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借道回宫
刀疤和尚虽满脸疑惑,但费扬古那肃穆中带有几分惊惧的表情却迫使他不得不招呼了看守在门口的两个和尚赶紧给我们松了绑,并替班第解了穴道。
“你们先出去,未经许可不得入内!”费扬古很严肃地朝那几个和尚一扬手,那些和尚随看上去仍是疑惑满怀,却齐齐答了个“嗻”便陆续出去了。房门一关好,费扬古便“啪啪”甩了两下马蹄袖,膝头一屈,伏地跪称,:“奴才让小主子们受惊,罪该万死!”
嘴快的胤禛挖苦道:“万死?今儿若不是有姐夫在,我跟皇姐确实要死。”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被胤禛这么一吓呼,费扬古一连磕了几个头。
“四弟,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心内暗笑,嘴上却劝道,“刚才的确是险了点儿,但我们现在不都没事儿吗?亏得费大人及时给我们松绑,否则,咱们的胳膊都得废咯!”
“奴才护驾来迟,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费扬古连连磕头,诚惶诚恐,他这副样子算是弥补了今儿下午那个嚣张跋扈的小丫头给我所造成的“创伤”。
班第朝我和胤禛无声地做了做了做口型,那意思是“够了,别太过分”。胤禛一挑眉毛,老大不愿意地对费扬古道:“起来吧,看在皇姐和姐夫的面上,这回就不跟你计较了。”
“奴才谢四阿哥,谢大公主。”费扬古又恭敬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快起来吧,费大人!”班第上前几步,边将费扬古搀起边说道,“这大热天儿的,还得让您跑到这儿来,辛苦您了,快坐,坐下说吧。”
“不用不用,”费扬古朝班第一拱手道,“多谢大额驸,奴才还是习惯站着。”
班第朝我一递眼色,我会意,急忙呵呵笑着招呼道:“费大人,其实若从孝献皇后那边论,四阿哥和我可还得称您一声‘舅爷’呢,都是亲戚,就别拘礼了,您快坐吧。”
“是啊是啊,”班第扬着笑脸就要将费扬古往座位上按,道,“论起来都是一家人,坐下吧。”
我和班弟如此热情大度,费扬古嘴上称谢,半推半就地欠着半个屁股坐下了。
“费大人,”班第笑道,“正如刚刚大公主所言,论起来咱们几个都得叫您一声舅爷,四阿哥和大公主又都是您看着长大的,我也就跟您有什么说什么了。”
费扬古直了直身子,略带拘谨地笑道:“大额驸客气,请讲。”
班第扫了我和胤禛一眼,略一沉吟道:“要说呢,今儿发生这事儿也怪四阿哥和大公主,若他们肯乖乖呆在宫里便不会闹出这许多麻烦来,不过,这事儿若果真上报到皇上那里,您这当值的领侍卫内大臣恐怕也逃不开罪责,您说是不是?”
费扬古的表情僵了一僵,一滴汗从他的鬓角流下,他迅速抬手抹了一下,望了班第一眼,道:“奴才愿听大额驸教诲。”
“欸,”班第笑着摆了摆手,道,“舅爷此言差矣,您是长辈,晚辈只是有点小建议供舅爷您参详参详。”
费扬古笑了笑,拱手道:“愿闻其详”
“舅爷,”班第呵呵笑了一声,道,“时值多事之秋,皇上宿夕忧劳,日理万机,咱们做臣子的得想办法为皇上分忧才是,今天四阿哥和大公主的确受了些惊吓,但万幸没什么大碍,所以我想,这件事就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此一来,非但皇上少了一份烦忧,舅爷您的帽子也戴得安稳,四阿哥和大公主更会在心里记得您对他们的疼惜。”
费扬古抬眼掠了掠我和胤禛,又垂下了眼帘,默了一会儿起身恭立拱手道:“二位小主子和大额驸如此孝顺,事事从大局着眼,处处为皇上着想,实是国家之幸,社稷之福,奴才十分感动,今日之事便照大额驸所言办理,二位小主子放宽心便是。”
“如此多谢舅爷了。”我笑着朝费扬古福了一福。
“谢了!”胤禛虽然说得**的,但也朝费扬古拱了拱手。
“这都是奴才的本分,本分!”费扬古客气地领受了我们的谢意,又道,“奴才这就派人护送二位小主子回宫。”说着便要退出去叫人进来,班第忙叫住他道,“且慢。”
费扬古回转身来,问道:“大额驸还有何吩咐?”
“舅爷,”班第笑道:“行宫周围侍卫如云,入宫手续繁琐,不知您有何妙计能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
“这个……”费扬古略略一怔,面带歉意道,:“确是老夫虑事不周,不知大额驸有何妙计?”
“舅爷,”班第呵呵一笑,轻声道,“您一直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想必该知道这座万寿寺的秘密吧?”
费扬古愣了一愣,望了望我和胤禛,随即便恍然地朝班第拱手道:“如此,二位小主子就有劳大额驸了,奴才去处理其他事宜。”
“有劳舅爷!”班第朝费扬古拱了拱手,费扬古还礼后开了房门,亲自将我们送出了院子。班第手持灯笼,护着我和胤禛脚步匆匆,以最快的速度穿过竹林,沿着来时路赶到了密道所在的院子。
天早已黑得不见一丝光亮,月亮和星星都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院子里黑咕隆咚的,唯有正房里挂着的那盏长明灯发出了幽暗的灯光,冷不丁地一阵风吹来,那长明灯晃来晃去,灯光时明时灭,窗棂也格格直响,外头的树林里更是怪声迭起,我被吓得一激灵,脚下被那门槛一绊,“噗通”一声就摔在了供桌前,给那些牌位拜了个“超早年”,走在我前面的班第,走在我身后的胤禛急忙过来将我扶起来,帮我拍了拍尘土,连声询问:“怎么样,没事儿吧?摔着哪儿没有?”
