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这个词对于颜炎来说实在是很新奇的词。
她在自己的小脑袋中把这些亲戚关系绕了绕之后发现,这舅妈貌似是娘那边的亲戚。而她的亲生娘亲谣传是舒穆录太太的妹妹,也就是说这舅妈多一半还是舒穆录家的人呗。
不过当颜炎看到面前这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人女子之后,立刻觉得自己有些混乱起来。她倒不是歧视穷人,只是有些闹不清楚状况而已。
此时站在颜炎这富丽堂皇的绮梦园中的妇人,正是那金锁的婆娘张氏。张氏虽然身上有一股子闯荡的劲儿,但那小地方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的特性还是很明显的。
只见她站在这大厅的中央,左看看又看看,根本不知道视线往哪里放。当然这位张氏显然也是不会说话那头儿的,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外甥女儿,你这屋子里都是白色,也不怕犯了忌讳吗?”
翠儿脸色猛的一沉,喝道:“怎么说话呢?还不快给侧福晋行礼。”那张氏一愣,看向颜炎的目光有些微微发颤起来。颜炎冲翠儿一摆手:“算了,坐吧。”
张氏虽然今日进城已经换过了新衣裳,但还是不自觉的拍了拍自己的身上,这才在颜炎对面的小藤椅上坐了下来。颜炎这才笑了笑,问道:“夫人怎么称呼?”
张氏顿时不敢相信的看着颜炎,声音也惊讶了起来:“大外甥女儿不认识我了吗?你从我家离开的时候也四五岁了呢,应该记事儿了啊。”
颜炎一愣,顿时觉得自己这身世看起来还颇有坎坷,她笑了笑:“前几年我生了一场重病,之前的事儿都记不得了,所以您还是介绍一下自己比较好。”
张氏似乎没想到颜炎有推脱的可能性,立刻就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了出来。颜炎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娘亲姓舒,是这位张氏丈夫金锁的异姓妹妹,十八年前,颜炎的娘亲在甜井村晕倒,被金锁所救,见舒姑娘可怜,就认作是异姓兄妹,收留在自己家里。
谁知道这一收留,竟收留出麻烦来,不过三个月之后,这位舒姑娘的肚子就大了起来,甜井村的人们一度认为是金锁见色起意伤害了这位舒姑娘,谁知一番检查下来,这位舒姑娘竟然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和金锁的婆娘月份差不多。
几个月之后,张氏和舒姑娘同日生下了孩子,张氏生了男孩儿,舒姑娘生了女孩儿。虽然舒姑娘给金锁家带来了很多麻烦,但两个孩子的诞生还是给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带来了很多欢乐。谁知道四年之后,舒姑娘一次出门之后被人发现衣衫不整的晕倒在村子旁边的树林里,一时间整个甜井村都沸腾了,认为舒姑娘本就是不洁之人,不应留在村子里。
而那时,金锁的两个亲妹妹也渐渐的长大了,开始找婆家了。这样的情况让金锁家和张氏家的姑娘们都面临着滞销的情况。最后还是张氏一狠心,出面和舒姑娘谈判。舒姑娘也知道自己的存在就是个麻烦,在一个黑夜里带着自己的女儿离开了,还把身上很多值钱的东西都留给了金家。
为此,金锁和张氏好一顿吵。张氏虽然也心里很别扭,但却还是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颜炎将这一大段故事听下来之后,第一个认知就是原来自己才只有十七岁,不对,顶天了也就十七岁。那么自己刚来的时候也就十六岁不到,而这本尊的身体和老九发生关系的时候,岂不还是个十五岁不到的小姑娘,那根本就还未成年呢,好不?
显然颜炎已经忘了,在大清朝,十三岁就已经要嫁人了。宗室女还稍微好些,一般都能到十六七岁再嫁人。而张氏却不知道颜炎的思绪已经转到这里了,她正有些紧张的看着颜炎:“大外甥女儿,你该不会怪舅妈太狠心了吧。”
颜炎这才回过神儿来,摇了摇头。这本尊随她娘亲离开之后经历了什么,她一点儿也不知道。而且,她又没有深受其害,根本没必要去埋怨面前这个妇人。
颜炎摇了摇头,低声道:“舅妈说笑了,颜炎怎么会埋怨您呢。”
张氏一听顿时就放松了下来:“俺就和你舅舅说,外甥女儿一定是个深明大义的,定然不会记恨咱们的。如今可好了,你舅舅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高兴坏的。“
颜炎轻笑,问道:“舅妈是怎么知道我在九贝勒府的?”
