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天一夜,没有白天与黑夜,纳兰白衣与冷欣走着,走着……纳兰白衣倒下,冷欣扶持,冷欣倒下,纳兰白衣却无助了。
“欣儿,别吓我,不可以有事。”纳兰白衣拼命大叫,却看着冷欣气息越来越弱,眼里神情越来越茫然。
就如快要去的人,没有炯炯有神的神态,就连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纳兰白衣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的身子之上,却已于事无补。
“宫……主,我……我……不行了!你快……离开……一定要救……救回兰……兰儿……”冷欣握着纳兰白衣的手,她的手不断的抖着,泪水却流了下来。
她此时已用尽所有的力气,她并不怪主子,这一切都是她的命,她的命在旦夕,可她并不在乎,其实就算她离开灵蛇宫也未必会回得去楼兰了,自从踏出楼兰那一步开始,她就知道这是她的宿命。
“不,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不要会的。”纳兰白衣拼命的摇动着冷欣的身子,可是,她确实也感觉到这丫头身子越来越虚,好象是……
她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宫……主,走……快……回……回……楼……兰……找……找……”冷欣说着说着,瞳孔不断的放大,呼吸渐渐虚弱。
冷欣在纳兰白衣的怀中永远的沉睡了,纳兰白衣抱着冷欣,这一次她真的绝望了,没有想到冷欣好心的前来保护她,却落到如此凄惨的下场。
她配当人家的宫主么?她真的不配,为什么自己的命运总是如此,与她亲近的人,都会被霉运牵连着。
冷欣,如此年轻的女子,因为她想逃,因为她想来,所以冷欣必须跟随,冷欣的死她必须负很大的一部份责任,想到冷欣永远都不能再在她的身边了,她的心很痛很痛。
心被掏空了,仿佛被冷欣一起带走了,到了一个别人无法到达的境界。
“上天,不要,不要,为什么要如此残忍?为什么……”纳兰白衣的声音在雪山上不断的回荡着。
纳兰白衣抱着冷欣,找了一处风景不错的地方埋葬了,她在那里跪了长长半个时辰之余,泪水也哭干了,却呼唤不回她对冷欣的思念与内疚。
纳兰白衣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多久,饿了吃雪,渴了还是吃雪,眼前一片银白色的雪地,好象她永远都走不到尽头,她却只是一意孤行,不曾想过会回头,就算死也一定要走出去。
眼睛被雪冻了,有点朦胧,有些迷茫,看得清近处的东西,可是远方的东西她却已看得不太清了,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走到尽头,就算倒下也一定要爬着走着。
五天之后
“驾……驾……”纳兰白衣听到了马蹄声响,有人,是的,有人经过。
一定就要走到出口了,若不然,怎么会有马蹄声?她惊喜的往前跑,可是身子太虚了,她一个劲的倒了下来,翻滚了几个跟斗,也不知自己现在身在何方。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一温和的声音在纳兰白衣的耳边响起,就如午后的阳光,暖和了她的心田。
有多久自己没有听到属于“人”的声音了,还有这种感觉,以前很平常的事,可是现在在她看来,这就是难得一见的事物,如失明的人重见天日,如耳聋之人重新听到了外界的声音,这种感觉是美妙的。
这些时日,她不断的跟自己讲话,说到累了,嘴巴都说破了,让自己也不再想开口说话了,最后,就连她自己的心都累了。
“我……我……”纳兰白衣她抬起头,看到眼前站着一名男子,他身穿着艳红的长袍,一身很好看的打扮。
眼前一黑,她终于走出来了,放松了心情,却一再度的陷入了黑暗中。
“姑娘,姑娘。”天一叫着,却唤不醒那名昏迷中的女子。
他本是楼兰人,因商上之事而来到灵蛇国,今日正要赶回楼兰,却不曾想过会在半路遇到一名女子,眼看就是快死了,他想一走了之,却于心不忍,又折了回头抱起她上马车。
“主子,这……”车夫没有想到,主子才下车一小会,这荒山野外的,居然找到一位姑娘回来了?
