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锦笼初放雪衣娘

“这是什么酱的?”回宫用早膳, 我用乌木银箸点了点面前的一碟香笋,“这里面的辣味儿不是辣椒也不是胡椒,吃起来不觉得烧心。”

小木在一旁笑道:“奴才也不知道。桃子会做。看她前两天在小厨房里头做这些小菜。一会儿奴才去问她去。”

我含笑道:“她倒是手巧。”

小木捧上粥来, “桃子手艺最好了, 她在寿膳房当过差。”

说着, 小桃正进来, 我随口笑道:“正夸你呢。”

小桃脸上一红, 低头笑道:“贵主儿不嫌弃。”

早膳已毕,小宫女撤下了东西。安朝禄也进来请了安。他们趁着没人,又劝我“找皇上或者太后做主”, 我只是不允。

昨天魇镇之事我不是不想追究。这玩意儿是谁干的,用脚趾头也想的出来。可我却不敢大动干戈。魇镇算什么?真正有不可告人秘密的是我!我怎么敢随便兴起风浪?万一“拔出萝卜带出泥”, 又该如何善后?

“先别张扬。”我喝了一口茶, “我刚回宫不久, 若是因为这个闹起来。越发让人觉得不安分。东西也毁了。今后小心些。”

安朝禄与小木小桃见我执意如此,也只得罢了。下午, 我借着去佛堂上香的功夫将胶泥放在了佛龛中。相信宝长看了这个,便会出宫找人配出钥匙来。

一日无话,晚膳过后,我正要吩咐关宫门。康熙过来了,这倒是大出我的意料。

“皇上怎么来了?”我笑道, 连忙将自己面前的热奶茶先端给了他。

康熙吹着奶茶, 笑道:“来了你还不愿意?看看你做什么呢。太烫了……”

连忙过去端过碗吹着, 他顺手揽住我的身子。我便坐在了他腿上, “什么也没干, 本想今晚把绣架子搭起来,又懒得动。明天再说吧。”

康熙漫不经心的听着我说话, 只将脸往我颈中凑合,笑道:“什么没干?你不是命人往毓庆宫里添了五六个太监么?你这儿还真是冷清。宫里使唤的人也少。人手份例还是按照妃位来的,过几天叫内务府给你补上。朕前几天和容妞儿说了。”

“容姐姐身子这么重了,事儿也多,奴才这人手够用了。”我笑道,“毓庆宫里本来缺着人手。虽然此时太子还小,用不了这些人,可终究是有份例。何况人都是当初您亲自挑的,奴才就是命他们立时过去。”

“是。前些日子皇后病着,宫里什么事儿都撂下了。你和容妞儿多帮着料理。”康熙笑道:“容妞儿饶是快生了,还不肯闲着呢。”

我微微一笑:“奴才正没事儿干,也能帮着容姐姐。”

“你怎么没事儿干?你得陪着朕……”他正要亲我,我忙将奶茶端到他嘴边。

“晚上还批折子么?”我笑道。

“都料理清楚了才过来的。省得你还要立在一边儿研磨铺纸。”康熙放下茶碗,对我笑道,“这么大冷的天,自己跑过来。疼你不疼你?”

我低头梳理着他的发辫,将束发的丝绳绕在自己手指头上,轻笑道:“今后皇上若是招见,还是过去的好。天又冷,公事又忙,哪能让您跑呢。”

“你最细心。”康熙将我放开,往炕上看了一眼,随手拿起个络子,捋了捋明黄丝绦,笑道:“这是给谁打的?”

“看皇上荷包结子旧了。”我随手从果盘中拿起个橙子来剥开。

康熙笑道:“朕不吃这个。你这么会做针线,怎么当初没有一件东西到朕眼前来?”

