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符思杬摊开后, 寒烟抛却一切顾虑,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同符思杬的相处异常融洽。照富贵两人的说法, 教主与夫人的感情一日千里, 离抱娃那天不远矣。插句题外话, 在听过寒烟的谆谆教诲后, 符思杬也从善如流的叫这两位富贵了。
符思杬也不再无时无刻的耍宝卖傻, 逐步的把他人前的一面展现给寒烟。
冷静果断,运筹帷幄,寒烟不得不承认此时杀伐决断的符思杬很有吸引人眼球的本事。与此同时, 寒烟也暗自佩服符思杬的心计,若是一开始他就摆出这副威严难近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她根本就不会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这几年高官侯爵货真价实的官架子寒烟见得多了, 而隐藏在道貌岸然后的永远是阴暗龌龊, 对这一套寒烟从心底里厌恶。而符思杬用死缠烂打卸下寒烟的心防后再来展示这些,寒烟却没有丝毫反感, 反而能客观的去进行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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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思杬攥着手中的纸条发愁。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没能从寒烟口中套出他们之间的所谓血海深仇是什么,不过对当初灭杜家满门的黑手倒是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几年间,正道日渐式微,只有三大门派还在苦苦支撑。为了挽回颓势, 三派之一的翔荣世家广发英雄帖, 定于十一月初一举行正道武林新秀擂台, 旨在挖掘各大门派的后起之秀。
符思杬手中的消息就是关于此事。总舵传来消息, 季平应召已经在来的路上, 但是由于符思杬发得是紧急令,温宁府距跖孤山又路途遥远, 而翔荣世家恰好在两者之间,所以希望符思杬能到翔荣世家与他会合。这样以来一方面不会耽误事,另一方面对正道也能起到威慑作用。
现在还不到十月,即使一路游山玩水过去时间上也是绰绰有余。若是其他什么地方,符思杬肯定毫不犹豫的同意季平所请,毕竟寒烟的身体更重要,坏就坏在这翔荣世家身上。
翔荣世家的家主荣德仁今年六十岁,是正道武林除少林住持空岑方丈,武当掌门鸣悔真人之外第三大高手。由于另两位高人并不太插手武林诸事,暗地里他就是正道武林的第一把交椅。
恰恰正是这个荣德仁,策划了五年前的杜家血案。
寒烟虽然嘴上说遵从父母遗训放弃复仇,可是内心里却不可能不恨。到了翔荣世家的地盘上难免会和荣德仁碰上,符思杬倒是不怕寒烟有杀荣德仁之心,对他来说捏死个荣德仁不过是小事一桩,就是收拾残局麻烦点。他担心的是寒烟见过荣德仁之后再陷入五年前的噩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符教主,你好自负),他不忍心让这个多灾多难的剔透女子再受伤害。
思量再三,符思杬还是决定把这事跟寒烟提一下。
在符思杬向内宅走的同时,寒烟正在和富贵二人下棋。两人如今已经被正式调派为寒烟的护卫,而寒烟在符思杬的解释下才恍然大悟这对平时看起来不打眼的家伙武功竟然已隐隐有与正道第一高手并驾齐驱的趋势——这是符思杬带领富贵二人明闯少林寺后得出的结论。
其实也是寒烟对武功一事不甚了解,否则早在两人徒手冰茶时就该对他二人的身手有所认识。放眼江湖,能做到用内力把水加热的还是不算太少,但是能做到点水成冰的绝不超过三五人。富贵两人虽然只能做到在水中加些冰碴,但也已经不可小觑。
符富符贵这两个活宝,冲锋陷阵会让他们热血沸腾,打理教务也称得上得心应手,端茶倒水平时也没少做,唯有安安静静坐上三五个时辰只为了把玩那黑白两色的棋子,弄得他们两个头晕脑涨差点没要了小命。
所以当符思杬进门时看到的就是两人如释重负飞身跃离桌案的情形。看着两人一副抓到救命稻草的样子,符思杬不禁哑然失笑,就连他有时都降不住这两位,也只有寒烟琴棋书画说文解词的这一套能让他们吃瘪。又回想到自己被这两人磨叨的迫不得已弃了最爱的白衣换成抗折腾的深色衣衫,一时大为解气。
符富符贵见自家教主神色不断变换,最后定格在幸灾乐祸,暗道一声不好,匆匆告退火烧火燎的跑了。
“他们俩怎么了?”
