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褆在宫里没住多久就又搬了出来,正当他继续发愁要怎么躲开明珠时,康熙出巡塞外的消息便传了出来——因为按照惯例,几个年长的阿哥是要骑马随驾的。
出巡塞外的目的和重要性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胤褆便借着要准备随驾之事日日不着府。
不过明珠一党之所以这么巴着大阿哥也是因为明珠实在倒霉——颇得圣宠的容若公子正在外头游学,行踪不定的,他们也没法子通知,只能仰仗大阿哥。虽然大阿哥在皇上心里的分量还有待商榷,但有机会还是要试试的。
胤褆不帮明珠自然也是有理由的——明珠毕竟为官多年,功劳苦劳都有,门下各路势力错综复杂,是根本倒不了的,也不能倒,但他最近实在太过嚣张,皇上必然是要狠杀对方威风,但他的仕途却绝对不会终结于此,当然,也绝对不会再复之前的辉煌就是了。话也说回来了,难道明珠自个儿还不明白这些?巴巴地打发人来找胤褆?明珠陪了康熙那么多年,对康熙的心理还是很清楚的,所以,对于这次也只是冷眼旁观,若真有人伸出援手,助他一助,那自然是极好的,若是没人,也不过是有些遗憾没法再往上爬了而已,宦海沉浮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想不开的人。
不管明珠党人如何愁眉苦脸,胤褆潇洒地跟上了出巡塞外的队伍。
虽然说此次出巡最重要的目的是和厄鲁特喀尔喀等部商讨联合防御俄罗斯的问题,但其中也有一部分私人原因——从两年前发病开始,太皇太后的身体就有些不太好了,也不过是到了夏天略有起色,康熙也是为了替太皇太后再看一眼这茫茫无际的科尔沁大草原。
出巡的队伍缓缓行至科尔沁大草原,刚踏进半人高一望无际的草原里,就有先行的士兵报来消息——正在东北领兵与俄罗斯作战的裕亲王和正红旗副都统鹏春已在前方恭候圣驾。
初听裕亲王和鹏春未得调令私自行动,但转念一想,康熙又释然了,这两位敢这么干,必是有什么足以熄灭他怒火的好消息了,康熙随即下令亲兵和几位阿哥随他驱马先行,辎重队伍随后跟上。
一队人马一路疾驰而过,待进了科尔沁大致有五六十里后,远远可见福全所率的镶白旗队伍和鹏春所率的正红旗队伍在草原间若隐若现,待行进得更近了,便见两旗整整齐齐地兵列八路,气势凛冽肃然,严阵以待。
看到康熙亲卫兵打出的正黄旗旗帜,分别身着镶白正红旗甲衣的两位将领率下下马,就算明知对方离得远看得不甚清楚也是恭恭敬敬一丝不苟地打千行礼,随后,两人身后的数千将士也随之下马行礼,山呼万岁,声音在茫茫草原间,响彻天宇!
呼喊声刚落下,康熙一行人恰好行至大军跟前。
看着眼前英姿勃发的八旗士兵,康熙的骄傲和得意瞬间得到极大的满足,一挥手,尽是傲然霸气,“免礼。哈哈,我大清的好男儿果然英武非凡,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有汝等替朕守卫东北,朕甚为安心!”
两千将士的起身动作亦是整齐统一,谢恩声再次震撼了整片草原。
康熙将两旗兵暂时编入巡幸队伍,又下令继续向内前进。
几位阿哥也都按照次序驱马过来见过二伯王。福全挨个打量了一遍,各说了几句表扬的话,最后把目光落在胤褆身上,把对方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自打胤褆二十一年南下,到如今的二十六年,整整六年没见,当初那个小小的孩童掷地有声说要当贤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这孩子却已经长大成人,黑色的眸子里写满了对未来的坚定期望和勃勃野心,如同那翱翔九天的苍鹰注定了要飞向广袤的天地,除了折断它的翅膀,谁人也无法阻拦,无怪乎大阿哥会有那样的念想了。
想到京里时不时传来的一点消息,福全眸色沉了沉,叹了口气——他可以教一个想要当贤王的孩子如何做一个合格的贤王,却没有办法让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压下野心安于现状。
最后也不过是不痛不痒地再叮嘱了几句,便打发走了对方,自己则凑到康熙身边。
康熙见福全见完了小辈儿们,便让他汇报一下东北的战果。
毕竟在路上,福全只是长话短说,原来黑龙江驻防军已经将俄罗斯人驱逐至西伯利亚高原那里了。大清的八旗军队对于那边的地形不了解,路也不好走,干脆到那里就停下来了,先布兵防守着,至于到底要怎样,还要徐徐图之。同时,他们恰好听到皇上巡幸塞外的消息,横竖战事都结束了,索性就把收尾的事项交给萨布素,他则跟鹏春一起过来护驾,“还想求皇上饶了奴才未听调令擅动呢。”
康熙听了反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朕以为你应该把鹏春留在东北。”
福全疑惑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福全的额娘宁悫妃栋阿氏和鹏春的栋阿氏是同一支,两人的祖父是亲兄弟,都是何和礼的儿子,说起来倒是亲缘还算亲近的一家人。此次如果能够留在东北收尾,此后汇报战事的时候就能记份大功,这份功劳不给外家表舅却给了富察家,实在是太“大公无私”了些。
福全笑了笑,“奴才到底还记着自己姓爱新觉罗。萨布素将军对于罗刹蛮夷态度强硬,分毫不让,这场仗奴才毕竟也是主将之一,可万万舍不得有一点损失,留他守地才比较放心。——至于鹏春老哥,西伯利亚那边的天气对他实在太过勉强了。”
康熙定定地看了福全一会儿,快把对方看得不自在的时候才转过脸,高高扬起马鞭,“马上要到科尔沁的营地了,二哥不如和朕赛一场?”