我知道他冬日晚间从不吃生冷瓜果,只把橙子剥开了,一瓣瓣围着炭盆摆起来,两半的橙子皮正好扣成个小灯笼的模样。不一会儿,橙香弥漫开来。

“乾清宫针线上人多,不用我做这些。”我含笑道。

“你就是懒。”康熙一笑,将我拉到身前,轻声道:“明儿下午去西苑,你也来转转。”

“嗻。”我含笑应了,透过窗纸向外看去,低声道:“天是红的,要下雪了呢。”

康熙也向外看了一眼,“今年冬日的雪很勤。”将我的手随意笼在自己的黑貂衣襟内,不经意说道:“雪多,过几日一化,道路便是泥泞难行。往南去更是如此。”

“皇上还惦记南边的战事?”我试探问道。

“年内不会有大仗了。”康熙叹了口气,“与吴三桂僵在湖北。安亲王打不过去,吴三桂也过不来。再耗一阵儿吧,明天开春儿就能收回湖北。”他说到此处,淡淡笑道:“老家伙活不了多久了。”

我笑问道:“明年一准儿能打到湖南么?”

康熙不经意的揉捏着我的手腕,笑道:“等打下了金门厦门,康亲王旗下的军马就可以往西增援。就快腊月了,好好过个年。明年是个好年景。”

窗外静静无风,房中暖香萦绕。

夜半,我独自躺在暖阁帐外的贵妃榻上睡的沉沉,康熙忽的叫了一声。我披衣起来,听他朦胧道:“口干……”

倒了一盏温水,拿着漱盂,反手打开帐子。康熙撑着身子漱漱,喝了两口水,问我道:“外面什么声音?”

我偏身坐在床上,侧耳细听,“刮风了?”

康熙也细听片刻,笑道:“下雪了,不信你去看看。”

我披上一件羽缎大袄,汲着鞋走到窗前,双手笼着透过小块玻璃向外看去。

果真,赤红色的天际飘洒着细密的雪珠儿,飞旋而下。屋外极寒极冷,凉气透过玻璃向面颊袭来。转身走回床帐中,向康熙含笑,“果真下雪了,倒是不大。”

康熙一笑,翻身道:“睡吧。”我依旧出了暖阁躺下,却好久难以入眠。沙沙的雪落之声似乎彻夜不止。

雪晴,西苑琼华岛。

这么多年来,我是第一次登上琼华岛。与前世来过许多次的北海不同,除了琼华岛上矗立的白塔巍峨冷峻,其余宫苑在残雪中都略显苍凉空旷。湖面早已结冻,有人在冰面上除雪铲冰,这里是冬日里护军演习冰戏之处。

康熙在兴寿宫。此宫修筑的很高,宫苑如同高台伫立北海之上。向南远望,西苑几乎尽收眼底。

“这里好不好?”康熙笑对我说道,“进来吧。”

我跟随他走进宫室之内。正殿中十二根巨大廊柱,都已经朱漆重新刷过了。穿过正殿进入后堂隔间中,这里已经升起了炭火,围椅坐榻等物皆铺陈獭皮坐褥。

康熙在正中围椅上坐了,对身边的韩九如笑道:“带贵主儿到旁边阁子。”又对我笑道:“朕见几个外臣,过会儿叫你。”

我行礼退出,韩九如引着我绕过正堂,又走进另一处隔间。这里铺设更为精致典雅,四壁墙上皆有古画。正中一张黄花梨嵌螺钿山水纹平头大案,一头摞着名人法帖。文房四宝一色古器,并非宫中常用之物。阁子东西两边各有紫檀包镶竹丝半桌,一边是玉石条盆点缀着单瓣水仙,一边是青瓷红梅盆景。另有紫檀回转书架百宝阁,古籍书卷满布。

我随意看了看,“这个小书房可着实布置的雅致,比翔鸾阁还好。”

韩九如笑道:“这边是今年秋天才收拾出来的。贵主儿看看这个。”他说着,往窗前一指。

那里挂着一个黄铜小架,停着只雪白的大鹦鹉。它极为安静,只是不住的左右摇头观望,全身羽毛如同雪团一般,憨态可掬。

我笑道:“真有意思。”

那鹦鹉看见我,扇了扇翅膀,叫道:“金埒近收青海骏,锦笼初放雪衣娘。”

“会说话?”我惊喜的指着白鹦鹉对韩九如笑道,“竟然还会读诗?”