而且依他所看,这姑娘定然是活不成了,看她脸色,还有皮肤,再看她呼吸,他虽然不是大夫,但是对于人是否能救活之说还是挺了解的,他可以断言这姑娘没得救了。
“别说了,赶往最近的小镇上找大夫。”天一连忙吩咐着,他抱着纳兰白衣,感觉到她的生命不断的流逝……
“这,主子,老奴看她是活不成了,我们不要多管闲事了吧?”老管家可不想主子惹上什么麻烦之事。
这半路捡到的人又怎么样?说不定到头来惹上了大麻烦,会家破人亡的啊,这主子就是心地太好了。
“不要说了,快去。”天一将纳兰白衣平放在马车之上,为她取出被褥盖在她的身上。
不知她是经历了什么事情,身上居然会如此冰冷,就如冰人一样冻,而且这脸色铁青又浮肿,嘴唇也干裂了,真是惨绝人寰啊。
一个时辰之后。无名小镇之上,某太夫的店中。
“太夫,如何?”天一连忙上前去讯问着,他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虽然他不会武,但骨子里就是一副正义感。
老总管很无奈的站在一旁边看着,也不打算帮忙,毕竟他认为这个姑娘是真的没得救了,主子这是浪费银子又浪费了精力。
他们这是要急着赶回楼兰的,被这女子一闹,他们肯定又得推迟好几日了,说不定到时生意谈不成,反而得赔钱了。
“老夫看是没得救了,你们还是到大一点的城市去找高明的太夫吧,或许还有点希望。”太夫说着,还不忘记给他开了点药,这些只能维持着她的生命,却不能救活她。
毕竟她是经历了一些别人体会不到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变成这模样,但他是心有余力而不足,太夫一边开药一边摇头。
天一看着太夫摇着,他心里更是急,急着救她,也救着赶回楼兰,据说楼兰有奇事发生。
楼兰城。
“死了?”楼弘宇站在楼兰城墙之上,远远的眺望着。
他在盼着她回来,可是盼回来的是她的死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整一天了,他就站在这里看着,望着,把全部的事情都放下了。
曾几何时,她与他也一同站在这里,当时他以为她可以与自己共度一生,可是,今日却不知为何,自己如此难过。
“是的,两个都死了。”蓝漾说着,这句话他今日已重复了上百次,而圣上也问了上百遍了。
楼弘宇每次一开口就是重复着“死了?”而他则是再次重复着:“是的,两个都死了。”
这是可靠的消息,也曾派人前去寻找,只是找到了冷欣的骨,却没有纳兰白衣的,或许她早就喂了野狼了吧。
“为什么不再等等?”楼弘宇说着,他有点恨自己。
他以为自己不会在乎,所以放她在蝮子祈的身边,只要他灭了灵蛇国,她就可以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了,可是,她却一刻也等不了了吗?
她就这样走了,会不会像五年前一样,还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可是奇迹不是每人都有,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
“如果你再等等,我一定会去把你接回来。”楼弘宇说着,说着,泪流了
蓝漾在一旁看着,他心里也难受,他从不曾看到楼弘宇会是这个样子,他也从不曾看到楼弘宇流泪,可是,今日楼弘宇哭了,是因为纳兰皇后死了……死在异国,就连尸体也没有。
“圣上……”蓝漾想上前去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再开口。
楼弘宇没有理他,也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天空,那一片云朵多像她,神态百变,很乐观,很开朗,逢凶化吉,可是这一次为何会成为例外了?
“她曾问我是否喜欢她,我一直没有回答。”楼弘宇回过头了,却丢给了蓝漾这么一句话。
他有回忆,是的,他是国君,从来不敢将自己的脆弱显示在别人的面前,可是今日他却什么也不顾了的,站在这里,看着的,做着的,都是他内心想说的想做的,而他的一言一语都让蓝漾揪心。
他的主子不是这样的,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虽然楼弘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是,他却也失去了一颗心。
“圣上,节哀。”
“若是现在她站在朕的面前问朕是否喜欢她,那朕一定会大声的告诉她,其实朕一直不单是喜欢,还有爱,很深很深的爱。”楼弘宇大声的说着,似乎在宣布着什么。
今日,他不是楼兰的王,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在怀念着自己心爱的妻子。他是残忍的,将她拱手相让,让她受尽了折磨,他是该死的。
“那圣上的联婚之事又该如何?”蓝漾问着,毕竟这是一天前定下来的事,若是楼弘宇反悔,那会得到周边国家的语言上的攻击,还有大臣们的不服。
君无戏言……身为帝皇的无奈。
“一切照旧。”楼弘宇说着,是的,他是悲伤,可是,他不能负楼兰。
他楼弘宇负了纳兰白衣,负了后宫,负了心,负了爱情,可是,他不能负天下,不能负老百姓,他必须利用自己的一切去对这些人民负责。
“天快黑了,风有点大,请移驾。”蓝漾恭敬的说着,他实在不知应该如何去安慰楼弘宇了。
他是习武之人,自然是不懂得如何去巧言安慰,可楼弘宇的伤心与绝望他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中。
“嗯。”楼弘宇走下了楼兰城,这一天,怀念过去,怀念与她同在的日子,还有同生共死的经历。
一连三天了,纳兰白衣都在昏迷中,天一这时着急得不行了,这姑娘不知为何,一直不醒来,按大夫的话来说,她应该是不想醒,也不肯清醒,这是为什么呢?
