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文平之先生也是感慨万分, “这些年我们跟着老师游学各地, 还以为此生就要放下从小苦读诗书,济世救民的抱负, 寄情山水了。”

“却是没想到, 当今皇上会如此用心, 居然派人跟着保护老师,在危机关头救下了他老人家的性命。更没想到,一转眼间, 华夏大地会有今日这样蓬勃发展的大好局面。”

“既然苍天怜悯,让我们这些历经波折的江南文人,赶上了这个翻天覆地, 旋转乾坤的大变革,刚刚开始的时候。不论最后结果如何, 都是不负此生了。”

姚谨之先生认真的听着好友和大师兄的“以身报国”的决心,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端起面前的茶盏, 品了品这闻名天下,当今皇上最喜欢的碧螺春。

傍边王启之先生却是耐不住兴奋的大声喊了一嗓子,“对头!就是这么个说法儿, 有幸赶上了,当然要撸袖子大干一场。”

在这个朝野震动,文豪学子们纷纷响应,农工商阶层兴高采烈, 欢欣鼓舞的时候,小太子本人却并不知道,整个朝堂乃至天下万民,对于现在修订的《大清律》的各种激烈反应。

他还是每天按部就班的做功课,练大字,练习功法,再抓紧一切空闲时间,口述《大清律》稿件的剩下部分。

于是小太子也就不知道,朝臣们对着他提供的稿件中的一个字,词,或者是一个标点符号,都是互不相让的据理力争,一个个的,怒目相向,急眉赤眼,面红脖子粗的模样。

更是无缘亲眼得见,那个吵吵闹闹的场面,是如何的乱作一团,乌烟瘴气。

这些平时都端着个清贵出身的架子,一派斯文儒雅的朝臣们,就和市井妇人们对战骂街一样吵闹的难分难解。唾沫飞扬,声嘶力竭的大吼大叫着,有的脾气暴躁的大臣,甚至直接就是拍桌子撸袖子。

当然,康熙皇帝也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小太子的日常生活和学习。

这几天他自己都躲了起来,只和礼部尚书阿嘞尼大人,还有刚刚游遍南方周边多个国家,归来京城修整的恭亲王常宁几人,嘀嘀咕咕的做各种算计安排。

狠狠的出一口气,回敬一番沙俄和西方国家在大清打探情报,发展间谍的事儿就不用说了,还有怎么顺利的开始开发东三省的黑土地,和老家的满蒙老王爷们扯皮的事儿;以及这次北巡的时候,怎么成功的利用一支枪一颗糖,忽悠住蒙古各部台吉的事儿。

如此这些,都是需要阿嘞尼大人的这张嘴皮子,和已经历练出来的恭亲王常宁那混不吝的无赖名声,先把戏台子给搭起来,康熙皇帝才好在众人的热情期待中,隆重出场。

所以,康熙皇帝对于目前朝堂上保守派和改革派的激烈争执,就是这么无赖的不管不问,不做任何评价,甚至不见任何相关大臣。

一边天天乐呵呵的看着臣子们上演各种文武大戏,一边心里暗搓搓的想着,等你们吵闹的都没有力气了,嗓子哑了,就到了他这个皇帝隆重登场,做个“公平公正”的总结的时候。

这天早膳过后,康熙皇帝看着朝阳娇艳,红霞满天,就带着小太子逛到了御花园的荷花池。

尽情的欣赏这些在七月清晨阳光的照射下,生机勃勃的抖动着露珠儿,活力满满的舒展着花瓣儿,迎风起舞,千姿百态的芙蓉花。

“拥红妆,翻翠盖,花影暗南浦。波面澄霞,兰艇采香去。”

沉浸在这“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的景色中,闻着扑面而来的阵阵清香,康熙皇帝觉得唐诗宋词中,宋朝高观国先生在那首《祝英台近》中,“拥”“翻”二字用的实在是贴切无比。就准备酝酿酝酿情绪,也来作诗一首,抒发抒发自个儿此时此刻,这份欢喜心动的心情。

可他深思片刻,无意中这么转头一看,却发现,他最宠爱的小太子,拿着个小刀片,轻轻的那么一划,就把荷花池边上开的最好的那朵,“欲敛娇红向人语,与绿荷,相倚愄”的芙蓉花,毫不留情的给摘了下来。

康熙皇帝那个心疼的吆,瞬间什么诗情词意都没了。再瞅瞅脚边才已经半满的荷花篮子,更是伤心。

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儿子继续霍霍自己的荷花池,康熙皇帝飞快的想起了一个儿子肯定感兴趣的话题。

“胤礽,昨儿个徐元文在折子上跟朕请求,让你抽时间宣见顾炎武的三个嫡传弟子和万斯年,你的意思如何?朕可是记得,你好像对一直不爱搭理你的万斯年,有点儿小郁闷。”

小太子弯腰,用小刀片挑起来一点泥土,抹在手里捧着的这朵,正对着他灿烂微笑的荷花的花梗最低端,心里欢喜,顺口就答道,“儿臣没有问题,非常高兴他们要来见儿臣。皇阿玛您给安排就好。”

“正好儿臣也想和他们好好谈谈,有关那几个学院的经学课程的一些问题。”

