个念想都没有了。”
岳纤灵看着戚银屏脸上两行清泪,就觉得如同身受。但她也知道戚银屏说得对,她在这里陪不了戚银屏,甚至只会让她想起三个人在一起的记忆,只会带来更深的伤痛。
“待你竹楼筑成,我便离开。”岳纤灵终于决定,轻声细语的对她说。
井森下手到底有些分寸,不过为了不被怀疑也没有刻意避开要害,只是没有刺得太深。为了让所有人相信,他一路上走回去都没有处理胸口的伤,甚至走到山脚下的时候伤口还没有愈合,动作稍微大一点儿也会再次流血。他受过大大小小
的伤,这样的伤也不算什么,甚至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反而有些欣慰。他用了他自己的手段护着她。
受伤到底影响了脚程,井森回到蜃罗门用了比去时多一倍的时间,以至于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下了山在山脚等着他回来。青摇远远看见井森走回来,就立刻欢喜的迎了上去。她并不知道井森这一次下山是为了什么,秋蝉长老自然不会再让旁的人知道她对岳纤灵必杀之心。
原本的欢喜在靠近井森感觉到他身上的血腥之气时顿时垮了下来,青摇无比紧张的看着井森,甚至微微后退了一步,“师父,你受伤了。”
自上一次青摇谋算岳纤灵的事情之后,井森如今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这一次也是如此,直接视她如无物,从旁边径直走过去上山。青摇落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一脸羞愤,可是站了很久也不见井森回头,只能自己再次跟上去。
听到井森回来的消息,秋蝉长老即刻将他召唤过去。井森正犹豫要不要将伤口上绑着的绷带拆开就听见秋蝉长老的传召,眼眸微微一黯,然后就面不改色的将与伤口粘在一起的绷带一把拽下来,连着伤口附近的血肉也被撕裂。
低头看着伤口又开始流出的热血,井森却诡异的笑了一声,站起来披上外衣就走了出去。
秋蝉长老已经等不及,在她一贯的印象中井森从未失手过,这一次必然也会带来她想听的话。当她看见井森狼狈的走进来的时候,当场暴怒,残虐的灵气充斥着整个空间。
凭着井森受伤之身几乎要被灵气绞杀,但他还是咬着牙单膝跪下,低垂着头极尽卑谦,“弟子无能,请长老降罪。”
便是再气恼,秋蝉长老也没有彻底失去理智,但残虐的灵气依然在周围缭绕。她居高临下的盯着井森,眼神冰冷,“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像井森之前在岳纤灵面前说的异样,他直接将头抵在冰冷粗糙的石板上,“弟子中了岳纤灵的魇术将自己刺伤,她旁边有戚银屏,弟子担心暴露行迹便退了回来。”
秋蝉长老微微皱眉,似乎在思索井森的话。岳纤灵修为如何谁也不知,秋蝉长老看得出她修炼了不为人知的秘术,但除此之外她也不能看出岳纤灵修为到底在第几阶,所以并不能怀疑井森。
“你的伤怎样?”果然秋蝉长老最后将注意力放在了井森的伤口上。
跪在地上以头触地的井森悄无声息的笑了笑,然后微微抬起头展露出胸前的伤,又似惭愧的恨声说:“弟子一路无暇料理伤口,这道剑伤一直流血不止。”
伤口是真是假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秋蝉便连最后一点儿怀疑也无,想着井森锱铢必较的性子又笑了一声,宽厚的说:“你且去养伤,之后的事情我会再让旁人去做。”
“多谢长老。”井森又低下头去,可以说秋蝉长老每一句话都在她算计之内,秋蝉长老必然以为凭他的性子养好伤定不会放过岳纤灵,所以这段时间并不会再派人去寻岳纤灵,这正是井森想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