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寒烟的首肯, 符思杬连带着整个幻月教全都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一切为婚礼的筹备让路。时间紧迫,但是符思杬又不肯委屈了寒烟, 要做的事情自然就多了起来。一路路采办的人马把银子雪片似的撒了出去, 不过五日就把几乎所有东西都采买完毕, 而留在教内的人也没闲着, 左手签收了山下送来的东西, 右手就传递出去把个幻月教上下装扮得喜气洋洋。
虽然幻月教大多是些江湖草莽,没有官宦人家那么讲究,但寒烟之前确实百分百的大家闺秀, 杜家灭门前也是自己亲手绣过嫁衣的。不论是为了告慰杜氏夫妇在天之灵还是为了圆了曾经的月烟的那场梦,这次的婚礼符思杬完完全全按照着规矩来筹备, 别看时间短, 三书六礼一丝一毫都没差。
而寒烟这一方, 由于她父母双亡,就由白展竹担起了女方长辈的重担。他先是把寒烟从幻居接到念雅阁, 跟符思杬隔了开做到未婚夫妻婚前不见面,然后便坐在前厅等着男方的人上门提亲。
第一日,纳礼。
放眼整个幻月教,敢给教主当媒人的也只有此次事件中力挺寒烟的叶钦了。拎着一笼大雁走进念雅阁,叶钦这男方媒人匆匆上任。
递上写着符思杬姓名、排行、生辰八字的大红庚帖, 叶钦眼巴巴的瞅着白展竹。虽然这些不过是走过场, 但是也不能排除这个教主的前任情敌突发奇想从中搅局的可能。这不, 白展竹盯着庚帖连眉头都皱起来了!
“白少侠, 可是有什么不妥?”
“——哦, 没什么不妥,不过没想到符兄这么老了啊, 倒是委屈我家月儿了,”白展竹抖抖手中庚帖,“二十八了啊,看着不像啊,啧啧,这声符兄我还真没叫错。”
“其实也不算,教主生辰小,落地一岁过了年又一岁,平白比旁人就长了两岁,”况且杜小姐二十一也挺大的了……当然这句话叶钦可不敢说,他不怕冲撞了白展竹也怕办砸了这么简单的差事让符思杬破皮抽筋。
第二日,问名。
其实这问名完全可以跟纳礼放到一天里去办,不论卜算的真正结果如何,事实摆在那里,谁还能说不般配或者克夫克妻什么的?但是由于昨日白展竹一眼就看出了叶钦咽回肚子里那句话是什么,便死活多拖了一天,说是要到山下找个道士仔细算算。
对于这点,寒烟也是举双手赞成。不过她倒不是真要符思杬去找个人算命,而是借着空挡拜托白展竹到青竹镇去鸣悔真人那里走上一遭。换个场合,女方的长辈肯定是要鸣悔来做的,但是这次的婚礼却不合适让鸣悔出面,只能有白展竹把女方长辈、主婚人、媒人三者都兼了,但是告知一声却总是要的。
第三日,纳吉、纳徴。
平白被拖延了一天,叶钦便把接下来两项给合到了一天来办。事实上,纳吉也不过是把占卜结果告知女方,的确用不上一整天来办。递上聘书和礼书,叶钦颇为自豪的指着堆满念雅阁的箱子开始介绍:
聘金: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两。
聘饼:一担,整整一百斤大饼全部出自三百里外一家百年老字号。
海味:八式,包括两包发菜,两包鲍鱼,两包元贝,两包海参,两包鱼翅,两包冬菇,两包虾米,两包鱿鱼。
三牲:一对鸡,五斤猪肉。
鱼:两条;椰子:一对;酒:四支;生果,一对;茶叶、芝麻不计;
四京果:龙眼干、荔枝干、合桃干、连壳花生。
四色糖:冰糖、桔饼、冬瓜糖、金茦(ci,四声)。
香炮镯金:香用的是无骨透脚青,炮是万响的大鞭炮和大火炮,镯则是龙凤成对喜镯。
斗二米:糯米十二斤,砂糖三斤二两。
至于其余绸缎、古董、首饰更是不计其数。
“这里还有贴盒,聘金什么的实在是放不进去,还请白少侠见谅,”叶钦从下人手中接过一个雕龙刻风的红木盒子双手奉给白展竹。
白展竹打开盒子,确定里面两对莲子、百合、青缕、扁柏、槟榔以及芝麻、红豆、绿豆、红枣等等一样不少之后,朝叶钦微微一笑,“明日白某自当回礼,还要麻烦叶堂主后日在过来定日子。”
“好说,好说。”
第四日,回礼。
回礼本不算六礼之一,但是考虑到成亲当日人多事杂,到时候再搬取寒烟的嫁妆着实不便,白展竹就单拿出一天来把昨日叶钦送来的聘礼挑了挑,食物什么的除了留下一只槟榔剩下的全部打包送回。至于原本应该由寒烟做给符思杬的衣帽鞋袜和女方应准备的家具什么的,白展竹则以时间紧迫为借口统统给忽略掉了。
符思杬接到消息后,只说了一句话:“家具完全是无辜的,他就是不想让月儿给我做衣服。”
第五日,请期。