天一看着纳兰白衣的伤势其实并不算严重,身子之上的只是皮外伤,连骨头都没伤着,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被雪或寒风冻过,而且已进入了肺部,她日夜不断的咳嗽,却不见醒来的痕迹,即使是这样,天一也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主子,若不然我们回到府上吧?”老总家试着问道。
这主子说什么也不肯回府上,他们的生意做得很大,不管是楼兰还是在灵蛇国都有属于他们的资产,自然有属于他们的庄子,但天一找借口说就呆几日不想回庄之上。
“那也只能这么办了。”天一说着,抱起纳兰白衣上马车。
老管家驾着马车徐徐往南而去,不到半个时辰之久,已来到了一家府上,这府不算豪华,但是装饰还是不错的,在这条街之上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
“主子来了,主子回来了。”看门的门童看到天一与老管家,一脸的惊喜,许久不曾看到主子了。
主子每次经过灵蛇国,却都不愿意在这里久留,他们左盼右等的,终于等到主人来一趟了。
“快去准备一间上等的客房。”老管家吩咐着,门童愣了一小会,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连跑带滚的往府上走去。
“主子,还是让老奴来吧。”看到天一抱着纳兰白衣,老管家打算上前去帮忙,但被天一拒绝了。
天一承认对朋友他显得更加重情重义一些,对于这名昏迷中的女子,她似乎有一种力量吸引着他要关注她,不让她有危险。
天一发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不管用多少金钱,多少时间,他一定会治好她,时间流逝了,她脸上的浮肿也渐渐的消退了,天一惊讶的是她居然拥有着一张平凡却又迷人的脸孔。
“爷,这是……”一名妖媚的女人迎上来,看到天一怀中抱着一女人时,她脸上微变,但还是开口问着。
“再说。”天一不理会她,只是抱着纳兰白衣往房间中走去。
纳兰白衣感觉到自己在黑暗与光明中不断的挣扎,时黑时明,她连自己也分不清自己身在哪里。
她的耳边不断的传来话语,让她今生难忘的,她不断的想说话,可是胸口与喉咙间被什么东西堵住,压住,让她喘不过气来。
“欣儿……欣儿,不要,不要走……”纳兰白衣
激动之余,笔直了坐了起来,满头大汗。
“啊……”天一好心的为她擦汗,却没有想到她会一个劲的坐了起来,纳兰白衣的额头与天一的鼻梁相撞击。
天一捂着鼻子,痛得他泪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可是,他今生都应该难忘这个女人,她那双眼睛,很漂亮,很明亮,是他至今未曾见过的漂亮,那眼眸中有着一种别人无法拥有的色彩。
“你是谁?”
“我这是在哪里?”
“我怎么了?”纳兰白衣捂着头,一直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这里了?