“那就明天晚膳后,让他们直接到毓庆宫见你。你先见一见,如若合适的话,皇阿玛就安排他们进你的詹士府。”用儿子那神奇的直觉挑选人才,有时候确实是能见到神奇的效果。

“谢皇阿玛。”小太子这下更开心了,抱着那朵荷花就直接给康熙皇帝鞠躬行礼。

胤礽理所当然的认为,顾炎武的嫡传弟子,应该都和顾炎武先生一样,学问渊博,人品朴实,都是大清不可多得的杰出人才。

可是康熙皇帝不想看这朵“无辜的芙蓉花”,在自己的面前这么晃啊晃的,就招了招手,让远远跟着的梁九功小跑到跟前来,示意了一下小太子。

胤礽皱了皱眉,满心不舍的把手里的这朵,开的最喜人的粉红色荷花,递给了梁九功,又细细的叮嘱道:“梁总管,你安排人把这朵盛开的荷花,还有篮子里的花骨朵荷花,以及莲蓬,荷叶,做五个疏落有致,清雅宜人的插花。”

“御书房和西偏殿一处一个,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里也各送一个。最后一个让人给送到无逸斋。”

“待会儿做插花之前,记得都先用盐或者泥土,把花梗下的小孔孔再给堵一下,防止养分流失。已经盛开的荷花,就在水里放点儿盐,这样花期就会长一些。”

“还没开放的花骨朵或者莲子荷叶,就放点儿糖,将会长的更好,更茂盛。切记不要放太多糖,一点点就好,否则花开的时候,闻起来会有一股甜香。”

“奴才遵命。太子殿下你尽管放心,奴才的干儿子,小李子就精通这个,奴才保证把您的吩咐一字不漏的转告他。” 梁九功有点儿受宠若惊的弯下腰,双手接过这朵“尊贵不凡”的荷花,满脸推笑,满口答应着。

干儿子就是机灵,这学会了插花,可不就是有了在太子殿下面前表现的机会?

“行,梁总管你和跟小李公公说,办好了孤有赏。”小太子微微笑了起来。

他早上和上午的功课安排太紧,可是这个荷花又是在早上采摘最好。虽然没时间亲自动手有点小遗憾,不过想到中午的时候,就能在乾清宫欣赏到,心里也是小开心。

康熙皇帝望着梁九功抱着一朵盛开的荷花,提着个荷花篮子,美滋滋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这老奴才倒是收了个聪明的干儿子。

“朕收到消息,支持改革派的汉臣们都纷纷的朝江南写信,邀请顾炎武,黄宗羲等人带领江南文人学子来京城助阵。”

“皇阿玛的意思是,儿臣还有可能见到顾炎武和黄宗羲先生?”

“应该是。那伙老家伙,天天念叨着济世救民,以身报国,知道这次修订《大清律》的盛况,肯定是安奈不住的。”康熙皇帝露出他标志性的志满意得式微笑。

“皇阿玛这几天在朝堂上接连发落了几个程朱理学的狂热分子,现在他们是人人自危却又不甘心。那几个老家伙就是为了阻止朕,防止那一天朕为了重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反过来再制造一起“焚书坑儒”,也会跑来京城和稀泥求情的。”

“皇阿玛您好厉害,英明神武。”小太子星星眼,满脸崇拜。

可是康熙皇帝不买账,他一想到那大半个篮子的荷花,就忍不住的心疼。瞥了无知无觉的儿子一眼,冷哼一声:“哪天,皇阿玛能把你这个榆木疙瘩给教成洞察人心,世事练达的小人精儿,才是真正的厉害。”

胤礽低头摸了摸鼻子,自觉今天这才刚刚用过早膳,没机会招惹自家皇阿玛啊?怎么皇阿玛又开始“喜怒不定”了?

不过想到他马上要去上课,时间紧张,就麻溜的抬起头来,“皇阿玛,昨儿个儿臣去玩具处,发现那个卷发棒和吹风机都制造出来了,电风扇也马上可以投入生产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在京城带头开几家发型店?专门给人设计各种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发型?”

“这个主意不错。不过你向来不关心生意之事,是不是有谁和你撞木钟了?”康熙皇帝不用琢磨就能猜到。

自家的呆儿子从来没有“私房钱”的意识,对于经济之事更是没有概念,至今为止,也就是和他要了精油生意给赫舍里家的亲舅舅,又把手表生意拿了一份子送给阿茹娜攒私房。

当然康熙皇帝对于赫舍里家和阿茹娜两方人,是完全没有意见的。

赫舍里家是仁孝的娘家,儿子的亲外祖家,儿子能想着照顾他们,他是非常开心,并且大力支持的。而且他也知道,他的老岳父生怕自个的亲外孙手里没钱做事不方便,见天儿的朝毓庆宫送银子。

阿茹娜那边更不要多说,将来等小格格嫁过来,这些利润,还不都要回归爱新觉罗家?

但是除了这两方人,康熙皇帝却是猜不到,谁还能让冷清刻板的太子出面说情?

“回皇阿玛,您怎么知道有人找儿臣撞木钟?” 小太子觉得自家皇阿玛简直太英明神武。

“三姐姐和五姐姐昨天下午来找过儿臣说起这事,不过儿臣拒绝了。这个发型设计就和服装设计一样,他是需要天分和手艺的,不能简单轻慢的对待。而且,儿臣觉得,三姐姐和五姐姐暂时也没有时间精力,或者是足够的能力来操心这些事儿。”

“当然,鼓励大家每天根据不同的服装,做不同的发型,确实挺不错。尤其是新发型搭配新式服装,好像更和谐一点儿。皇阿玛您让人开几家这样的店,那些聪明的商人们就会闻风而动,一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