韩九如笑道:“这是内务府送来的。主子一见就说贵主儿您一定喜欢。”

我一笑,便用金护甲去逗那鹦鹉,白鹦鹉用力叼着我的金指甲套,左右拉扯只是叼不下来。一对圆眼睛滴溜溜乱转,更显得可爱。与白鹦鹉玩了半天,我伸手抚摸着它的羽毛,又四外观看。

忽见鹦鹉架子后边挂着一幅字,笔迹十分熟悉,笑容不禁凝固在了脸上。卷轴上褚体行书题写着一阕《台城路》,题为“洗妆台怀古”:

六宫佳丽谁曾见,层台尚临芳渚。露脚斜飞,虹腰欲断,荷叶未收残雨。添妆何处。试问取雕笼,雪衣分付。一镜空蒙,鸳鸯拂破白萍去。

相传内家结束,有帕装孤稳,靴缝女古。冷艳全消,苍苔玉匣,翻出十眉遗谱。人间朝暮。看胭粉亭西,几堆尘土。只有花铃,绾风深夜语。

落款小字写着“臣纳兰性德”字样。

我不由得走近几步,默默看了片刻,回头问韩九如,“这是……”

韩九如陪笑道:“这是秋天时候成大人写的。主子说写得好,叫裱起来挂着。”

我正想细细再看,有个小太监在门口打千儿,“皇上请贵主儿过去。”

40.悲喜难测70.宫掖37.渔阳鼙鼓动地来37.渔阳鼙鼓动地来9.山河无定39.一声横笛锁空楼35.断肠8.百花深处7.荒冢73.钗堕85.白塔须弥77.雪晴帐暖102.法源寺89.茕茕孑立47.天凉好个秋32.人生自是有情痴25.东莪 下37.渔阳鼙鼓动地来77.雪晴帐暖10.天地英雄94.槐落22.难舍34.感卿珍重报流莺50.夜语19.生死一线26.式微95.沾衣欲湿杏花雨38.富贵无常4.颐年敬寿20.恨别鸟惊心96.不须词笔颂甘泉18.宁静致远44.谁教生得满身香 下16.养蜂夹道52.香雪海24.东莪 上53.鸳鸯瓦冷38.富贵无常19.生死一线68.愿随黄叶舞秋风76.锦笼初放雪衣娘69.景仁宫53.鸳鸯瓦冷107.地裂天崩18.宁静致远39.一声横笛锁空楼96.不须词笔颂甘泉105.不利涉川20.恨别鸟惊心60.君不见月如水47.天凉好个秋49.深陷泥潭53.鸳鸯瓦冷29.多情谁赋4.颐年敬寿17.生疑107.地裂天崩92.汤泉57.绿竹隐隐6.黎珍9.山河无定50.夜语36.纷争15.苦笑夜审25.东莪 下68.愿随黄叶舞秋风54.一宵冷雨葬名花8.百花深处49.深陷泥潭104.笑问堂前几缕香76.锦笼初放雪衣娘11.落花红冷64.此情待共谁人晓57.绿竹隐隐4.颐年敬寿68.愿随黄叶舞秋风96.不须词笔颂甘泉24.东莪 上31.计成86.莫将兴废话分明13.鞭笞28.玉花60.君不见月如水3.何处47.天凉好个秋89.茕茕孑立7.荒冢20.恨别鸟惊心72.钟粹8.百花深处4.颐年敬寿88.风波狭路5.元夕寿宴38.富贵无常31.计成34.感卿珍重报流莺77.雪晴帐暖15.苦笑夜审11.落花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