我活动了下两条腿,除了膝盖有点儿疼以外,其他的都没事儿,便道:“没事儿,没摔着。”
“唉,”胤禛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道,“皇姐,你自己走路也老东张西望,还总说我呢。”
“我……”我被噎了一下,但立马找到了理由,“你知道什么?你那个才叫东张西望,我这个叫观察地形,明白吗?”
胤禛 “切”了一声,道:“得了吧,什么观察地形,你根本就是被这些牌位给吓的。”
“我……我才没有。”我硬撑着否认。
“好了,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抬杠。”班第说着一手抬高了灯笼照着那些牌位,一手将我揽在怀里,道,“禧儿,你别怕,这儿供着的人跟你一个姓,他们只会保佑你,不会害你的。”
“什么?”我望了眼牌位,又望向班第,“跟我一个姓?”
“当然了,”胤禛接口道,“若不是爱新觉罗家的人,皇阿玛怎么会允许将他们供在这里?”
“啊?”我望向胤禛,惊诧莫名,“你也知道?”
“先前我也不知道,”胤禛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得意洋洋道,“刚才费扬古大人进来的一刹那,我才突然明白过来。不过,我还没想出来这个人到底是谁。”打量了两眼牌位,胤禛又道,“从牌位上所刻的内容来看,这人隐姓又埋名的,说明他生前应该犯过不可饶恕的弥天大错,我说的对吗,姐夫?”
“四阿哥真是心思细腻,绝顶聪明,”班第夸赞了一句,道,“你说的没错,此人的确曾因谋逆被先帝削爵,但不是生前,而是在他死后。”
“死后?”我和胤禛不约而同地反问了一句。
“对,死后,”班第望着牌位,带了一点感慨道,“想当年他可是足智多谋的一代豪杰,在战场上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清能定鼎中原,他居功至伟……”
“我知道了,”胤禛和我又一次异口同声,班第笑着点点头,道,“你们心知肚明就好,不必言明。”
我和胤禛点了点头,朝那牌位投去一个敬佩的目光,默了一会儿,胤禛又道:“姐夫,那位一身白衣的夫人就是那上面写的孝女‘莪’吗?”
“应该是,”班第点头道,“我曾听额涅说过,他就只有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取名‘东莪’,说是为了纪念他的大姐。”
胤禛“哦”了一声,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问:“咱们家的女人不是都要嫁到蒙古去的吗?为什么这位东莪格格却住在这里?”
“这个……”班第也被问倒了,支吾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都是老一辈的事儿了,就别管那么多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要不然皇贵妃都该急疯了!”
“什么?”班第抬出了佟妃,胤禛的“十万个为什么”立马转成了惊恐,“我额娘她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班第点了点头,肯定道,“就是皇贵妃让我到城里去找你们的,否则多格怎么会出现得那么及时去救你们?”
“完了完了完了!”胤禛慌得直跳脚,连声道,“怎么办,怎么办?额娘肯定很生气,回去会被骂死的!”又抓住我的胳膊,后悔道,“皇姐,都是我不好,害你也要被骂了。”
“没事儿的,”我反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佟额娘的心很软的,只要回去好好跟她认个错,她肯定不会生我们的气。”
“是啊,”班第也道,“你们放心,还有我呢。到时候我会帮你们说说话的。”
“嗯,那我们快走吧。”胤禛说着走到石棺旁按动了机关。
我和班第朝多尔衮和他妻妾们的牌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后,也随着胤禛下了密道潜回了行宫。佟妃既已知晓我们的行踪,我便没换衣服,随同班第和胤禛先去佟妃那里负荆请罪。
才跨进佟妃寝宫的宫门,我的心便被揪紧了:寝殿门前的台阶两侧立着几个手执大竹板的太监,台阶下则齐齐跪了两个身影,从身形上判断,那是苏培盛和小穗,他们身后还摆放着两张长条凳,看这样子,不久前这个院子里刚刚进行过一番责打。
胤禛几步奔到苏培盛跟前唤了一声,苏培盛抱着胤禛的腿就哭开了,“主子,您可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奴才的屁股就保不住了!”
“小穗,”我赶到小穗跟前,打量了一阵,急问,“你怎么样?也挨打了吗?”
“主子,”小穗摇了摇头,压住了几声哽咽,安慰我道:“我……我没事儿,皇贵妃娘娘心善,见奴婢真不知道就没再用刑了,奴婢挨的不重,一点儿也不疼,真的。”
“小穗,”我鼻子一阵酸楚,一把抱住她,心疼道,“对不起,又让你为我受苦!”
“主子,”小穗哽了几声,在我耳畔安慰道,“奴婢真的没事儿,您别难过。今儿您和四阿哥玩儿得开心吗?”
“开心。”我点点头,抹了抹眼泪。
“那就好,”小穗吸了吸鼻子,道,“奴婢知道您在宫里闷了一个月了,很不开心,今儿您开心了,奴婢不管做什么都值了。”
“好了,”班第将我和胤禛搀扶起来劝道,“这些事儿一会儿再说,你们现在先去见皇贵妃是正经。”
“是啊,皇贵妃娘……”小穗的话刚起了个头,就听寝殿里传来一阵惊呼,“主子,主子,您怎么了,主子,您醒醒啊,醒醒啊!”
“额娘——”胤禛高呼着,撒丫子就往寝殿里跑,我和班第也急忙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