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银屏带着官誉致去了自己的竹楼。然后她传书给岳纤灵,告诉她暂时不会回去,等什么时候宫誉致恢复记忆,她就和他一起回去。这件事情只有极少的人知道,其他人还以为宫誉致已经殇亡。知道的人也不在意宫誉致是不是回来,只要他还在对所有人来说就已经够了。
只是之前不知道便罢,如今既然知道了明珠楼与冥骨关系重大。门主便不得不重视这件事情,于是连秋蝉长老和易行长老也知道了。原因无他,想要派弟子去明珠楼附近打探,只有夜星轩的弟子最能胜任,便是岳纤灵主动请缨,门主也没有允诺。对于蜃罗门的事情,长老还能分清楚轻重,也没有多加为难就派了弟子出去。
岳纤灵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只要宫誉致和戚银屏能好好的,她就觉得欢喜了。只不过如此一来,她也越发顾忌,浣浣不是不想来,可是每一次都被明华缠住。况晶艺如今忙得终日不见人影,也不能总是和岳纤灵在一起。
日子又变得漫长,岳纤灵就总是在药田里打磨时间,偶尔指点一下勤勉的小师弟和小师妹们,不过再也没有遇见一个像浣浣一样让她想全心相待的。
萤淑代替宫誉致开始执掌明珠楼事情的消息不日就被带回了蜃罗门。门主和岳纤灵知道之后都是一叹,当日之事定然让萤淑恨透了蜃罗门和戚银屏,如今她掌管明珠楼却不是好事情。门主凝眉,忽然果断说,“既然如此,不如让明珠楼彻底消失,也省得日后麻烦。”论起果断杀伐,当世也未有几人能比得过她施翎。
岳纤灵和况晶艺都在,听了这句话相互看了一眼。况晶艺就俯身到门主身边,“恐怕长老那边……”
“不让他们知道就是了。”门主丝毫都不犹豫,她也想借着明珠楼好好试一试冥骨的底线,最好能趁机探出他究竟想做什么。
既然门主主意已定,其他人也不再规劝,只是明珠楼如今在东荒极有影响,这件事情又要暗里进行,所以也要从长计议,甚至还需要井森帮衬一二。想到这里,门主就却看岳纤灵,她对井森看得很清楚,岳纤灵可以说便是他的软肋,却也是不能让人知道的辛秘。
最后门主收回了目光,她不会利用自己的弟子,便是要让井森出力,也要公事公办的去说,而绝不会是用岳纤灵来做。岳纤灵浑然不知自己刚才被门主惦记了一番,想的却是另一个人。若真让明珠楼消失,也不知风暗胤会不会出手,她不担心风暗胤会帮衬冥骨,上一次她被冥骨抓住的事情已经很明显,风暗胤与冥骨的关系并不如之前所想的那样密切。她想,是不是能让风暗胤出手,这样更有成算。
不过不管是谁想的,都要一点点儿细细打算,并不是一时之事。
不知不觉山上又落了雪,这是今年下的第一场雪,有些小,只在地上薄薄的落了一层,走上去便不会留下痕迹。岳纤灵
清晨就开门走出来,站在门里看着地上的雪。这时雪还没有停,盐粒一样细细的撒着。岳纤灵抬起头看了看泛红的天空,便一脚一脚踩进雪里,留下一串细小的脚印。
似有所感,她伸出手接出一些雪粒,看着它们在掌心融化成水。有些雪轻轻的拂过她的脸颊,拂过她的眉。她走出院子,走向后山。下了雪后山照例人迹罕至,岳纤灵看着地上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的雪地,毫不犹豫的走上去。她对后山很了解,直接走向几乎没有人会去的坡地,远远就看见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负手而立。
岳纤灵呼吸滞了滞,再定睛看就看见那人玄衣银发,不动如山。她的脚步刹那就乱了,匆匆拎着裙摆走上去,唇微微颤抖,“暗胤?”