临近年关,腊月里的吉日也只有那么几天,所以大喜的日子倒是种种事物中最容易定下来的。腊月初十,离现在还有三天,操办完了还可以缓口气再准备过年的事。
虽然寒烟的意思是再往后推推跟新年一起办,但是一来山下的人等不起,二来迟则生变,符思杬生怕寒烟改了主意,好说歹说到底把日子定在了初十。
第八日(腊月初十),迎亲。
除了在迎亲时上交迎书把‘三书’补齐,可以说相比之前繁琐的准备,这次的迎娶完全就是虎头蛇尾狗尾续貂。这倒不是符思杬不肯下功夫准备,关键是这次前来观礼的人太过特殊。
上到山上的正道人士,十个里七个是掌门,两个是护法,唯一剩下那个还是负责拎贺礼的小厮,至于这个小厮是不是深藏不露就不得而知了。虽然这些人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主动与幻月教和解,但是谁能说得准他们会不会是以此为借口上山来探听虚实。
成婚的当日,幻月教上下严阵以待,自然就分派不出多余的人手去给寒烟和符思杬捧场闹洞房。至于那些客人,一个个僵硬的跟死了三天以上的尸体似的,让他们闹洞房还不如去山里抓几只猴子回来热闹。
至于为什么没有提拜堂的过程,也是同样的道理。除了幻月教本舵的几位堂主是真心贺喜,山下来的那些一个个基本上都是笑比哭难看,呲牙咧嘴的送上贺礼之后就躲到角落里喝闷酒。别说符思杬,就连蒙着盖头的寒烟都能感受到格格不入的尴尬气氛,哪还有喜气洋洋拜堂的心思。草草拜完堂,寒烟立刻躲进新房,留符思杬一个人在前面享受冷飕飕的喜庆。
由于事先说好这次成亲不过是让两方都能有台阶下的权宜之计,入了洞房之后寒烟便认为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撩起盖头卸下凤冠,伸伸胳膊蹬蹬腿,自顾自的坐到桌前开始补餐。
吃着桌上符思杬特意准备的江南风味,回想着近几日的婚礼筹备,寒烟不禁为符思杬的体贴感动。明明只是一场戏,他却严格按照正式婚礼的流程一步步走下来,其实他完全可以只留下拜堂这一个步骤。不过要真是只拜堂,那还真是无趣,连鸣悔真人都是铁青着脸来参加的婚礼,就可以想象剩下那些不相干的人是个什么情况。
想到这里,寒烟又开始纠结起鸣悔的态度,明明已经提前告知他这次婚礼的内情了,为什么他还是一副被抢了宝贝的样子?或许是符思杬素行良好,从来都没期满过她,寒烟怎么也没想到鸣悔今天这般态度完全是被符思杬气的。
不同于符思杬交给寒烟过目的喜帖,鸣悔真人以及其他人收到的喜帖的内容极为震撼。大红的帖子上除了标明良辰吉时以及成婚的人物地点之外,最下方还多了一条‘注释’。
‘注释’的内容则是符思杬除寒烟之外永生不娶他人的誓言,并且明晃晃的盖着幻月教十年也不动用一次的教主紧急召唤印。历代幻月教主轻易不会动用这个印章,一旦用了不论是用此印发布什么命令或是做出什么决定,就绝对不能反悔。假如出尔反尔,不但教内人可以凭借盖了印章的证据废教主,江湖上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拿着证据找上门讨说法,教内人不但不会阻拦,还有权利帮着他们一起讨伐教主。
曾经也有人质疑过这个说法的真实性,毕竟能够坐上幻月教主的位置的人都不是好相与的,未必会傻等着被废。但是当某任教主自毁诺言,做了与他发布的紧急令背道而驰的事情之后被突然出现的神秘人打至残废,然后扔到跖孤山下自生自灭之后,人们才知道幻月教背后有着一个时刻监督着教主言行的长老会。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成员有几人或者在哪里,他们也不会干涉幻月教的发展,唯一的任务就是监督每一任教主动用紧急召唤印的情况。
所以当鸣悔真人看到喜帖上那行符思杬亲手书写的‘注释’时,立刻明白寒烟被骗了,这次的婚礼丝毫不掺假,只要礼成寒烟就会永远扣上幻月教主夫人的帽子。可是已经没有时间通知寒烟,鸣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寒烟糊里糊涂的就嫁给了符思杬,这让他怎么可能不恼火。
而不知内情的寒烟自然想不到鸣悔心情不好的原因。不过比起这个,其实寒烟更加想不到的则是她保持了二十年的处|子之身竟然会在一个‘假’的新婚之夜被破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