苍茫无际的似乎会给人无限的勇气,便是一直谨慎惯了的人也不由地豪放起来,朗声笑道:“哈哈,奴才这两年在外带兵,骑射功夫可是大有长进,既然万岁爷说了,那奴才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高高扬起马鞭,再狠狠甩下:“驾——”
众皇子将士只看到一阵烟尘滚滚,待反应过来,皇上和裕亲王已经飞奔至十数里之外。
胤褆胤礽对视一眼,默契地甩下鞭子,胤祉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也是一夹马肚,高喊着“太子二哥等等我”,追了上去。
康熙所带的亲兵更是不敢有所耽搁,在领头的带领下,又是一阵急促却整齐的马蹄声。
最后剩下四五七八四位阿哥外加一位八旗都统面面相觑。
最后最为年长的胤禛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对鹏春道:“鹏大人,汗阿玛与二伯王先行,接下来可就由您带军了。”
鹏春的愣怔不过一会儿,听到四阿哥如此说更是回过神来,“四阿哥所言甚是,奴才失态了。”
说完,调转马头开始整顿队伍,而后下令全速前进。
康熙等人没过多久就看到了科尔沁的营地,福全将将落后康熙一个马头,康熙见了,叹了气,“二哥就是太谨慎了!”
“奴才不敢。”福全恭敬地低下头,心里很不以为然,心里有句话没有说,面对皇上,再谨慎也不为过。
康熙也不再多说。
正好此时胤褆兄弟三人也到了,胤褆直把胤礽落了一整个马身,丝毫不晓得什么是上下尊卑,康熙见此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考虑到现在是出门在外,又是大庭广众的,还是掩下不满,向营地走去。
康熙一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已驻军于此恭候着的蒙古王公们自是早就发现了,都纷纷出了军帐迎接。
康熙由侍卫虚扶着下了马,福全胤褆等人也是一样。
蒙古王公们恭敬地右手按左胸,单膝跪地:“吾等参见尊贵的博格达汗,恭请伟大的汗王圣安。”
刚刚福全等人在几十里地之外呼喊的那几声许是传了过来,总之这几个蒙古王公的态度非常恭敬,对于这一点,康熙还是略微满意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笑容:“各位王爷不须多礼,蒙古和大清从来都是一体的。为共同抵御我们的敌人,今天我们聚到了一起,大家都自在些吧。”
蒙古的王公们都是笑容满面地站了起来。
这里头,喀尔喀的土谢图部实力是最为强悍,尽管到了科尔沁也是个客,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也好意思端起主人的架子,上前一步扶着康熙的手以示亲近:“吾等预料到博格达汗差不多今天就能到了,早已准备好了。”
说着长臂一挥,自前带路。
对于察珲多尔济康熙虽然不喜,可到底还是有几分忌惮漠北蒙古的实力,更何况此次也是要稳定厄鲁特和喀尔喀,共同对付俄罗斯在北方所剩不多的兵力,所以他始终带着笑意。
察珲多尔济不久前误杀了前扎萨克图汗沙喇,沙喇的儿子策旺札克极其不待见他,只不过因为对方表示是误杀,为了此次结盟又很高调地赔礼道歉,策旺札克也没办法报仇,只能处处挑刺:“察珲汗这可不对了。和塔亲王和都勒巴亲王亲自负责的事情倒是被你抢走了功劳。”
康熙皱眉,这帮漠北蒙古人就是没脑子,天天打打杀杀,大敌当前不知团结,净一味内斗,倘若此次没有俄罗斯人,厄鲁特蒙古那边万一真有意东侵,喀尔喀蒙古怕是要完败了!