那人应声转过来,眸光熠熠,像是夜里闪烁得寒光的星辰。
“你怎么会在这儿?”岳纤灵觉得嗓子发涩,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不敢走近,唯恐是自己的梦魇。
风暗胤却直接走向她,手里忽然多了一件很长的狐裘,雪白的狐裘和雪是一样的颜色。他把狐裘轻轻搭在岳纤灵瘦弱的肩上,手垂下来,“下雪了,我来看看。”
岳纤灵神情忧郁,手指尖微微战抖。她伸出手,犹犹豫豫的落在风暗胤的脸上,指尖触觉冰冷,慢慢游移到眉心,“你……”
风暗胤动也不动,眼睛定定的看着她,任由她的手在脸上到处移动。
雪下得大了,不像盐粒,像是柳絮,飞得到处都是,很快就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周围。他们站在雪里,不动不说,任由雪覆盖了一身。
“我想让明珠楼消失,你能不能出手帮我?”岳纤灵慢慢放下手,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低着头看着鞋上堆满的雪。
“好。”很简单的一个字回答,却并没有丝毫的犹豫。于是岳纤灵抬起头,唇微不可见的弯动了一下。他们之间有太多不可说,只有短暂的忘记一切,才能平静的站在一起。不过就算如此,也有太多的欲言又止。
后来风暗胤不知什么时候走掉,只剩了她一个人站在雪里。她眨了眨眼,水光在眼底一闪而没,转身就看见浣浣和明华并肩站在不远处。隔着风雪,也能看见浣浣一脸担忧。
岳纤灵目光在浣浣身上转了一圈,看她很好就放心,对明华微微一笑,坦然的走上去,走过两人身边时就问:“刚才看见了?”
浣浣不知该如何回答,没有说话。明华却不管许多,自若的点头,“看见了,他修为很高。”他说得很是钦佩。
又转头看了明华一眼,岳纤灵对浣浣眨眼笑一笑,便扬长而去。最后留下的一个眼神让浣浣有些赧然,脸红的瞪着明华。明华恍如不觉,伸手安抚的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换来她更愤怒的瞪视。
这世间,情便是如此,不必言明,却没有人看不懂。
趁着下雪,
门主也密令把井森叫到自己跟前。他虽然很恭敬的单膝跪在下面,浑身上下却没有半点儿真的恭敬。不过门主并不在意就是了。她是门主,多少也了解些之前夜星轩弟子的来历,大多是生无旁物的孤儿,对什么也是不在乎的,井森却好像是这中间的异数。
“我听闻明珠楼最近蠢蠢欲动,想问一问你。”门主没有直接说,反而徐徐道来。
井森不曾抬头,在底下无声的笑了,额前的发恰到好处的挡住了他的眼。他不抬头,“诚如门主所言,萤淑接管明珠楼之后十分急进,似乎想要报复。”
“报复?”门主重复这两个字嗤笑了一声,不屑之情很自然的流露出来,“井森,若你帮我,想要什么条件?”和聪明人说话,也不需要太多拐弯抹角。
井森动了动,终于抬起头,虽然处于低处,却一点儿也不显得卑微,反而自有别样的骄傲,“我只想门主看护好自己的弟子就够了,明珠楼早该消失了。”
门主却皱眉,“这是条件?我的弟子,不是你的条件。”
“不是条件,只是微弱的愿望罢了。”井森却笑,一边站起来一边说,“想必门主是会答应和我联手的,毕竟这是我们都想看见的。”
看着井森想了一会儿,门主的确不能拒绝他的提议,但还有有些不放心,盯住他问:“你想和她在一起。”
“她的心思,你我都明白。”井森还是笑,看不出任何特别的情绪,“我说了,这只是微末的愿望。”
门主彻底放心,郑重的点头,“我知道了,如君所愿。”
这些话和其中暗藏的玄机,除了当事两人,在世间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必将会被时间见见掩埋。
井森很笃定门主必不会和岳纤灵说这些话,所以连一句多的话也不说就走。外面的雪还下着,他想起好像有许多日子都没有看见过岳纤灵,便决定向她的院子走。一路上大雪落了一身,他却抖也懒得抖一下,像一个不停走动的雪人。
岳纤灵正在屋里手握一卷残籍看得入神,她对周围熟悉的人的灵力都很敏感,所以井森才一接近她就有所感觉,犹豫一下放下残籍推门出来。
皑皑白雪,她轻垂在背后的发丝越发显得乌黑如夜,摇曳的发尾闪动着星辰的光辉。井森隔着院子对她笑,轻佻的扬了扬眉尾,“不让我进来?”
“进来吧。”岳纤灵淡淡的回应,自己率先转身走进屋子。说到底,她还是不肯在外面和井森走得太近。井森忽然不觉似的推开院门走进来。
戚银屏下山之后,岳纤灵也不会自己仔细的烹茶,只倒了一杯白水推到井森面前,“你怎么来了?”
“都很久没见了,就来看看你,不然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井森手接过杯子却不喝,捏在手心里来来回回的转,“岳纤灵,你还等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