挥挥手示意寒烟无须在意富贵两人,符思杬递上手中的纸条。
短短几十个字寒烟反复看了有大半个时辰,若有所思。对于寒烟是否对荣德仁怀有仇恨之心这点,答案是毫无疑问的,五年间,寒烟被梦中人张狂的笑声不知道惊醒了多少次,每次梦醒伴随着一身冷汗的就是愈加刻入骨髓的恨意。可是寒烟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
几番沉浮后,寒烟渐渐体会到当初父母拼死也要她放弃过去重新来过的苦心。
她之前的头牌碧桃被赎出后,深宅大院中阴谋暗算接踵而至,虽然碧桃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可架不住人家妻妾抱起团来就为了毁掉她这个狐狸精。到最后刚流产的碧桃是拖着残破的身躯爬回飘湘楼的。
满腔恨意的碧桃夜夜啼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拼死想要和曾经的良人同归于尽却落得乱刑拷打的下场。寒烟是看着碧桃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双眼死不瞑目,面容狰狞扭曲。即使临死前叫着‘化成厉鬼也不饶睡那又如何,罪魁祸首还不是隔三差五来飘湘楼寻欢作乐,不过半年几乎没有哪个客人还记得飘湘楼曾经有个头牌叫做碧桃。
倘若碧桃被赶出府后不那么执着于报复,多年攒下的积蓄足可以支持她下半生。甚至退一步讲,如果她没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稍稍将养后,凭她的天人之姿再夺花魁也并非难事,到那时面对□□熏心的仇人,略施手段就能让他在床上死的无声无息。
也是从那时开始,寒烟学着一点一点放弃复仇之心,恨意难平就慢慢藏在心底直到连自己也察觉不到。
所以这次接到跟翔荣世家有关的消息,寒烟还算镇定。背靠大树好乘凉,现今的寒烟如果真想报仇,符思杬必定会倾尽幻月教之力剿灭整个翔荣世家。不过寒烟并不想这样做,不是她心地善良以德报怨,也不是她好心好意为避免打破正道三足鼎立的局面,使整个正道武林陷入混乱,全大义舍私情,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而已。
报了仇又如何,难道父母会从起死回生不成?费尽周折血流成河之后,除了被杜家秘宝再现人世的消息引来的一波又一波利欲熏心之辈之外,她还能得到什么?
加上寒烟本身对这个所谓的新秀擂台很是好奇,至少在看完热闹前她是不会对复仇有什么兴趣。
给了符思杬肯定的答复后,寒烟又把一金一银两团丝线拿了出来,随手抛到符思杬怀中。不复仇不代表不怕麻烦,还是把祸水引到不怕麻烦的人身上比较好,何况她还没把蓉华两个丫头的帐算了呢。
符思杬哪里知道富贵两人把他给卖了,拿着丝线收也不是还也不是见他如此,寒烟说道:“收好了,到时候我自有办法让所有人都知道丝线易主。事先声明,不管我要做什么你都必须配合,要是你嫌这天蚕丝烫手,咱们也不用什么约法三章了,咱俩直接各走各的!”
符思杬怎么可能给寒烟后悔的机会,不就是两个破丝线吗,他就不信以幻月教的实力还保不住这点东西,“包在我身上!这两条天蚕丝我就先代月儿你保管,什么时候要用再管我要就好!”
“你不介意被那些苍蝇盯上?”
“月儿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了?这点小事我还不放在眼里!”
还真是这样,寒烟天天被符思杬缠着磨着,一点也没有此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的觉悟。面对着此时符思杬藐视一切的气魄,寒烟有些恍惚,她是不是被脱离青楼的喜悦冲晕了头脑所以才一再忽略掉符思杬的身份?
还是说她心底其实已经开始有了这个家伙的存在才会如此无所顾忌?
不!绝不可能!
甩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又叮嘱了符思杬一番后,寒烟开始打听这次的新秀擂台。
翔荣世家这次举办新秀擂台,明面上是聚集正道有生力量,为日后反击魔教作准备,实际上是为了借此机会把荣德仁的独子荣麒推到台前。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有心人都知道这次擂台的赢家除了荣麒之外再无他选。
“那岂不是说,参加比武的都是在耍花枪?”
“倒也能这么说,这次擂台的排名还涉及到各门派在江湖上的声望地位以及门派内部新生代人物的领袖地位,所以参加比武的人还是会倾尽全力的。”
听过符思杬的解释后,寒烟失望的心才又渐渐兴奋起来。虽然内定荣德仁之子夺冠这件事让她颇为不爽,却也没有影响她看热闹的兴致,定好出发的日子后就招呼富贵开始收拾行李。
没想到收拾行李也能收拾出插曲来。寒烟一边指挥富贵两人翻箱倒柜,一边清点:紫檀木琴在,首饰盒在,新买的衣服在,散碎银子在,可是——银票呢?整整十万零五千两不翼而飞。
寒烟不过刚把手放在琴弦上,富贵两人就即刻供出犯人:幻月教教主大人;原因:劫富济贫。旁人把听寒烟弹琴视为人生一大幸事,可富贵两人却不敢恭维寒烟在这把小琴身上弹出来的调调。
Wωω ✿тт kān ✿¢ o 原来,当初符思杬三人离开跖孤山时并没有带太多银两,半年多来也花的差不多了。掳来寒烟后,十万多两的银票看得三人口水都流下来多长。符思杬当即决定银票充公,还美其名曰保管。
听过富贵两人的坦白,寒烟恨得牙痒痒。亏她一直以来都以为吃的用的都是符思杬掏的银子,还想过是不是要交点伙食费什么的,原来他们才是在吃大户,是她在养着三个小白脸!
冲到前厅,寒烟摩拳擦掌准备大刑伺候,直到符思杬写下欠银二十万两的借据后才作罢。可惜她忘了假如她这辈子都逃不开符思杬,这张借据可就是废纸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