张氏显然根本没有什么想瞒着颜炎的,顿时道:“是一个旗人贵妇告诉俺们的,一开始你舅舅还不信,将人家给赶了出去,还是俺想着不如来撞撞运气,这才鼓起勇气来瞧了外甥女儿。”
颜炎点了点头,没有问张氏那旗人贵妇长什么样子,就算张氏能描绘的出来,她也不一定认识。颜炎觉得这张氏身上肯定还能知道不少娘亲之前的事情,就对翠儿道:“你去找两身衣裳,再拿一些布料来给舅妈。”
张氏一听,脸上虽然有些兴奋,但嘴里却说:“俺哪里能要外甥女儿的东西,只要外甥女儿还认俺们,俺们就心满意足了。”颜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将翠儿拿过来的东西,并二十两银子都放在了张氏的手上,笑道:“舅妈就拿着吧,就凭你们当初救娘亲的事情,我孝敬你们就是应该的。”
张氏听到这句话,居然眼圈都红了,泪眼把茶的看着颜炎。让颜炎有些莫名其妙,只得说:“我现在怀着孩子,总是孕吐,所以就不留舅妈用饭了,舅妈回去的路上当心。”
张氏丝毫没有觉得颜炎慢待她了,忙道:“是是,大外甥女儿好好的休息,将来给九爷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颜炎无奈的笑了,看来九爷没儿子这事情,整个北京城,乃至整个大清朝都知道了。
张氏从绮梦园出去的时候,正遇到老九结束了和康熙视察农庄的回来。见到张氏之后微微一愣,颜炎此时已经迎了出来,见到这个场面,笑道:“爷,这是妾身的舅妈。”
张氏赶忙跪下磕头:“民妇见过九爷……”张氏的动静有些大,将颜炎给的东西洒了一地。颜炎顿时笑了:“舅妈快起来吧,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说完又对翠儿道:“你快帮舅妈收拾收拾,让吴桐送舅妈一程。”说着就挽着老九的手臂,回了正厅。
老九一直回到正厅之后才拍了拍颜炎的脑袋,颇有些无奈的道:“几日不见,你又闹什么幺蛾子?“颜炎顿时扬起了眉,不服气的看着老九:”哪里是妾身闹幺蛾子,妾身还想问问爷呢,随便一个妇人说是我的舅妈,门房就能让她进府吗?“
老九顿时皱起了眉头,脸色也有些不满起来:“怎么回事儿,你说详细点。“待颜炎将前因后果都说明白之后,老九顿时更加无奈了,伸手重重的敲了一下颜炎的脑袋。
颜炎顿时捂住自己的额头,叫道:“很疼,爷你做什么?“
老九没好气的骂道:“爷做什么,爷给你个教训。明知道这里面可能有阴谋,可能没好事儿,你居然敢就这样让人登堂入室了,而且身边一个守卫都没有,爷看你真是日子过的太清闲了,要不就是变笨了。”
颜炎听到老九的话,顿时扑哧一笑,笑颜如花:“爷难道没听说过怀孕傻三年吗?妾身如今越傻,咱们的孩子以后就越聪明。而且,爷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打妾身的头,打傻了您负责吗?”
“爷负责啊!”老九更加无语的看了颜炎一眼:“爷不负责,谁负责?”
而颜炎却完全愣住了,傻呆呆的看着老九。
多年前,她才刚刚成为大学的新鲜人,才刚刚认识倪晨的时候。倪晨就很爱这样打她的脑袋,她记得,当时自己也很气呼呼的说过这句话。
当时倪晨就是老九的这个神态,非常无语的看着自己,非常肯定的说着:“我负责啊!我不负责,谁负责?”
当时自己怎么着来着?
对了,落荒而逃,怕自己看向倪晨的目光太过于赤裸,吓走了心目中的男神。
如今看来,自己当时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那个笑起来温暖如春风般的倪晨,在心里会不会有一点点喜欢当初活波可爱的自己。颜炎万万想不到,自己穿到了三百年前的大清朝,竟然想明白了当时的心情。
可是,时光轮转,她已经回不到最初,他们都已经回不到了最初。
颜炎哭了,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在老九的面前,泪流满面。老九显然被吓了一跳,但还是伸长了手臂,将颜炎圈在了自己的怀里,低声道:“傻丫头,没有额娘也没关系,爷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颜炎听到这句话,哭的更厉害了。把刚刚从外面回来的翠儿和王全儿给吓了一跳,当然不久之后,老九的后院就传遍了颜炎在老九怀里痛哭的消息,因为找到了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