她的头很痛,再看看眼前的男人,很帅,也很纯,看起来年纪与她差不多,可她毕竟不认识他啊。
“这是我的府上,我叫天一,你可以放心的在这里养伤。”天一并不问她的身份与姓名,只是安慰着她可以多多休息,这里是他的家,很安全。
他不知她之前遇到什么事了,可是,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过问,若是她哪一天愿意说了,他一定会洗耳恭听。
“是你救了我?”她的头脑还是有点晕,可是她知道自己走出来了,她不知自己现在是否安全。
说不定蝮子祈会寻找她,会派人来抓她回去。楼兰她是回不去了,可是灵蛇国她也呆不下去了,这要上哪?她身上钱啊什么都没有,这个世上她认识的人也太少了,如果说是宫中的兰妃与太后,她还有一丝希望,可是她们毕竟在宫中,而她不会再回楼兰宫了。
她不容易出来,她不会再陷进去了,虽然她爱楼弘宇,她承认自己真的很喜欢他,可是,这个男人不是她今生的另外一半,而且,现在对他的爱与恨是平衡的,一样的多,她已分不清是爱还是恨了。
想到这里,纳兰白衣不禁转头天一看去,却见陌生的他正在看着自己,嘴角隐隐带着一丝的笑意。
“姑娘饿了没?我吩咐厨子给你做点吃的。”天一说着,转身就要走。
“谢谢,你可以叫我素儿。”是的,她原本就是姓素,名白衣,现在纳兰白衣这个名字已用不得了,而且那个白衣早就死了。
她现在就是自己,她是素白衣,她再也不用代替着纳兰白衣活着了,再也不用受苦了。
“素儿?好名字。”天一笑着说。
纳兰白衣的肚子不争气咕咕叫了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天一,她现在的身子很虚,她自己很清楚,若不然,她真的想走出去晒晒太阳,看看外面的风景,她终于知道,原来活着感觉真好。
可惜冷欣再也看不到了,再也听不到她说话了,她想的很想冷欣,可惜……想到这里,她心头一酸,泪水在眼眶中打滚。
“老福,赶紧让厨房做点好点的过来。”天一有点紧张,对着门外大喊着。
门外站着的人听到之后,应了一声,急急忙忙的离去。
天一误会了,以为是纳兰白衣饿坏了,才会流泪,可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了死去的人而怀念。
“素儿,你身子有没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夫?”天一紧张的问着。
“不用,谢谢,对了,这里是哪一国?”
“这是灵蛇国,不知素儿想上哪?”天一顺口就问道。
想上哪?她也不知自己能上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现在应该是遇到贵人了,所以才会有人肯收留她吧?
“哦,我无家可归。”她低下头说着,有些心虚。
可她确实无家可归,她的家在21世纪,她的世界都在那,她确实回不去了,至于楼兰宫,那只不过是她小住的地方,不是她的家,也不是她以后可以回的地方。
听到纳兰白衣的话,天一长叹了口气,看来又是个可怜的女人,这时,他暗暗的发了一个誓……
“那就安心的在这里住下吧。”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老管总与一名奴婢端着饭菜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了静坐在软榻上的叶落一眼,嘶声问道“姑娘可醒了?你可让我家主子给急坏了。”
“啊?”纳兰白衣没有反应过来,这位老前辈是哪个,他的主子又是哪个。
“老福,不要乱说。”天一大喝一声,阻止老管家再继续说下去。
那小丫头手脚灵俐的摆好的饭菜之后,无声的退了下去,这里只有纳兰白衣与天一,不家老管家。
“主子,老奴话多了。”老管家看了纳兰白衣一眼,再看着自己主子一眼。
这小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心里想什么他不清楚?虽然与这姑娘是平水相逢,但是,他对这姑娘的照顾,超乎了他想象的。
“老福,你先下去休息,顺便看一下帐目。”天一说着,老管家只好不再吭声,转身就往外走。
纳兰白衣终于明白了,天一就是老前辈的主子,那么他应该算是个老管家之类的人物了吧?
“原了感谢这些话之外,我还真的不知该对你说什么了,谢谢你给了我一条重生的生命。”纳兰白衣真诚的说着。
天一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一下头,他不习惯和女人如此近距离的说话,毕竟他今年也有25岁,却未曾娶亲。
面对纳兰白衣之时,他的脸微红,心跳也加速着,他不知这是为什么,可是他并没有病,大夫也说很正常,可是他的心跳确实是有点古怪,为什么会跳得这么快。
“什么都别说了,先喝点小米粥。”天一些点小紧张,他走到桌上为纳兰白衣盛了小碗的米粥。
纳兰白衣下了床,却发现自己没力气去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一个不留身扑了跟头,吓得天一连忙入下了手中的碗上前来扶着她。
“笨手笨脚夫的为你添麻烦了。”纳兰白衣不留痕迹的推开他,因为他的热闹与不知所措,所以她也显得有点小害臊。
“别客套了,几天没吃东西,我看你也是饿着了。”天下扶着她来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纳兰白衣不客气的吃了起来,天一倒是在一边陪同着,时不时的吃几小颗饭。
这一餐饭,纳兰白衣是来到这个世界上吃得最香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