想到厄鲁特部,康熙又看了营地泾渭分明的一圈旗帜,漠南漠北倒是分得清楚,独独不见漠西厄鲁特部。康熙冷哼了一声。
离康熙比较近的福全听了个清清楚楚,在心里暗骂噶尔丹不识好歹。
——科尔沁就不说了,早年离弃察哈尔部就投向后金,虽说是踩着察哈尔部上的位,但因与大清的密切姻亲关系,在蒙古三部也不算太弱。厄鲁特部和喀尔喀部这两个大部则一直对大清总是若即若离,就算年年拿贡品表示诚意,到底不过是为了暂时避免与大清的矛盾罢了。但如今事关俄罗斯人,连喀尔喀都来了,厄鲁特竟然还是没有来!
既然已经被提到,达尔汗亲王和塔和卓哩克图亲王都勒巴也不再保持沉默,虽然他们的兵力比不上喀尔喀的土谢图部,但仗着与太皇太后的亲近关系,在蒙古他们的话语权还是有的,而且他们也不介意布木布泰太皇太后姑姑的好孙子对科尔沁的态度再温和一些。
“博格达汗远路而来,必定疲累,我等就不要再在此等小事上争吵了——博格达汗,那三位英勇的少年可就是您的儿子了?”
众人的目光又转向胤褆三人。
这三人各自牵着马跟在后头,虽然身上流着的也是粗犷的游牧民族血液,偏偏在繁华京城养成了精雕细啄的模样。而那一身轻便的骑装,粗看不觉得什么,颜色也都是低调的暗色系,细看却能看到袖口衣摆处都用金线或银线细细密密绣着精致的暗纹云龙。至于三人所牵的马,蒙古男儿自幼与马匹打交道,一眼便看出那是数量极少的骏马好马。
汉人所说鲜衣怒马,大约就是如此?
有几个心思活泛的甚至在心里算计家里有没有适龄的女孩,虽然这三位天家阿哥看起来不比草原上的男儿骁勇,却是俊俏文雅许多,也不失为良配。
说到自己儿子,康熙是真高兴了,朗笑两声,把哥儿仨叫过来:“这就是朕的头三个儿子,后头还有四个略小点的,一会儿就到了。”
蒙古王公们赞誉纷纷,还有好几个直爽的表示明天自家儿/世子也要过来了,一定要让他们跟天家子比试比试!
说话间便进了营地,此时天色刚刚擦黑,早已有蒙古武士点燃了巨大的篝火堆,康熙坐到主位上,三位皇子按序排坐。
熊熊的篝火、喷香的烤肉、粗犷的歌声、奇异的舞蹈以及香甜的马奶酒,也许是身上流着游牧民族的血液,每一次到了塞外,几位阿哥总是心情畅快,在皇宫里的谨慎小心此时通通抛却,尤其是喝了几大碗马奶酒后就彻底放开了,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甚至到了后来开始猜起拳来。
康熙眉头一个劲儿的乱跳。
福全赶紧递过一碗酒:“孩子们难得放松,没看那群王公们赞赏的眼神么?没下你面子!”
这倒也是。康熙便不再管了。
到最后,几位阿哥里还算清醒的就只有年长的胤褆和跟在康熙身边有所克制的胤礽了。
此次帐篷安排的是皇太子自己一顶,胤褆胤祉一顶,四五一顶,七八一顶。后四个好说,老四自顾自地拉着老八进了一顶帐篷,老五只能把醉倒在自己身上的老七拖进另一顶帐篷。
看着胤祉在属于他们俩的帐篷里肆意翻身打滚说胡话,胤褆沉默了半晌,吩咐内侍伺候好三阿哥,便转身出去了。
说是不放心胤祉而跟过来太子爷立刻追了上去:“你去哪儿?”
“找人再给安排个帐篷呗。三儿那睡相你也看到了,爷可不想一晚上没法睡觉。”
“得了,这么晚谁给你安排啊,那么麻烦小心惊动了汗阿玛,他今晚喝得也不少。”胤礽一票否决,捏着下巴又想了想,“干脆你到孤那里睡一宿得了。”
胤褆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胤礽,直把胤礽看得莫名有些心虚,不由地退后一步:“怎,怎么啦?不要算了,孤还嫌弃跟你一起挤呢!”
“爷不嫌弃!”胤褆说完,转身就走。
胤礽没有听清,刚要再问问,就看到胤褆吹着口哨朝着那顶杏黄色的帐篷走去,脚步轻快,显然心情不错。
胤礽心里也莫名高兴起来,抬腿跟了上去。
窝错了
昨天在手机上码完,贴上来就滚去上课了,到现在才发现漏了一段,嘤嘤嘤